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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來客居熄滅最后的喧囂,來喜看了看棗樹下蜷縮的人影,打著哈欠關上了門。
棗樹下的小二子感覺好冷,即使蜷縮著身體,即使是夏夜,依舊覺得在冰窖中。
“不要打爺爺”
“不要打爺爺”
一個枯瘦的老乞丐在腳下被踐踏,看不清他的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鮮血涂滿蒼老的發(fā),像臉譜。
兩個十二三的小乞丐抱著幾個腿,凄厲的哭喊聲沒有讓那些腿停下,反而激起他們的兇性,一雙雙鮮紅猙獰的雙目隱藏在迷霧中。
凄厲的喊叫聲一聲聲回蕩,沒有任何回應,只有絕望在一點點滋生。
老乞丐奮力的撲倒兩個小乞丐,緊緊的護住兩個弱小的身軀,身后是絕望,身下是港灣,一滴滴的血滴落,畫下一條看不見的界線。
樹下的小二子身軀顫抖著,兩張帶著絕望的淚眼反復出現(xiàn)在腦海,凄厲的慘叫回響耳邊。
雨中,兩個瘦弱的身軀一點點的用雙手刨出一個坑,卻又被雨水一點點沖塌,一次又一次,稍小一點的小乞丐再也堅持不住,哇哇的哭出來。
遮風擋雨的老人躺在身旁再也不能說話。
大一點乞丐抱住小乞丐,一雙血手在雨中顫抖,緊緊的抱著小乞丐,努力用胸膛替他遮住風雨,眼中朦朧,只能看天。
一張草席,葬了所有的往事。
黑夜中,兩個人影大搖大擺的向來客居走來,棗樹下的小二子眼皮快速跳動兩下還是沒有睜開。
老九老十居高臨下的看著蜷縮著的小二子,嘴角獰笑,老十伸手捏住小二子的脖子提了起來,宛若提著一只小雞。
小二子驚恐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雙手雙腳慌亂的在空中揮動著,“你們是什么人?放下我”
老十和老九相視一笑,虧得堂主還如此重視這個小乞丐。
老十伸手就是一巴掌,“我是你十爺,再叫把你舌頭割了”
小二子捂著通紅的臉,畏畏縮縮的看著兩個人,眼光不經(jīng)意間掃到兩人臂膀上的紅花,委屈的說道,“十爺好,不知道小的哪里得罪紅花幫了”。
老十反手又是一個大嘴巴子,小二子另一邊臉上頓時浮現(xiàn)五根通紅的手印,“十爺說你得罪你就得罪了,知道不”
小二子兩手捂著嘴巴,連忙點頭。
“看你這么上道,我就和你直說,你為什么搶了四狗子的地盤,不知道四狗子每個月要給我們紅花幫上供嗎?”
“十爺饒命,我真不知道四爺是紅花幫的人,要是知道四爺是紅花幫的人,我打死也不敢得罪四爺,而且這塊地盤.......”
“啪”,老十反手又是一個大嘴巴子
“婊子養(yǎng)的,怎么說話的,四狗子那種連狗都不如的東西能叫四爺,你九爺十爺臉往哪里放”
小二子嘴角沁出鮮血,不敢吱聲。
“啪”又是一個大嘴巴抽過去,小二子感覺自己的板牙都松動,嘴里有血腥味。
“你十爺問你話你居然敢不回話,看不起你十爺是吧”
“小的不敢”
老十一拳搗在小二子臉上,頓時一個黑眼圈出現(xiàn)在臉上,鼻子噗嗤噗嗤的流著血,小二子感覺眼前開始冒金花。
小二子晃了晃腦袋,嘴中喃喃著,卻含糊不清。
老九和老十知道這是被打蒙了,也不著急,等著小二子慢慢恢復神智,現(xiàn)在兩人已經(jīng)徹底確定眼前的不過是個人畜無害的小乞丐罷了。
半響,小二子才恢復過來,有氣無力的低語,“兩位爺.......爺,以前是我做.......錯了,有什么吩咐我照做”
老九獰笑一聲,“九爺不要你做什么,只是要借你一樣東西用用”
小二子頭仰著,努力的避免鼻血往下流,結(jié)果鼻血流了一嘴,又順著嘴邊留下。
“九.......爺要用什么東西盡管說,說什么借”
老九裂開嘴巴,帶著死亡的嘲諷,“借你的命.......”
“噗嗤”,皮肉被捅破的聲音細微。
老九捂著自己的脖子,呆呆的看著脖子上插著的打狗棒,打狗棒筆直的洞穿喉嚨。
老九眼中光芒渙散,徑直摔倒。
“老九”,老十看著一瞬間慘死眼前的老九發(fā)出怒吼,隨即仇恨地盯著小二子。
小二子一擊得手后,輕飄飄的拔出打狗棒,向后撤去,也不理憤怒的老十,撒腿就向后跑去。
剛剛還軟弱如斯的小乞丐眨眼間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個銅皮境的武者就這樣死掉,老十心中發(fā)寒。
“你盡管跑,濟壺醫(yī)館的小女娃皮嫩著呢,回頭我讓兄弟們好好招待招她,兄弟們會很疼惜她的,要不然怎么能多玩幾天呢”
小二子慢慢停下,轉(zhuǎn)身,黑夜中,輕輕抹去打狗棒上鮮血。
“濟壺醫(yī)館,小醫(yī)仙”
“不想你朋友受到傷害,就乖乖受死”
“好”
玉林大街上的影子很長,小二子踩著影子不緊不慢的走向老十。
老十看著小乞丐平靜的雙眸,心中發(fā)寒,凝神道,“放下打狗棒,舉起雙手,慢慢走過來”
“好”
小二子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前走去,拉長的影子遮蔽住老十。
“我讓你放下打狗棒”老十寒聲道。
小二子依舊不僅不慢的走向老十,老十看兩人不過半丈之遠,再也忍不住,怒喝一聲,用盡全部力氣,轟出雙拳。
拳掌未到,狂暴的拳風已經(jīng)吹亂小二子的發(fā)梢。
小二子對兇猛的雙拳置若罔聞,手中打狗棒輕飄飄的刺出,直指咽喉。
老十自信一拳能夠轟死眼前的小乞丐,但是剛剛那根打狗棒才刺在老九的喉嚨上。
眼中兇光一閃,比拼誰更狠嗎,大不了就是同歸于盡,雙拳不改去勢,兩人,賭生死。
城南,小院中,一張石桌上擺著一套紫砂壺,一個精神奕奕的老人慢慢的煮著茶。
老人微笑,“請嘗嘗這特有的瓜片,是不是還帶著江南的煙雨味道”
老人對面坐在一個女子,一身糯綠長衫裙,頭上簡單的插著一支發(fā)叉,女孩五官精致,端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安靜的氣質(zhì)。
女孩輕輕端起茶杯微微嗅,淺嘗輒止,讓茶水在舌尖微微回蕩,“果然是好茶,不僅能嘗到江南的煙雨,還是清明前的紛紛細雨”
老人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早就聽說濟壺醫(yī)館的小醫(yī)仙年紀輕輕,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醫(yī)術天才。不僅醫(yī)術高明而且菩薩心腸,今日一見,居然連膽色都這么出眾”
坐在對面的女孩居然是濟壺醫(yī)館的小醫(yī)仙。
小醫(yī)仙聽了老人的話,只是淡淡開口,“見慣了生死罷了”
“見慣了別人的生死,不一定就能放下自己的生死,你說是不是呢”,老人挑了挑爐火,茶水沸騰的更熱鬧些。
小醫(yī)仙眉頭微微一皺,“我濟壺醫(yī)館一向與世無爭,與紅花幫素來沒有恩怨,不知道吳堂主請我到此有何貴干,總不是為了請我喝杯茶吧,而且還是這種時候”
老人見小醫(yī)仙單刀直入,面色一正,“我有兩個不成器的手下要去到貴朋友處走一遭,只是我怕他們年輕難免會出了紕漏,所以想請小醫(yī)仙過來坐坐,如果我不成器的手下受傷了,也好請您妙手回春,幫忙看看了”
小醫(yī)仙面色一冷,她性情冷淡,能說的上朋友的寥寥無幾,一個是打鐵的一個是要飯的。“不知道吳堂主說的是哪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代為道歉,以后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剑乙欢ūM力而為”
老人微微擺手,“你這個朋友雖然不值一提,但是心性隱忍,出手狠辣,為了大家能夠睡的安穩(wěn),還是一次解決比較好”
心性隱忍,心狠手辣,小醫(yī)仙腦海閃出胖子,想都沒想就排除了。
小醫(yī)仙豁然站起來,就要向門外走去。
“遲了,門外的腳步聲已經(jīng)來了”老人也不出手阻止。
寂靜的夜晚,那腳步聲很明顯,斷斷續(xù)續(xù),忽輕忽重,似遠似近。
一直面色平靜的老人臉色忽然變了變,隨即淡淡開口,“這腳步聲不像是我手下兩個蠢貨的,看樣子是你朋友來了,腳步虛浮,應該是臟器受傷”
小醫(yī)仙重新坐下,老人給小醫(yī)仙斟茶。
“你有一個好朋友,問世間能有幾人為朋友連命都可以不要”
胡同中,一個乞丐拄著打狗棒向前挪動著,手扶過的白墻上留下一個紅色掌印,背后是一路的紅色。
老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搖頭,“雖然是個乞丐,不過是一條漢子,不過不該來這里的,等下我會讓他走的舒服些”
小二子扶著墻壁,面若金紙嘴唇青白,每走一步都感覺五臟六腑被刀割的一樣,痛的生不如死,額頭的汗水混著血滴落在青石板上。
“咳咳咳”,每走幾步,劇烈的咳嗽讓小二子幾乎耗盡全部的力氣,捂著嘴的手掌無力垂下,咳出來的血都來不及擦。
迷迷糊糊中的小二子忽然看到了一場火,那場火里都是狂歡,都是暢快,都是復仇的味道。
那場火里,一個乞丐擋在身前,然后無力的癱軟在自己的懷里。
那場火后,就一個人了,一個人好難。
小二子努力的睜開眼,終于看見了那張大門,蒼白的嘴唇抖動,“大弟......很快就能相見了”。
女孩坐在石桌邊,輕輕的撫摸秀發(fā),老人看著女孩安靜的動作微微皺眉,世間難道真有看破了生死之人。
女孩撫摸過烏黑的秀發(fā)后,一根細若牛毛的銀針出現(xiàn)在手中。
老人看到那根銀針,眼珠驟然縮小,骨骼發(fā)出一聲爆裂,雙腳猛然跺向腳下,青石板的地面粉碎,一聲爆炸聲回蕩在夜空。
接著爆炸的反作用力,老人急速向后飄去。
小醫(yī)仙也不見其他動作,雙指輕彈,銀針消失在手中,空氣響起一聲刺耳的尖鳴聲,銀針一瞬間來到老人眉間,不帶一絲煙火的穿過大腦。
一招,老人滾落地面,落敗身死。
“噗通”
黑暗中的女孩看著小乞丐撞進院門,小乞丐看著院內(nèi)的尸體一愣,然后就沖進房間。
良久,小乞丐沖出房外,仿佛失去了什么丟了魂魄,小乞丐對天長嘯,頹然的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一雙美瞳靜靜的注視著院中的小乞丐,良久,小乞丐似乎想起什么,慌慌張張的沖上街道。
黑夜中,一路上的都是血和掙扎,少年像是受傷的野獸,跌跌撞撞的是無聲的嚎叫。
一雙眼睛跟著跌跌撞撞。
小二子看著濟壺醫(yī)館緊閉的大門,一頭狠狠的撞上去,那一瞬間,心是沉下去的。
醫(yī)館中,一盞昏暗的青燈,一個曼妙的身影坐在等下翻著書頁,她聽到響動,轉(zhuǎn)頭,眉頭微皺,“小二子?你又作甚?”
跌倒在地的小二子仰著頭,嘴巴一咧,“媢媢,有人說過你皺眉很好看嗎?”
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