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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楚,你后悔嗎
幾個人還沒等到宮門口,送親的隊伍也往宮里進(jìn)來了。
鼓樂吹打聲乍起,一下子點燃了宮里的喜慶之氣。
此時,已經(jīng)有宮奴將一張綁了大紅花的弓箭遞到唐楚手里,他要用這張弓射去喜轎頂上那一朵紅綢綁成的花。
可他的目光卻并沒有在那喜轎處停留多久,吸引了唐楚全部注意力的,是緊隨著那喜轎之后進(jìn)來的那一輛宮車。
他知道,那是為慕容雪準(zhǔn)備的,他也知道,慕容雪昨天去了相國府,然后就沒有出來。
有下人回報說,太子妃請落雪公主陪在她身邊。
于是,他著人備下了一輛宮車,卻將這舉動算在了相國府的頭上。
可是只一眼,唐楚的眉就緊緊地擰到一處。
臉上那清淡的笑也瞬間凝固起來。
他記得與她說過,在他大婚這一日,他的雪雪會穿上粉色的衣裙,漂漂亮亮地參加這場儀典。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那輛宮車?yán)锔揪蜎]有人。
不但不見慕容雪,她那個妹妹也見不得人去。
目光再掃向周圍,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想找的人。卻見東方凌正帶著下人急匆匆地往宮外而去。
他迎親至距離宮門最近的一片空場,及目便可望向天門之外。
東方凌的匆匆而去似給唐楚敲了一個警鐘,心中一個不好的預(yù)感瞬起——莫非慕容雪出事了?
此時喜轎已經(jīng)落地,大太監(jiān)走上前來,在他的身邊小聲提醒著:
“殿下!該射喜花了!”
唐楚沒動,卻是偏了頭,往離得自己近一些的碧晴處看去。
他認(rèn)得這個是炎赤來的侍女,卻見其正低著頭不住地呢喃,那一臉焦急掩也掩不住,都落盡了他的眼底。
“楚兒!”見他遲遲不舉弓,皇后悄悄走到近前,出言提醒道——“你干什么呢?愣什么神兒!快點射?。∵@么多人都看著,你可別我給丟人!”
這一語,總算是將唐楚驚醒。
自定了定神,拼命地勸說著自己不可以在這種時候亂了心神和陣腳。
不是早就對自己說要忘記的么!
不是早就對自己說那個丫頭從今往后就是人家的人了么!
不是早就對自己說大婚這一天一定不可以出亂子,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順順利利的把錢燦兒娶進(jìn)門!
不是早就對自己說要善待那個嫁過來的人,要盡量去給人家愛么!
可是為什么看不到雪雪,他的心又開始不安,又開始拼命地狂跳。
似看出兒子不對勁,皇后在他身后狠狠地擰了一把,而后再壓低了聲音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著什么!不過你看看,不管她出了什么事,那炎赤的皇子不是已經(jīng)追出去了么!自有應(yīng)該保護(hù)她的人去保護(hù),兒子,今天輪不到你!新娘子已經(jīng)進(jìn)門了,你好歹給我把禮行完!”
唐楚輕閉了眼,繼而一聲輕嘆。
這一嘆,嘆盡了心底所有的凄苦。
緩緩抬起手中的長弓,他的箭法很好,以至于根本也無需瞄準(zhǔn),那射出去的長箭就已經(jīng)打落了轎頂?shù)哪且欢浯蠡ā?br/>
在人們的叫好聲中,一步一步地走向喜轎。
終于,唐楚伸出手來,將那個與自己一樣著了大紅喜袍的女子攙扶而出。
握住她的手,再一步一步地行回主臺之上。
他知道,主臺之上會有三拜,三拜過后,這個女子就要成為他真正的妻了。
唐楚苦笑,這個世界真是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在他十四歲的時候遇到了心儀之人,苦尋至今,卻仍是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牽了別人的手。
而他,現(xiàn)在也要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完chengren生之中最盛大的一場儀典。
“唐楚!”忽然身邊有聲音傳來。
唐楚有些發(fā)怔,似不大能肯定這聲音是由錢燦兒發(fā)出。
因為她從來都是叫他太子,或是殿下。
能夠直呼他姓名的,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慕容雪一人。
可是錢燦兒現(xiàn)在就真的只想叫他的名字,她知道,今天不叫,現(xiàn)在不叫,這一生恐怕都沒有這個機(jī)會了。
“你在傷心吧!”女子的聲音又再度傳來,有些空靈,也帶了些許的無奈。
“唐楚,后悔娶我嗎?”
他一直不語,特別是這一問,他更沒有辦法回答。
后悔嗎?
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錢燦兒輕輕一嘆,再道:
“你這個人啊!為什么就不說不后悔呢?哪怕是騙騙我,我也是開心的?!?br/>
他終于不能再沉默,于是便也小聲地答:
“不后悔?!边@不是欺騙,只是認(rèn)了命。
他一直都說命運要由自己掌握,還告訴過慕容雪只要肯對命運搖頭,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
可是直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人,根本沒有辦法與命運抗衡。
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經(jīng)安排好的定數(shù)。
所以,他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呢!”錢燦兒的話很突然,也很奇怪。
他下意說啥地“嗯”了一下,算是發(fā)了問。
錢燦兒再道:
“以前我以為只要能嫁給你,好好待你,早晚有一天會換來你的回心轉(zhuǎn)意??墒翘瞥?,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明明拉著自己的新娘,但為什么你的手會是這樣的冷?你已經(jīng)冷到讓我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的溫度。這樣一個沒有溫度的人,讓我該如何面對你呢?”
沒有人看到,就在這一條長長的通往主臺的路上,錢燦兒那張被喜帕蓋著的美顏已經(jīng)布滿了淚。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不讓自己的聲音也跟著打起顫來。
這一天她盼了多久??!
從她還是一個四歲的娃娃,一直到現(xiàn)在……
可是等了這么久的人,直到這一天、這一時刻她才明白,這個唐楚,他真的不屬于她錢燦兒啊!
“我真是笨?。 彼匍_口,聲音更緩,“真是不值得啊!想我錢燦兒,好歹是一國丞相之女,為什么非得要去嫁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呢?與其我一生為你付出卻不一定能得到回報,我莫不如去嫁一個肯一生為我來付出的人。其實被愛比愛人還要幸福,為什么我直到今天才懂得。”
她收了眼淚,就好像突然間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門。
那扇門后面的風(fēng)景是她錢燦兒這么些年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那里沒有唐楚,沒有這十幾年的夢魘。
拉著自己那只微顫著的、冰冷的手,也是時候該放開了吧!
“唐楚!”錢燦兒再啟聲,“我沒有膽子悔婚,這種時候如果由我來逃,就會連累父親和全家的人了。但是你能!唐楚,剛才送親的路上出事了,有人吹了很奇怪的曲子,所有人都被那曲子吹得站立不得,頭疼得厲害。那伙人搶走了落雪的妹妹,落雪去追了?!?br/>
“唐楚!我知道你是因為看不到落雪而擔(dān)心,那就去吧!你跑了,我也解脫了。那樣的曲子我雖然沒聽過,可是看到了那吹笛之人的裝扮,好像是從前聽父親說過,一個叫做什么疆域的地方,那里的男人都是這樣穿的。好像很危險!”
“疆域”兩個字狠狠地打在唐楚的心上,或許之前他還在告誡自己要把慕容雪徹底交給東方凌。
可是在聽到“疆域”這兩個字之后,他竟也由心升起了一股恐懼。
那是一個中原人都有些膽顫的所在,他不知道慕容雪對上疆域人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
也許會很可怕,也許只憑東方凌一人之力根本就應(yīng)服不了。
“謝謝。”他低低的一聲道謝,而后放開了抓著錢燦兒的手,一回身,竟似一陣風(fēng)一樣匆匆而去。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到如今,這個太子到底還是選擇了逃婚這一條路。
長長的紅毯上,只留得一個新娘子獨自站在那里。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那喜帕低下正有眼淚流出,落到地上眨眼不見。
錢相國跌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
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寶貝女兒,他本是想著給燦兒許個好人家,不管貧富貴賤,只要那人能待她好就成。
卻沒想到,到頭來竟落得個被人拋棄的下場。
一時間,眾人嘩然,甚至都忘了要去追趕那逃婚的太子。
大順的皇帝與皇后端坐在龍椅之上,兩人面面相覷,皆不知該如何收場。
到是那被遺棄的新娘子最先有了反映——
只見她將頭上喜帕一掀,而后加快腳步,徑直上到主臺之上,然后跪下,皇帝皇后和自己的父親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去。
“請陛下、皇后娘娘莫怪太子,今天是燦兒不想嫁了,又怕連累父親和錢家所以不敢說。太子這樣做,其實是成全燦兒呢!燦兒想通了,想嫁一個真心愛我的男子,也想要一份唯一的感情。是燦兒不要太子了,請陛下和娘娘成全吧!”
三人靜坐無語,這個錢燦兒,第一次讓大順的皇帝和皇后真正地看清楚了她那一顆美麗的心。
皇后站起身,親自走上前將人扶起,想要說些什么,卻終還是哽咽。
到底還是景貞皇帝開了口來,只是道:
“孩子!難為你了!”
……
奔出宮門的唐楚沒想到身后居然沒有人來追,可他也不能就憑著雙腳去找人,更不知道該往什么方向去找。
正想著,有侍衛(wèi)騎著馬往這邊飛奔而來,看樣子是想要找到統(tǒng)領(lǐng)稟報事情。
他將人伴下,疾聲問去——
“出了什么事?”
那侍衛(wèi)見攔住自己的人是還穿著喜袍的太子,也嚇了一跳。
這人不應(yīng)該是在宮里頭等著大婚么!
可還是得回答他的話,于是道——
“回太子,城北發(fā)生sao亂,有人在那處打斗,還發(fā)現(xiàn)了非中原人士!”
唐楚心里“咯噔”一聲。
最壞的情況到底還是發(fā)生。
他早知東盛太子很有可能已經(jīng)與疆域人串聯(lián)一氣,可怎也想不到對方居然這么快就找上門來。
“來了多少人?”他冷下神色,問得嚴(yán)肅又鄭重。
“好,好像就兩個人?!蹦菍⑹坑行┠戭?,這樣的太子是他沒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