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非人
在城市內,是不準發生槍械決戰的,即使是貓爪游戲,也有專用的場所。
到處是醉漢的酒吧街,也不會有人愚蠢得動用彈藥,因為會得罪警方、巴維亞家甚至軍方。顯然雅斯與卓離闖到大街上,雙槍對持,令四周的人大吃一驚。
卓離,暫時被當做巴維亞家的人,至于雅斯,是本市法庭長的小兒子。這兩人看來不需要理會外來的影響。
雅斯不知卓離什么脾性,轉念一想,高聲對打算往后退散的人喊道:“各位放心,我倆不會用到B級彈藥的。”
卓離雖然心里惱怒,但沒有失去理智,暗道廢話,難道我會在這里召喚荒神嗎?這家伙說話真鬼祟。
若只用C級彈藥,那等同表演了,許多人真的停住腳步,躲在酒吧門前廊下偷看。更遠處的酒客也擠了過來看熱鬧。
嘈雜聲更高了,街道兩側人頭涌動,像兩堆不停集中的黑螞蟻。酒吧的彩色幻相在扭動,光影錯落的投在街心上。
卓離早按捺不住怒氣,幾步便撲向雅斯。
雅斯座下的沙發貓裝了彈簧般,本來它也是彈簧沙發,直躍起五六米高。卓離被貓影遮住,急急往地面射了一枚彈藥,同時筆直躍起。
雅斯彎腰往下看去,銀槍一指,橡膠子彈帶著一片灰暗的黃光,全數打向地面上的卓離。橡膠子彈撞在街磚上,噠噠一片響聲,卻是穿過了卓離的身體。
“殘像彈?”雅斯愕然道,立即回過頭,猛然見卓離從沙發貓腹部轉了上來。
卓離騎在沙發椅背上,一槍對準雅斯后背,砰砰幾聲,漆彈連發,空中閃過幾點彩光。
雅斯黃色馬甲上接連多了幾個彩斑,痛得他叫喚一聲,人便從一頭從半空扎了下去。
卓離暗道原來這么弱啊?
但沙發貓脫離了控制,頓時恢復原狀,直直的也往地面掉下去。手槍“前后倉”響過,卓離發射了一枚犬彈。
沙發再度扭動,木架垂下,變成一頭長長的臘腸犬。
雅斯剛好翻身著地,哼道:“我是貓,你是狗,難怪我看你不順眼了。”
颯颯,隨著風聲,沙發犬四腳著地,但還沒來得及撲起,四只短腿已沉入地面。
原來那塊鋪磚的街面變作了沼澤地,是雅斯落地前射擊了解構型的沼澤彈。
卓離一看沼澤彈,忽然覺得對方的作戰方式與自己很相似,只是行動更加隱晦。雅斯趁此機會,驟然逼近,也不用彈藥,只用拳頭打來。
卓離也收回雙管手槍,左掌招架,也大喝一聲,右勾拳抽向雅斯下巴。
兩人一轉,跌在沙發上,繼續廝打起來。
這兩個少年,就在大街正中心的一張下沉的沙發上打成一團。四周看客面面相覷,心想不是比彈藥嗎?現在怎么看也是兩個酒后鬧事的普通少年。
拳頭打在身體上,重響不斷,兩人打得暢快淋漓,面紅耳赤。
觀眾們開始發出噓聲,因為對戰毫無章法與美感。
雅斯高卓離半個頭,以體重優勢一手頂著卓離胸膛,壓在沙發上。
卓離一吸氣,右膝蓋連撞幾下雅斯腰部,理應痛得對方彈起,但雅斯居然忍住了,冷聲道:“別以為我雅斯收不到消息,卓離??卓別林,你未來三天即將受到不明來歷的襲擊,你居然還敢跑出街來?是要連累別人嗎?”
卓離吃驚道:“你是什么人?”
“哼,你這個情敵,當晚你的荒神破壞了城區,害多少人無家可歸?”雅斯憤慨的道:“這一拳,你該好好品嘗了吧。”
卓離厲聲道:“城區遭到的破壞,你歸到我一人身上?太不公道了吧。”
雅斯聽此愕然,道:“不,這一拳是因為你是我的情敵。后面的話只是加強氣勢而已。噢,無家可歸的人,關我什么事?”
卓離真被他氣著了,整個彈起,額頭撞中對方額頭。
砰的一聲響徹街道,不少人也捂住額頭。
雅斯沒料腦袋也能打人,痛得大叫,跳出了沙發。
卓離忙立在沙發背上,揉了揉腦門,正欲追上,忽然一道奇異的不安襲上心頭,他忍不住捂住胸口。
荒神G彈就放在胸前夾衣的袋子里。
雅斯原地晃了幾下,定睛看卓離神色有異,心想是攻擊的好機會。
“暫停!”卓離卻止住了雅斯的動作,另一只手掏出了一顆大型的彈藥。
那彈藥上面密布孔洞,金屬光澤奇異,似能透出一股滲入骨髓的冷。
緊接著,街頭、屋頂、廊下,紅影部隊近百人閃現,披風揚起,氣勢肅殺。
雅斯怒道:“你這個瘋子,該不是要出動荒神吧?”
看客們大駭,紅影部隊現身已經夠嚇人了,一聽荒神可能施虐,立即潮水般向后退去,夾雜著酒瓶砸地的脆響與女郎們的驚叫。
卓離不但沒解釋,反而叫道:“馬上離開這條街。基弗,帶伊莎小姐離開。”
這變化毫無預兆,基弗先是一愣,但他服從命令的天性讓他懶得思考,一手扶起旁邊的伊莎小姐,從街道上躍到屋頂,再跳到紅影人的后方。
伊莎不知道即將發生什么,似乎是情況危急。剛才卓離在她朋友前的一番羞辱,正讓她惱怒得冒火,但在緊要關頭,卓離第一時間想到保護她?
兩種復雜的情感沖擊在一起,伊莎一時亂了,那種成為獵物的羞感再次冒上來,不由對基弗生氣道:“你聽他命令嗎?我偏要留下,有紅影部隊還怕什么?”
基弗急忙停住腳步,心想在戰斗圈外應該問題不大,沒必要得罪大小姐。
粗眉少年倚在酒吧門后,那張老實的臉,讓他毫不起眼。
卓離盯著手心的G彈,暗暗道:“格拉斯,像你這么強大的荒神,為什么會不安?有什么怪物在附近嗎?”
隨著驚慌的人群往街道兩頭退去,一個站著不動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出。他像一根豎在水流中的石柱。
那人裹著一件黑色的雨衣,全身不露痕跡。繁華都市內,本來龍蛇混雜,什么奇人怪人都有可能出現,所以他還不算顯眼。
但此刻,強烈的不協調感在那人身上出現,他向前走了一步,地面錚然的有響聲。
卓離背脊發涼,高聲道:“小心那個家伙。”
兩個紅影人搶先掠出,兩點彈藥閃過,正中那人的雙腳。
B1級石漿彈,異化系重組型。
那人小腿以下,立即蒙上如融解的漿糊,與地面接觸后凝固。對方被固定在地上,不能動彈。
卓離還沒松一口氣,卻眼睜睜看見那人身體前傾,居然繼續要走,完全不理會雙腳被打了“石膏”。
勒勒。
他腳下的地面裂開一圈,左腳提起,強行抽出一個錐形石塊,再踏一步,便踩得粉碎,仿佛石漿彈真是一堆漿糊。
基弗遠遠叫道:“殺!”
紅影人也判斷對方是危險人物,有二十人躍出,彈藥爆發,全部集中“敵人”一點。另有十人射擊光屏彈,壓縮在敵人四周不到五米的范圍,一來加強爆炸威力,二來保護街道建筑。
那人右腳還封在地面,行動不利,立即被彈藥流擊中,陷入一片駭人的紅光中,光屏彈組又將彈藥爆炸的威力壓縮,以致光柱沖天近四十米,幾乎掩蓋酒吧街的光亮。
卓離見紅影部隊一秒內便組織了一次完美的攻擊,又驚又喜,再看光柱中,那人不住搖晃,仿佛就要化為灰燼。
但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那人不受影響,繼續拉出右腳,從光柱中走了出來,接著雙臂一分,突破了光屏彈。
一個冒著濃煙的焦黑軀體挺立在眾人眼前。
卓離坐在街心的沙發上,嘴巴也合不上了。因為那人的雨衣被燒去,露出一身黑色的盔甲。盔甲沒有菱角,片片的將他每一寸肌膚遮蓋,至于頭部,圓溜溜的一個,無眼耳口鼻,就算是面具,也該留個洞呼吸。
盔甲里頭的,難以想象是什么人物。
砰!
盔甲雙腳一蹬,塵土還沒揚起,人已沖向街心的卓離。
一紅影人掠到中間,槍口荊棘亂生,像無數利劍刺向盔甲。B1級復式荊棘彈,異化系重組型。
盔甲雙臂合攏,直接撞上堅硬無比的荊棘。荊棘折斷,黑光拋飛,紅影人也被撞飛,胸膛倒插了幾條荊棘,摔到廊下去了。
其余紅影人射擊的彈藥,暴雨般打在盔甲身上,但只能阻緩一下他的動作。他滿身的鐵甲被荊棘彈刺穿,像刺猬般張開,此時又增加了無數彈藥的孔洞。
某些部位的鐵甲甚至彎曲了,以致那人行走有點僵硬,像從墳地爬出來的喪尸。
卓離震驚了,他第一次看到這種人類,心念一動,雙管手槍連射,是B1級音障彈,同時一顆C2級磁能彈。
巨響連環,比雷鳴更震耳。
那人因鐵甲傳聲,像敲鐘般劇烈晃動。磁能彈啟動,更讓他手腳發僵,動作緩慢。
“果然!”卓離失聲道:“那家伙里頭是鋼鐵實心。”
來的居然不是正常生物,顯然也不是人為控制的擬形獸。
卓離只覺得世界觀都改變了,聯合王國雖然處于子彈革命的**中,但對于自動化的運用,不過是飛鰩、渦車、磁車等等交通工具,眼前這個機械人的科技,至少領先這個世界五十年。
紅影人明白對方不是生物,是不會懼怕簡單的物理攻擊的,于是同時射擊離子彈。B2級的離子彈,蜃系元素型。
光波亂飛,熱浪膨脹,也不理會旁邊酒吧等建筑物了。
離子光柱掃過,那機械人陷入高熱中,全身發紅,頭部一晃,掉在地上,舞動的雙手也垂下來了。
街道一時靜了,只有街道兩頭驚呼聲不斷。
遠處的基弗、雅斯連伊薩,緊張的看著那具無頭的機械。
突然,機械一顫,發出一串人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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