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巨變
    來人腰長背寬，雙臂肌肉如巖石般突起，爆發力十足。粗眉短發，大鼻厚唇，形相豪狂。他只穿一條粗布短褲，腰間綁著一把長管黑槍，手中提著一把駭人的大斧頭。
    弧線的斧刃長近兩米，厚合兩掌，如一張小桌子，揮舞起來氣勢可想而知。刻著虎紋的斧柄與斧頭合為一體，銀灰色，不知什么質地，天然透著一股殺氣。
    來人以為碰上縱火犯，心懷暴怒，但進了林子一看，只是兩個陌生少年，圍著一個用火鐮彈燃燒中的石頭，這才消去一半怒氣，知道不會有大問題，但嘴里還是粗魯的喝道：“布萊頓森林里不可以點火，你倆是哪來的外地人？這算什么眼神，難道不認識我大名鼎鼎的加昂嗎？”
    卓離與穆西亞眨了眨眼，明白此人正在巡視山林，按道理，應該來自拉姆塞獵團的。
    穆西亞忙回答道：“我倆的確是外地人，在森林迷路了，正打算造個狼煙，等人救援呢……順便做一個烤雞。”
    自稱加昂的男人，踏前兩步，瞪目道：“狼煙？哼，這里只要有一點火苗，就算我在二號峰也照樣能聞到。”道罷，很自負的抬起頭，不過也舔了舔嘴唇。
    卓離暗道其實是被烤雞的香味吸引過來的吧，但見此人亞靈波段數甚高，而且是山林巡邏員，也許能靠他離開森林呢，于是道：“我倆剛做了一只烤雞，既然是森林的禮物，理應見者有份的。”
    加昂本來還為火的問題而生氣，但噴香的烤雞讓他精神一振，只是笑容還沒露出，忽然閃過驚恐的神色，仰頭長嘯一聲。
    嘯聲狂暴，穿透山林，恐怕真有猛虎也被他嚇跑。
    卓離與穆西亞大驚，不知對方為什么失常，都想莫非認出我倆是巴維亞要抓的人？
    但加昂震驚的目光并不在兩個少年的臉上，而是盯著那只光溜溜的烤雞，顫聲道：“這……這是什么雞？”
    “山雞啊！”穆西亞一臉懷疑，大聲回答，同時右手靠內，隨時能扔了烤雞，拔劍戰斗。
    卓離對穆西亞還弄不清這雞的種類感到不滿，本來想糾正的說一句，這是五顏六色的錦雞，不是灰毛灰羽的山雞。
    加昂一聽是山雞，整個肩頭都松下來，連手中巨斧也斜插入地，如在醫生口中證實他沒有絕癥一般如釋重負。
    卓離皺眉，暗覺有問題，只好忍住不出聲了。
    噔噔！加昂拖斧走來，大咧咧的在火鐮彈旁邊坐下，又接過穆西亞撕下的一只雞腿，叼在嘴里嚼了幾口，兩條濃眉立即上下挪動，兇悍的表情全化作滿足的神態。
    穆西亞得意道：“是否烤得恰到好處？這么美味的烤雞，你是第一次吃到的吧。”
    “不，味道非常普通。”加昂嘴巴含糊，冷淡道：“不要被我的表情欺騙你了。這是因為我三年沒吃過雞肉了，所以有點激動。”
    穆西亞被打擊了一次，臉色陰沉下來。
    卓離不解問道：“三年沒吃？聽起來有緣故，在這個森林里，你應該能隨時抓到山雞　吧。”
    加昂吃了烤雞肉，心情大好了，道：“是有原因的，外地人。我們拉姆塞獵團，是布萊頓森林的保護者。平時巡視山林，我們一般是領著一條獵犬的。我與眾不同，最近三年，帶的是一只錦雞！”
    “錦雞？”卓離與穆西亞震驚道。
    加昂很滿意兩位聽眾的反應，繼續道：“它跟普通的錦雞不同，尾巴的羽毛是全紅的。只要我一吹口哨，它離我多遠也馬上趕回來。反正，它就是我的……應該說，戰友！波特是一只聰明的小家伙，比得上優秀的獵犬。所以嘛，我在它面前是不吃它同類的，雖然我一向喜歡雞肉。今天是好機會呀。”道罷，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又想討一只雞翅膀嘗嘗。
    若不是有下顎骨連著，卓離與穆西亞的下巴早掉地上了。
    加昂見穆西亞縮了手，似乎不肯分享烤雞，便冷冷的哼一聲，道：“森林縱火是重罪，私自狩獵也得巨額罰款，你倆外地來的家伙，不懂賄賂，難道還不知道討好嗎？”他那至少四段的亞靈波急劇波動，釋放出強烈的敵意。
    穆西亞唯有繃著臉，將整只烤雞遞了過去。
    加昂奸計得逞般嘿笑兩聲，一手接過，美美的一口咬在冒油的雞肉上。
    卓離看一眼巨大無比的斧頭，頓時覺得坐墊用的紅羽毛如著了火，只好挪了挪屁股，苦笑道：“不就是一只紅尾巴的錦雞嘛。你說得好像無法代替。最好的獵犬，也有退役的時候。”
    加昂一抹油光的嘴巴，冷笑道：“你覺得家人可以代替？”
    剛才還說是戰友，他話鋒一轉，居然成了家人。
    穆西亞驚駭道：“它的地位不至于那么高吧？”
    加昂懶得理會他倆，細細的咬著雞腿，一嘗三年未有的滋味。
    卓離盯著他啃著可憐的烤雞，越想越納悶，甚至感到鼻尖冒汗了，便小聲對穆西亞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別人吃烤雞，會感到……可怕。”
    穆西亞表情僵硬，道：“我會忘記這個情景的。”
    不過一分鐘，加昂心滿意足，將雞骨吐在地上，又手掌一甩，扇滅了火鐮彈，這才瞥了兩人一眼，道：“你倆是什么來歷，我懶得理會。現在跟我回村子，等候發落。本來我身有任務，為了你兩個縱火犯，害我又得回村一趟。”
    卓離道：“既然你有任務，那我倆也不打攪了。”
    呼！巨斧橫斬，兩米長的斧刃同時抵住卓離與穆西亞的脖子，加昂怒道：“別跟我廢話，起來！”
    卓離背脊冷汗直冒，心想一站起來，馬上曝光座下的紅羽毛。加昂一旦知道真相，那等于逼他開殺戒了。
    穆西亞卻臉色一冷，身子迅速后移，同時拔劍上挑，光芒一霎閃過。
    叮一聲，倆刃重重相交。
    加昂低著頭，嘴角露出一點白森森的牙齒，同時左手探出，掌風未停，已經一把抓住穆西亞的臉，將他整個人砸在地上。
    灰土飛揚。
    卓離暗道這男人果然厲害，也猜到穆西亞在轉移視線，急忙抓起石頭上的紅羽毛，背著手站起來，道：“反正我倆迷路了，正好跟你下山。”
    加昂還以為兩人會反抗，殺機正生，但見卓離負手而立，頗有氣度的模樣，心里一陣奇怪，抓住穆西亞的手也松了下來。
    穆西亞迅速跳起，還劍入鞘，又一拍肩頭灰塵，道：“下山最好，你在前面帶路吧。”
    “什么？”加昂對兩人反客為主的態度非常不滿，喝道：“你倆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走，前面走，我押后！”
    卓離苦著臉，背后的紅羽毛一陣抖動。“就算我倆是囚犯，那作為獄卒的你，也可以前面帶路。”
    加昂心想為了貶低我，寧愿連自己也一塊貶低，這家伙不簡單，但還是不滿的哼一聲，幾步來到卓離身后，要推他往前走。
    卓離大驚，心想躲也躲不開了。
    幸好穆西亞機靈，閃身貼著卓離背后，伸手就抱緊了他，將紅羽毛夾在兩人之間。
    這個舉動讓加昂大感愕然，道：“你倆在做什么？”
    “我有點冷。”穆西亞眼神空洞，冷聲道：“不至于我倆用什么方式走路，你也得干涉吧？你們北岸人都這么啰嗦嗎？”
    加昂欲言又止，看兩個少年抱得緊緊的，覺得哪里不妥，又說不出所以然，便悶聲道：“現在的年輕人腦袋在想什么。走吧。”
    于是，卓離與穆西亞兩人在前，如蜈蚣般，步伐齊整的往那條用巨斧砍出的通道走去。后頭的加昂扛著巨斧，大步跟上，但他越看越不順眼，嘆道：“你倆模樣還長得不錯。難道沒有女人喜歡嗎？”
    穆西亞聽不明白了，道：“我不喜歡女人。”又湊近卓離耳朵，道：“我倆聯手，有可能打敗他嗎？”
    卓離也心中苦悶，低聲道：“不行，我元氣還沒復原。他跟那個侍衛長不同，一旦看到紅羽毛，絕對會下殺手的。冷靜！”
    加昂見兩人竊竊私語，搖了搖頭，懶得再看了，又將手指放在嘴唇里一吹，來了一聲嘹亮的口哨，并道：“波特！你聽到沒有？”
    廣闊的森林中，哪里還有回應？
    穆西亞趁機道：“它會不會被猛獸吃掉了？畢竟，它只是一只……山雞。”
    卓離一聽，暗呼糟糕了，這話有破綻。
    “是錦雞！完全不同品種。”加昂哼道：“你這家伙，難道分不清山雞和錦雞嗎？”話說出口，人便愣了一陣子，覺得應該領悟什么，但又模模糊糊的沒一點頭緒。
    三人穿過滿是樹樁的灰色道路，又進入崎嶇的山林中。
    前方泥土有點松動，散發著剛翻起的泥土氣息，一些細長的樹木不知何故是傾斜的。濃厚的陰影投來，前方雜樹中屹然立著一棵巨樹，它巨大得難以想象，也不知道多少年份，樹身至少二十人才能合抱，如同一座褐色的小山。
    卓離兩人心事重重，沒多留意，沿著樹身拐了彎。
    加昂本來一聲不吭，突然，他肩頭一顫，厲聲道：“站住！”聲動密林，不知名的怪鳥驚飛。
    兩人心底一驚，暗道莫非他知道真相了？
    加昂如臨大敵，他雙目寒光大盛，僵硬的扭過脖子，盯著褐色的巨樹，咬牙道：“這樹，是什么時候在這里的？”
    高達百米的巨樹，粗如巨龍的樹干無端顫動。布萊頓森林如遭地震，灰煙騰起，一只褐色的巨爪，從上而下，穿過大片樹冠，橫掃而來。
    “躲開！”加昂嘶聲叫道：“是它……終于現身了！”
    ……“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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