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氣勢洶洶兜頭攻來的黑影竟然被巫嶸這一招抽了回去, 連他身周都未能靠近。同一時間巫嶸被反沖力激地后退幾步,手臂微微發(fā)麻,疼痛不已。
好重!
這是他第一反應(yīng)。好強的力量, 甚至比全盛時的蟒靈都不差多少。剛才攻擊就像落到了又堅又韌的厚鐵皮上,雖然將他抽了回去, 但巫嶸能感到對方并沒有受半點傷。果然下一秒腥風(fēng)又至, 伴隨著野獸般低沉咆哮聲,龐大黑影猛地襲向巫嶸, 雙方轟然撞到一起。
這一次感覺更強烈,巫嶸就像被一輛全速行駛的超載卡車迎頭撞上一般。他后退六七步才止住身形, 與對方對峙。襲擊者正是那站在符若云背后的高大黑影。兩米多高,兩人多寬,硬邦邦的肌肉將黑衣?lián)蔚骄o繃繃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崩裂。站在他面前巫嶸就像小孩一樣!
最可怕的是他體型龐大,動作卻不笨拙遲鈍, 短短瞬息巫嶸已經(jīng)跟他過了十?dāng)?shù)招, 對方有野獸般的兇悍戰(zhàn)斗直覺。致命攻擊全部避開,硬抗無傷大雅的攻勢。灌輸了力量堅硬如鐵的枯木劃到他身上竟激起閃耀火花, 完全無法刺破那一身堅皮!
但巫嶸殺招在后,戰(zhàn)到正激烈時陰陽火焰陡然升起, 極快襲向?qū)Ψ筋^頸要害。猝不及防間他整個頭顱都被火焰吞噬包圍,兜帽被火焰燒的翻卷碳化, 巫嶸趁機避到一旁, 注視著被熊熊大火吞沒的龐大身影,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正陽火世間至陽,蝕陰火世間至陰,它們?nèi)诤系揭黄鸷竽傻幕鹧婢瓦B符繩都能燒斷, 威力可見一斑。被火焰吞沒的怪人渾身衣物都被燒的精光,露出滿是縫合傷痕的慘白身軀,在火焰下微微顫抖,似乎在痛苦痙攣。但仔細(xì)看卻能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受半點真正的傷害,那蒼白到不正常的皮膚在被火焰燃燒后竟?jié)u漸添了一抹血色。
不能再這樣燒下去了!
巫嶸當(dāng)機立斷收回火焰,注視著立于原地一動不動的怪物,心中警惕越來越濃。
“哎呀,別收火,別收火啊,繼續(xù)燒下去呀!”
就在這時,一痛心疾首的男聲從崖壁上傳來:“我這尸傀就差兩口氣了!”
巫嶸用眼角余光看去,就見符若云毫無形象騎在半山崖一棵石縫里長出的歪脖子枯樹上,使勁探頭往下看,見巫嶸看來更真誠道:“巫嶸兄弟,燒吧,你繼續(xù)燒,真的。我這尸傀生性殘暴,無痛無覺,不會疲憊。你只有燒它才會停下來,否則它會一直追殺你,直到把你大卸八塊,那死相可是極其凄慘,非常恐怖。”
“真的,信我。你多燒會,最后我會給你留個全尸,送你好好安葬的!”
“吼!!”
他話音未落,尸傀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再次向巫嶸猛地撞來。峽谷中不被符陣影響的區(qū)域本就窄小,尸傀體型龐大,想要完全躲開是不可能的。巫嶸提起枯枝迎了上去,悍然和尸傀撞到一起。甫一接觸,巫嶸就覺出了微妙的不同。尸傀的力量更強,速度更快了。火焰焚燒對它來說不是傷害,反倒是一種增強!
符若云,茅山宗傳人,尸傀。
一擊即分,借著反沖力巫嶸躍到符繩上,腳踩陰陽火焰,他在小臂粗的晃悠紅繩上立穩(wěn)身形,居高臨下俯瞰尸傀,心中想起凌云宗師曾說過的話。這世上除了人與鬼,還有種位于人鬼間的存在,那就是尸體。玩尸養(yǎng)尸最出名的一是降頭師,二是茅山人士。
不同的養(yǎng)鬼人鬼寄生部位不同,有的在舌,有的在手,有的在頭,這些就是陰氣最重的部位。最強大的茅山宗道士能將這些尸體收集起來,割下養(yǎng)鬼的部位縫合到一起,用尸油人血養(yǎng)上九九八十一天。養(yǎng)成的尸傀陰氣鬼氣融體內(nèi),刀槍不入,皮堅若鐵,無懼水火。
但尸傀終究是不陰不陽的死物,遭上天厭棄,一旦成型就無法再進階。除非能得一口生氣。這生氣可非比尋常,越是強大的尸傀需要生氣越多,畜類血肉等級太低無法起效,用活人血肉犯法,這讓部分茅山道士走上邪路,世界通緝榜上修習(xí)茅山術(shù)的人能占到足足一成。
只是真正絕強的尸傀,就算活人生氣對它來說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符若云養(yǎng)的這頭尸傀是祖輩代代相傳下來的,歷代茅山道士都無法令它更進一步。即便靈異復(fù)蘇降臨,能力者的生氣比普通人強大無數(shù)倍,也不夠尸傀進階使用。
眼下他終于找到機會,怎么能善罷甘休,任由機會溜走!眼看巫嶸走上符繩,不再使用火焰,體型龐大的尸傀也想跟上,卻迫于符威只能在下面干瞪眼,不甘狂躁咆哮,符若云臉色沉了下來,抽出催魂幡,直接翻臉:
“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當(dāng)符若云抽出催魂幡的剎那間,巫嶸如有所感,倏然轉(zhuǎn)頭看去。他雖然認(rèn)不出那皺皺巴巴好似洗碗布的灰色布幡究竟是什么東西,但危機感已發(fā)出警報!巫嶸用力踏向符繩,洶涌陰氣澎湃沖擊激起符陣反撲,赤紅灼熱符火猛然襲來,卻正好被巫嶸借力一躍而起,他如鷹隼振翅劃過半空,襲向符若云!
“……催魂幡動,催魂奪魄。”
符若云小眼中劃過一抹精光,輕斥一聲:“去!”
巴掌大的布幡迎風(fēng)而漲,正撲向急沖而來的巫嶸!巫嶸側(cè)身想要避開,但催魂幡中驟然傳來一股吸力,硬是將他裹入其中。兩人高的灰色布幡宛如裹尸布般將巫嶸牢牢包裹在內(nèi),烏光閃爍尸氣彌漫,被漆黑尸氣碰觸到的巖石溶解腐蝕,比蟒靈毒液更加恐怖!
“在催魂幡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符若云桀桀笑道:“這催魂幡可是用九百九十九只厲鬼,九十九只鬼將和一頭九星鬼王煉制而成的,就算你靈魂達(dá)到九星鬼王層次也要無法反抗。巫嶸,我不想殺你,識相點還是乖乖放出火焰的好!
似乎在應(yīng)和符若云的話,他話音一落灰色催魂幡上騰起濃濃鬼霧,無數(shù)扭曲恐怖的鬼怪在濃霧中浮沉,爭先恐后想要掏出催魂幡束縛,卻全都無法逃離,尖銳凄厲的鬼哭狼嚎聲頓時響徹整個峽谷,陰氣彌漫,鬼氣森森,峽谷宛如人間地獄,引得符陣光芒都亮了幾分。
“嗯?怎么沒動靜?”
符若云桀桀笑了幾聲,催魂幡內(nèi)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橫眉倒豎,下狠心又催動魂幡,頓時又是一陣鬼哭狼嚎。但催魂幡內(nèi)部卻仍沒有任何動靜。正常人早該被催魂幡折磨的痛苦不堪,不停折磨了。
“壞了,巫嶸該不會死了吧。”
符若云大驚失色,擔(dān)憂焦慮盯著催魂幡看,手無足措,喃喃自語:“也對,他到底在符陣?yán)飺瘟四敲淳茫赡鼙緛砭蜎]什么力氣了。壞了壞了,可不能讓他給死了!”
看催魂幡還不動,符若云是真急了,默念口訣就要解開催魂幡。但念著念著口訣,他忽然覺出不對勁來了。
“大黑怎么沒了?”
大黑就是招魂幡里那只九星鬼王,是靈異復(fù)蘇初期,七大天坑還沒被封印的時候,由當(dāng)時的茅山宗宗主,符若云的爺爺帶著茅山宗抓回來,以它為核心煉制的催魂幡。
但符若云現(xiàn)在催動招魂幡的時候,卻完全感受不到大黑的存在了,那么大個九星鬼王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大黑,不對,二黑呢,二黑怎么也不見了?!”
二黑是招魂幡里實力最強,堪比鬼王的鬼將。
符若云這下可徹底傻眼了,他正掐著手決,冒然停下來會慘遭反噬。但掐著手決,符若云臉色越來越白,慘白的跟鬼似的,眼神似茫然似瘋狂,就在手決即將掐完的時候符若云終于忍不住了,他一口血噴出,愴然悲聲道:“……一百黑,我的一百黑!”
一百黑是催魂幡里最后一只鬼將,就這么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催魂幡里的鬼王鬼將們?nèi)枷Я耍【瓦€剩下九百九十九只厲鬼,而且厲鬼們都在成堆成堆的減少。
“別吃了,別再吃了!”
事到如今符若云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是傻子了。他垂首頓足,涕淚橫流,恨自己簡直就跟把狼投到羊圈里一樣!眼看催魂幡顏色越來越淡,鬼氣幾近于無,都快從灰布變成白布。符若云悔不當(dāng)初,忙不得操控催魂幡把里面的人吐出來。
但催魂幡剛展開一角還沒來得及抖,從里面伸出一只手來,硬是扯著角又把催魂幡給合上了!符若云看的清楚,那只手就是巫嶸的,他手里還捏著頭奄奄一息的厲鬼!這一眼把符若云氣的急火攻心,怒意上涌眼冒金星,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昏厥過去。
但下一刻,裂空爆響聲傳來,眨眼間催魂幡上就多了三個彈孔。
“五分鐘到了。”
冷酷童聲自崖上響起:“符若云,讓開。”
“可,可是,頭,我的尸傀,我的催魂幡——”
“砰砰。”
兩聲槍響,符若云就跟被掐住脖子的大鵝,‘呃呃’再說不出話來,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驀然吐出幾口血來。同一時間鬼氣耗盡的催魂幡慘遭重創(chuàng),從彈孔處崩毀裂解開來,眨眼間泯滅成粉末。一道黑影從幡中飛竄而出,眨眼就到了峽谷的另一邊。
滴答,滴答。
鮮血從彈孔中流出,巫嶸面不改色徒手挖出深入肩膀的子彈,沾染了血液碎肉的黃金彈頭在他指間壓扁碾平,鏗然落地。穿谷冷風(fēng)呼嘯而過,卻吹不起巫嶸的衣擺。黑衣不顯,實則他滿身傷痕,流出的血將衣物凝在身上,血腥味濃重駭人。
只有巫嶸自己知道,他身上在催魂幡中受的傷正在以飛一般的速度愈合,對他造成重創(chuàng)的反倒是這看似不起眼,卻不停在流血的彈孔。陰陽火焰燃起,壓迫催出彈孔傷痕中殘存的頑固凈化的力量。感受到陰陽火再現(xiàn),尸傀再次躁動起來,但這次它卻立在原地,不敢向前分毫。
絕強的壓迫感從巫嶸對面襲來,凝而不動,如巍峨險峻的高山。矮小身影立于東北方的符繩上,他比蘇小米更矮,看起來年齡更小,但實力卻完全不是蘇小米可媲美的。巫嶸甚至看不透他的實力,剛吞噬的鬼怪們還沒來得及消化,他只能覺出百倍于尸傀的危機感。
“巫嶸。”
童聲清脆,咬字清晰,當(dāng)自己的名字被孩童念出來時,巫嶸竟有一瞬的空茫感,仿佛靈魂都被抽空了一般。回過神來的巫嶸眉心緊鎖,眸光冷厲。毫不猶豫甩出一團鬼將鬼氣自己閃身退后,濃黑鬼氣甫一出來就立刻破碎。
巫嶸接連放出幾十團鬼氣,那種冥冥之中的被鎖定感才終于消散。與此同時巫嶸踩在符繩上一直后退,現(xiàn)在人已到了半空中,距離被困在符陣正中的鬼童不遠(yuǎn)。
‘傅……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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