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英雄或懦夫
那一霎,低沉的夜色如被凌厲的劍鋒分割開來,一道青濛濛的尖細暗光,筆直而傾斜,長度近三百米,駭然凌駕在法庭大樓上空。
卓離立在鷹背上,算是居高立下了,這一閃即現(xiàn)的異像看得最是清楚。他自小研究神介彈,大多數(shù)的子彈形態(tài)都了然于心,但此刻,也不禁震驚了。
那是什么?不是自然現(xiàn)象,那是屬于蜃系元素型激光類的子彈?但能凌空固定的,也可能是幻相型。
無論如何猜測,卓離還是相信自己對危險的觸覺,那青光渾然與殺機融為一線。
嗖嗖。一片暗紅色的光屑,如一場橫掃而出的驟雨,法庭后院近六百平方的空地一瞬間淹沒在紅潮之中。自然是佩奇帶來的士兵中的三十個,埋伏在法庭兩側(cè),同時向來犯者發(fā)動攻擊,以C2級的熔點鉛彈形成密集的封鎖線,不說擊殺對手,至少能讓其退避三分。
C2級熔點鉛彈,也屬于異化系重組型,但又與破甲鉛彈不同,它彈頭更細,離膛后一分為三,因高速而彈頭發(fā)紅,同時擴大攻擊范圍,是軍隊常用子彈之一。
接下來的一幕,完全超出了卓離的想象。
在這個小小的鎮(zhèn)中,十六年的時光,可以見識形形式式的人,但他們無一例外的平凡。卓離也知道世界之大,奇人異事甚多,但沒有親眼目睹之前,是很難有切身感覺的。
普通人的亞靈波是松散而無序的,經(jīng)過鍛煉意志力一般能達到一段,典型的代表是警察,再經(jīng)過精純的鍛煉,能達到二段,典型代表是優(yōu)秀的士兵。
卓離真正接觸過的,多是這三種人。人的惰性多是源于實力位置的尷尬與環(huán)境的局限。卓離從來不曾認真對待亞靈波的修煉,因為平日應付一些無禮的普通游客已經(jīng)足夠,于是將注意力全投入子彈的研究中,他那滿腦子是關(guān)于子彈“極限值”。
直至今日,他親眼目睹原本威風八面的士兵在更高段數(shù)的黑白帽子前不堪一擊的慘況,感到從所未有的震驚,但心理上還能接受這種差距。
而此刻出現(xiàn)在法庭后院的暴君,他帶來的完完全全是一種與死亡接近的震撼。
那一道斜掛半空的青光猛然爆發(fā),如同展開一把絢麗的大扇子,以不可阻擋的威勢轟然斬下。三十士兵所發(fā)射的子彈暴雨瞬間被青光湮滅,紅色頓然歸于黑暗,同時地面劇動,倒塌之聲隆隆作響,其中兩道粗大的青光,直接將警察總部一份為二,連困住黑白帽子的枷欄——C2級鉛彈也不能損其分毫,此刻卻如脆木條一般被削去大半。
克托與巴奇對于意外被解救,并沒空閑表示愉快,而是神色凝重的對視一眼,從枷欄缺口處跳出,轉(zhuǎn)向法庭大樓。
因沙鷹急劇上升,卓離幾乎站不穩(wěn),仿佛連心也吊著,晃蕩回不來原位。鼻尖聞到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淡淡的,偏是如此清晰,像會動的蟲體,鉆進人的神經(jīng)末梢。卓離終于看到眼前的場景。
又黑又深的巨大裂縫,最短的也有百米長,數(shù)十道而呈輻射狀,所經(jīng)之處,灰煙如幡,法庭大樓被豎分為三份,兩側(cè)掰開,玻璃碎片仍閃爍著脆弱的微光。逆著裂縫看去,扇心之處,孤零零的立著一個黑色人影,高削而冰冷,仿佛只是從黑暗中切割出的一部分。
嗖嗖,佩奇·加拉赫與余下士兵身形一晃,沿著地面裂痕,急急向暴君沖去。
沙鷹迎風而起,空中劃弧,也飛向法庭后院。卓離想到即將面對如此可怕的人物,手心盡是膩滑的汗水,喘氣聲也重了些。然而沙鷹驟降,落在法庭圍墻外,卡桑回頭道:“請你馬上找安全的地方暫避。”
卓離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好大力搖了搖頭。
卡桑輕輕皺眉,道:“暴君的實力超出我的預期,你不想有危險的話,應該立即離開這個不屬于你的戰(zhàn)場。”
“怎么會不屬于我呢?”卓離咬牙道:“這不僅僅是軍隊或你的任務。這是我的家鄉(xiāng)啊。”
卡桑出其不意的一推,將卓離推出了鷹背。此時離地不過三米,卓離一個翻身便站穩(wěn)了。上頭傳來卡桑的話,“若是死了,還能保護什么?”
卓離無言以對,他清楚知道自己不可能對當前事態(tài)有所貢獻,但內(nèi)心泛起一陣酸痛,恨無能為力,忽沖著卡桑道:“那你呢?難道就不怕死嗎?”
卡桑沒轉(zhuǎn)身,淡淡道:“當然怕。一個無所畏懼的人,只適合做炮灰,一個畏首畏尾的人,只會成為逃兵,只有心存畏懼,而去克服它,才有資格成為大將之才。”道罷,大鷹沖天而去。
卓離立在原地,腦海翻波,忽然閃現(xiàn)在鐘樓瞭望臺上唐尼說的話,‘去見識五光十色的世界,改寫自己的墓志銘吧。’卓離開始明白,自己遇上了不平凡的人物,此刻心底的豪氣,熊熊而起,“不錯,在恐懼面前,所謂英雄或懦夫,就看他前一步還是退一步了。”一旦想清楚了,他立即沿著圍墻向前門方向跑,沒到二十米就看到地面一道斜著的裂縫,寬有二米多。
嘴里嘿一聲,卓離跳過裂縫,落在破損的大樓左邊,居然一頭撞在一人懷里。那人正是波波夫警長,他臉上驚怒不定,指壓嘴唇噓一聲,幾乎拖著卓離進了大樓。
在樓內(nèi)那道深暗的斷壑兩側(cè),圍著十多個神色驚惶的警察。波波夫這才松開手,卻緊張得語無倫次,道:“你怎么來了?不是海灘嗎?這里非常危險,你這未成年的,快回家去。”
卓離道:“我過了十六歲生日,早成年了。何況我連唐尼·貝利都不怕!”
“完全不是一回事啊。”波波夫臉轉(zhuǎn)煞白,喘氣道:“唐尼一現(xiàn)身,我能看出他失去了殺人的銳氣,而現(xiàn)在這個人,他……他一瞬間殺了近三十人,而且是有很高戰(zhàn)斗力的軍人啊。”其余警察也一致快快點頭,像一群受了驚嚇的兔子。
卓離見月光還能照在各人的臉上,奇道:“既然這么害怕,干嗎還站在露天的地方,不怕被暴君看中啊?”
波波夫松口氣,道:“小孩子不懂事,就像一臺大炮兩次放炮,彈坑不會重疊的原理一樣,在已經(jīng)受過攻擊的地方待著最安全了。”
此時,青光再次暴起,崩裂巨響掩蓋了一些慘叫聲,地面搖晃得厲害。法庭大樓搖搖晃晃,磚石直往下掉。
警察們抱頭鼠竄,波波夫也驚聲道:“剛才的判斷出問題了,哪都不安全,撤退吧。”
卓離急忙問:“唐尼呢?你們把他藏哪里了?暴君就是來找他的啊。”
“不在這里,這是個伏擊暴君的陷阱。你快跟上我。”
卓離暗生不解,用抓貓的陷阱來伏擊一只老虎?佩奇不會如此愚蠢的,或是有什么后著,只是在等待機會?
后院斷墻后,黑色的人影走前了一步,輕輕的。
披著全黑的袍子,掩住了身型,也蒙著臉,只有一對幽幽的瞳孔,在帽檐后熠熠閃動。而藏在袍內(nèi)的右手,青光在一點一閃,怕比死神的鐮刀更具殺傷力。
地面沾著血跡的小石子發(fā)出啪啦幾聲,而佩奇背著手,緩緩側(cè)行,沒有阻擋暴君的意思,只是那顆黑色鐵珠子,還緊緊握在掌心。“最后戰(zhàn)役中,有一場多博伊之戰(zhàn)。政府軍與叛軍合共二十五萬人,對戰(zhàn)多博伊城,真是好笑,將領(lǐng)們還談論著戰(zhàn)略,結(jié)果呢?難怪古洛雷四百年史沒將其記錄在冊,畢竟一夜之間多博伊城淪為廢墟,這可不是殘酷恐怖等字眼可形容。而憑一人之力就做出此等事的人,理應受到世人的唾棄吧。”
暴君無動于衷,依舊緩緩移動他的步伐,但身上那種壓迫感,越發(fā)沉重。只剩十人的士兵們,心理素質(zhì)雖然優(yōu)秀,但還是忍不住退了幾步。
“第四象限死灰復燃,最高政府立即將其定性為恐怖組織。然而消滅暴君的重擔,卻單單落在阿拉德州的頭上,其它州份的協(xié)會與政府袖手旁觀,想一想,他們是想看阿拉德州與第四象限斗個兩敗俱傷罷了。”
此話一出,暴君立定了,用一種低沉嘶啞的聲音道:“無知!交出唐尼。”
卡桑的沙鷹在后頭緩飛,她冷聲道:“看來那個箱子真的非常重要了,莫非沒有它,第四象限的人就不聽你號令嗎?”
寒鋒一閃,一道青光自暴君右手劃出,光影成扇,空中的沙鷹頓即粉碎,黃沙紛紛揚揚,隨風亂飛。而卡桑已現(xiàn)身西面墻頭,她那小皮靴踢踏幾聲,清脆悅耳,又道:“我加拉赫百年家族,為維護阿拉德州的穩(wěn)定與繁榮,并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韙,與第四象限合作。畢竟……你們需要保護,而我們需要力量,不是嗎?”
北墻的一角,黑白帽子冒出半個頭來。克托陰陰的道:“這女人,年紀輕輕的,說話還真夠露骨的。”巴奇嘆道:“雖然討厭他們家族的自大,但這對兄妹,不愧為加拉赫家族的‘雙子星’,居然敢跟那人講條件。”
暴君不為所動,微微抬頭,卻見法庭大樓下沖出一輛輪子歪斜了的輪椅,上頭坐著個人,而卓離推著輪椅,風馳電掣的要從前門逃逸。
頓時,暴君黑影一顫,如兇猛的疾風,整個人激射而出,右邊袍下露出一小節(jié)淡青色的尖物。
輪椅上的波波夫臉色大變,顫聲道:“卓離,這真的能打破僵局嗎?”
卓離咬牙道:“唐尼絕對不能被暴君帶走,唯有幫一下佩奇了,這是目前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種擺脫不了的危險感,緊緊的貼著卓離的背脊,就像有一只劇毒的蜘蛛已經(jīng)爬在后頸,卻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噬咬。
</br><em><em>關(guān)注官方QQ公眾號“17K小說網(wǎng)” (ID:love17k),最新章節(jié)搶鮮閱讀,最新資訊隨時掌握</em></em></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