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一個承諾
灰蒙蒙的雨,在云下閃著微弱的銀光,小鎮(zhèn)陷入深深的黑色中。
阿涅里嚴厲的話語,刀鋒般割破空氣。維諾妮卡像個受了委屈的女學生,咬著嘴唇,肩頭一顫一顫的。
“你要記住,當踏上這塊大陸的一刻開始,你就背負著重大的使命。君臨天下的女王,是如此小孩子氣的嗎?”阿涅麗像個嚴厲的教師在訓話,但很快,她的目光從兵刃般的銳寒轉(zhuǎn)為熔巖般的熾熱。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崇拜。
“你是自在而永在的神,你是不死不滅的靈,你是世間萬物真正的王。去吧,伸出你高貴的右手,拿起那個表征你身份的權(quán)杖吧。”
信徒般的狂熱,像蛇牙的毒液,令卓離直覺毛骨悚然。連楚楚的維諾妮卡,也似蒙上一層邪惡的灰色。她聽了阿涅麗的話,只好點了點頭,向卓離走去。
一對少年男女,在紛飛的碎片中斜線對望。維諾妮卡欲言又止,她真正想說的是,“你說話不算數(shù),把我留在旅館,害我擔心了好久。”但阿涅麗的喘息聲似響在耳邊,她只好皺緊細眉,小聲道:“你手上的東西,是我的。”
卓離眼睛睜得圓圓的,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只好望向地上的唐尼。
“你是新一代的……”唐尼有些吃驚,但很快冷靜下來,道:“你的下屬,第四象限辛德爾市裁決長霍華德有話托我轉(zhuǎn)告你。”
“啊?”維諾妮卡目光游離,道:“什么話?”
“十六年前,聽說你戰(zhàn)死,不敢置信,今日,我歡喜若狂。遺憾的是,我死了,不能親自迎接你的駕臨,請原諒。”
維諾妮卡不曾聽過這個下屬的名字,但心里一陣難過,道:“我會原諒他的。”
卓離覺得自己觸摸到一個不同尋常的領(lǐng)域,內(nèi)心一陣驚跳。忽然遠遠傳來佩奇的聲音,“卓離,別將權(quán)杖交給對方,否則這個鎮(zhèn)就無可挽回,所有人也得陪葬。”
佩奇兄妹與黑白帽子落在辦公廳斷石之上,而庭院范圍,有阿涅麗的控制,誰也不會貿(mào)然闖入警戒線。佩奇心思急轉(zhuǎn),‘第四象限的勢力,大大超過我的預期。與他們正面沖突,贏了也得元氣大傷。’
當卓別林口中道出四大暴君之說,佩奇震驚之余,也開始改變自己的想法。顯然,有一個龐大的勢力,盤踞在二千萬平方公里的古洛雷聯(lián)合王國之上。他們的核心,是四個以暴君為名的人物。弱質(zhì)纖纖的維諾妮卡,由于某種原因,成為第五位暴君,也同時是他們的精神領(lǐng)袖。
第四象限,只是此勢力的一個分支。阿涅麗在法庭長府邸曾表明,自己不屬于第四象限,佩奇還苦思過原因何在,此刻看來真是可笑。實則是紅發(fā)女管家的地位,與第四象限的暴君同級,當然不屬于第四象限之中了。
包括了第四象限的神秘勢力,它的規(guī)模,無形擴大好幾倍。佩奇想象著,喉嚨多了一些苦澀感。
卓離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后落在自己的父親身上。卓別林離阿涅麗不過五十米,雖然不動聲色,但已經(jīng)起了牽制之用。他的從容,讓卓離稍稍安心些,但一想到鎮(zhèn)子將在十分鐘內(nèi)炸成粉末,便禁不住渾身發(fā)寒。
佩奇兄妹與黑白帽子,內(nèi)心想必驚惶,因為炸彈爆炸而無處可逃。但為什么呢?卓離心頭駭異,為什么唐尼、阿涅麗如此鎮(zhèn)靜?
“維諾妮卡,那個月亮要爆炸了,它將波及方圓三公里。”
維諾妮卡也知道蜃系月亮會爆炸,但威力如何卻不清楚,聽了卓離的話自然吃了一驚,回頭望向阿涅麗。
阿涅麗聲音空洞,冷淡的道:“毀滅就毀滅吧。維諾妮卡,你在擔憂什么?自己?還是別人?”見維諾妮卡支支吾吾的,又續(xù)道:“仁慈,有損權(quán)威。”
卓離忍不住了,幾乎是咆哮道:“你究竟想把維諾妮卡變成什么人?心靈丑陋的人,哪里還有權(quán)威?”
“無知。”阿涅麗輕輕搖頭,嘆道:“只有平凡的弱者,才會認為心靈還存在美丑之分。另外,我不是要教導維諾妮卡什么,而是……希望她變回原來的模樣啊。”
“你這個偏執(zhí)狂。”卓離恨恨的道。
此時廢墟的斷鐵裂磚,紛紛跳飛。蜃系炸彈劇烈透亮,吸引著天空的雨線,但大部分的雨腳化作點點冰涼。唐尼忽道:“卓離,沒時間了,將權(quán)杖交給她,相信我。”
他話聲剛落,那邊的佩奇向卡桑與黑白帽子打了個眼色,四人身影一閃,幾乎同時逼向卓離。空中被撞開的小碎石啪啪的響。佩奇大聲道:“將權(quán)杖交給我。”卓離怒意頓生,這個時刻搶權(quán)杖有什么意義?
但佩奇嘴里說搶權(quán)杖,實則一個錯身,改為撲向維諾妮卡。原來佩奇心想,阿涅麗肯定有在爆炸中自保的方法,若是擒住維諾妮卡,不怕對方不出手解決炸彈問題。
變化只是一瞬,維諾妮卡茫然的站著。
但離女孩不夠五米,佩奇首先臉色一變,當場立住,他肩頭如同遭受巨大的重力,動彈不得。啪啦數(shù)聲,四人腳底下的地面同時下陷,仿佛他們的體重增大許多倍。
黑白帽子本來心神俱疲,無端重力倍增,再也撐不住,只得趴倒在地。卡桑雙腿顫抖,但還是咬緊嘴唇,在凹陷中心站住了。
佩奇一抬頭,冷冷道:“先生,你承諾過,不會幫助暴君一方的。”
卓別林的金色手槍垂了下來,淡淡道:“當然,我不會偏幫任何一方。”佩奇暗暗吃驚,再看阿涅麗,那銀灰色的手鐲剛剛退去青光。若不是卓別林先出手,阿涅麗想必會不顧體內(nèi)的毒素而作全力一擊的。
顯然卓別林認為再爭斗也改變不了什么,愿意當調(diào)停的角色。
阿涅麗閉目一會兒,才對佩奇道:“你阿拉德州魔槍協(xié)會究竟什么要求?”佩奇踏出凹陷處,輕笑道:“我們并沒有與你爭鋒的意思,攻擊霍華德獵團,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給那些躲在陰暗處的人看,同時也好證明我州協(xié)會的實力。不知道第四象限中,有否認清眼前大勢的人?”頓一下,語氣加重的道:“若寧愿兩敗俱傷,我的士兵戰(zhàn)死前也會封鎖這個鎮(zhèn)子的。”
阿涅麗哼哼一笑,卻不接話,轉(zhuǎn)而盯住卓離。卓離低頭看了唐尼,嘆了口氣道:“相信你?炸彈不可解。信任與否,又有什么關(guān)系?”道罷,將權(quán)杖遞了出去。
維諾妮卡滿心歡喜,輕輕地將權(quán)杖捧在手心。少女的笑意,清新得令人心神寧靜。她回過頭來,笑道:“拿到了。阿涅麗,你能不能別讓這個鎮(zhèn)子爆炸呢?我很喜歡這里的。”
此話一出,浩大的風聲仿佛消失了,四周靜得可怕。卓離聽到心臟血液流動的聲響,‘也許鎮(zhèn)子還有救?兵系的阿涅麗有辦法將炸彈解除嗎?’他緊張得喘氣急速。
“這是請求嗎?維諾妮卡。”阿涅麗冷然道:“你不可以再向我撒嬌了,沒用的。”
維諾妮卡有些失望,又看卓離神色失落,她心中不忍了,一咬牙道:“我明白了。是命令。我命令你,阿涅麗,救下這個小鎮(zhèn)吧。”
“遵命,我的主人。”阿涅麗眼神中充滿殷切,道:“赦免,能表現(xiàn)真正的權(quán)力。很好,不過請你告訴我原因,為什么要救這個鎮(zhèn)子呢?”
維諾妮卡覺得難以應對,阿涅麗的教導,總是咄咄逼人,壓力重重。
但阿涅麗寬容的笑了笑,她手指一翻,多了一個小小的閃光物,又道:“我說一次,你不要忘記了。赦免,是為了避免殺戮的血跡,玷污你潔凈的衣裙,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原因。”閃光物劃出一道亮痕,射向卓離。
卓離本能地伸手一抓,一點寒意透過掌心。低頭看去,是一顆子彈,圓頭窄身,淡黑色,上有雙環(huán)旋帶,他愣住了,有個名詞從腦海跳出,卻一時落不到嘴邊。
唐尼突然發(fā)出大笑,道:“翻車魚卓離,下次別說我言而無信了。”
“解……除彈?”卓離渾身發(fā)顫,失聲道:“它怎么會在阿涅麗手中?”
“很奇怪嗎?我拿著蜃系子彈,對方拿著解除彈,要不從沒見過面的兩人,怎么相認?難道,我會是那種專程跑來自殺的傻瓜嗎?”
卓離盯著唐尼,終于醒悟過來,不禁昂首狂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笑得四周的人耳膜發(fā)痛。但他還是在笑,直至眼淚快流出來,才一咕嚕坐在地上,一拍唐尼肩頭,叫道:“好了好了,你勝了一籌。”
“不過,我還是履行不了我的承諾。”唐尼**著。權(quán)杖的事情塵埃落定,一直支撐他的信念也消失,所有的痛苦涌上心頭,“我說過……要毀滅這個鎮(zhèn),逼你從小水潭跳進大海。現(xiàn)在看來,你還是乖乖的留在這里吧。小魚,留在水潭里才快樂啊。”
雨水順著卓離的額發(fā)往下滴,他聲音也冷得有些生硬,“你,被帶回辛德爾后,會被處死吧?”
“也許。”
“我會在你行刑的那天,去到辛德爾。”
“救我就不必了。”
“不,就是去看看。你是死是活,我才不理會。畢竟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不是嗎?”
“只是看看?”
“若你真死了,也許我會買一個靈柩將你收斂了。”
“哈哈……笨蛋,我喜歡火葬。”
狂笑聲穿透了黑色的雨水,在小鎮(zhèn)上空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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