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暖的色盤在陽光下斑斕閃爍,阮寧成就斜倚在窗欄上,擋住了一部分的陽光,他的眼神也由此變得忽明忽暗。叀頙殩浪
畫架前的那個女子坐在矮凳上,長發紛揚,長裙曳地,她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眼前的白紙,握在手里的畫筆流暢的點點停停,像是絲毫沒有被阮寧成的目光影響。
阮寧成不由的有些挫敗,他從未在一個女人的眼里如此的沒有存在感。縱橫情場這么多年,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能讓一個女人緊張,就說明這個女人對自己毫無感覺。
他輕嘆一口氣,雙腳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將視線落向窗外,不再看著她。
目之所及,陽光靜好,飛鳥停棲在枝椏之間,叫聲清亮。似乎周身的因子都是生動的,可是偏偏心中卻是一片靜謐軺。
這兒,的確是個創作的好地方。
“今天醫院沒事嗎?”阮寧成正晃著神,就聽到卓思暖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一回頭,就看到思暖一傾身,她纖細的雙手按住了窗沿,靈巧的做了一個俯臥撐之后又站定在他的面前氨。
“我最好天天沒事。”阮寧成說的意味深長。
思暖會意的點了點頭“看來真的是個好醫生。”
“那是必須的。”阮寧成笑起來,亮出一口健康的白牙。沾沾自喜道,“我們醫院的人都說,我這個人就像是我車的顏色一樣,整個就是醫院一把溫暖的火。”
思暖毫不猶豫的揭穿他“是你們醫院的人還是你們醫院的女人啊?”
阮寧成挑眉“這沒有任何區別。長得帥還真不是我的錯。”
思暖的笑意綻放在她的唇角,某種程度上來說,阮寧成和洛少東是絕對適合做朋友的,他們完全可以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探討一下彼此臉皮的厚度交流一下泡妞的心得以及展望一下更廣闊的桃花路。
阮寧成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覺得這笑意層層消融著他連日堆砌的寒冰。他很想伸手過去覆住她帶笑的眸子,他經不起被她這樣長久的看著。
阮寧成先躲開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坐倒在思暖剛剛坐過的矮凳上,白紙上是個頎長的人像,藍色的衣服黑色的工裝褲,他定睛一看,又下意識的低頭打量一眼自己的穿著,頓時恍然大悟。
“這這個不是我吧?”阮寧成指著畫紙,向來能說會道的他忽然毫無由來的犯起了口吃。
“隨手畫的。這幅畫的意向簡單,含義深刻。”思暖雙手環在胸前,看著阮寧成。
“什么含義?”阮寧成來勁了。
“它充分的說明了,你打擾到我工作了。”思暖話鋒一轉。
阮寧成嘿嘿的笑著,伸手去輕輕的碰了碰畫上的自己,雖然根本沒有面容,但是這根本阻擋不了他心花怒放的節奏。
“卓思暖,這不會是你第一次畫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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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寧成轉過頭來看著思暖,思暖卻轉了個身,她長長的舒了一個懶腰,雙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活動著自己的脊椎。
“卓思暖,以后出現在你畫上的男人只能是我。”洛少東如是說。
被她的筆勾勒出來的第一個男人,當然非洛少東莫屬。曾經握著鉛筆悉心的想要將他眉毛間擰起小川和嘴角飛揚的弧度都一一記載下來。
她企圖用自己的雙手將他的影像在自己的心間鐫刻。
洛少東常常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了思暖的模特,每回必是他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抬起頭才能發現思暖又安靜的坐在他的對面對著他勾勾畫畫。
他哪怕已經完成了工作,還會低頭故意裝腔作勢一會兒,往往要等到思暖收筆,他才會跟著站起來。
思暖曾夸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自覺聽話的好模特。
洛少東唇角飛揚間就會抬手按住思暖的后頸,湊到她耳邊輕聲的說,“我不止是自覺聽話,我還很敬業,你接受什么樣的尺度,我都可以脫下來滿足你。”
思暖“啊呸”一聲伸手推開他,他便得逞似的哈哈大笑起來,眉宇里的疲憊好像就在那一刻化為了烏有,轉而是深深的輕松。
思暖通常會在下一秒撲過去抱著他的腰,然后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那時候的洛少東只會伸手輕輕的擁住她,而把整個吻的主導權都交給思暖。他享受這樣繾綣生澀的吻,享受這個小女子碰觸間都夾雜著心疼的感覺
畫洛少東是思暖最樂此不彼的事情,洛少東也樂在其中。
后來他去意大利出差,給她帶了一個精致的手繪本回來,塞進她包里的時候告訴她“卓思暖,以后出現在你畫上的男人只能是我。”
離開之后,思暖的筆幾乎畫遍了身邊所有的男人女人,卻唯獨不敢再勾勒他的模樣。好像每畫一筆,心就像是被刺了一刀。
她閑暇時會坐下來翻一翻那本畫滿了過去的手繪本,才猛然發現,自己畫中的洛少東無論在干什么,都是嘴角微揚的。
幸福總在最不經意間出現,可是出現的往往不是時機。
所以思暖這些年兜兜轉轉都不過是這兩個國家,她的腳步被太多的東西羈絆著,她注定走不遠。
怪只怪,曾經的幸福太濃,太深,而她,還太貪戀。
“喂,卓思暖,你又發什么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阮寧成走過來,伸出手在她的眼前亂晃。
思暖抬手撥開了他的指尖“你想得美。”
阮寧成撇了撇嘴,心中縱使千般不愿萬般不爽,他還是決定保持隊形,自嘲道“我就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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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暖瞪他一眼“你是賽神仙吧,什么都知道。可我不是神仙,算不出你在這里陪我耗著,究竟是想干什么。”
“卓思暖,可不許賴賬,你答應我陪我去參加婚禮的。”
思暖心想真是奇了怪了,她是哪張嘴答應了他的,明明是這人自說自話的將事情敲定下來的,這會兒倒是推得一干二凈。
“你還沒有告訴我是誰結婚呢。”
“大學同學。”阮寧成言簡意賅,似有避重就輕之嫌。
“阮寧成,該不會你們班就你沒娶到媳婦了吧?”思暖眸子里凝著挑釁的壞笑。“可不就是,所以想帶你去撐撐場面。”阮寧成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說我們這么久的革命友誼,你能眼睜睜的看著我一代風流人物打著光棍去接受別人五花八門的調侃么?”
思暖嗤之以鼻“既然你身邊鶯鶯燕燕一抓一大把,又何必死死的揪著我一個打醬油的群眾演員不放呢?”
“我們兩個是老搭檔,騙過相親對象,見過彼此家長,我還勇斗過你的兄長你說這么重要的角色是不是非你莫屬?”
“你說什么?”思暖揪住他的話茬不放。“上一句。”
“非你莫屬?”
“再上一句。”
“見過彼此家長?”
“得了吧阮寧成,別給我打太極,你就說,你是不是和洛少東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思暖一針見血。
“我們能有什么事情瞞著你,我不屑搞基洛少東也不見得喜歡男人。”
思暖沉默,看著他躲閃的目光,忽然覺得沒底。
“你確定不告訴我?”思暖反問一句,接著補充道“那我也確定我不會跟你一起去參加婚禮的。”
“哎別呀。”阮寧成立馬喝止,“我說還不行嗎?”
思暖屏息凝神,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只是她的淡定在阮寧成愈見平靜的敘述里消磨殆盡,直至最后她幾乎是紅著臉低下了頭。
這并不是單純的害羞,而是一種被窺見了潛藏在心底心事的一種難堪。
阮寧成在她局促的神色里漸漸明了,他心底有一道閘門打開了,復雜的情緒像是無盡的浪濤洶涌而來。
“所以,你和他,真的相愛過?”阮寧成斟酌再三,理智還在問與不問之間糾纏,話已經從嘴邊說了出去。
思暖定了定神,很快藏住了自己眸間的不安“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你現在不愛他了?”
思暖受不了阮寧成這般清明真誠的看著自己,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回饋同樣的真誠,有些愛注定只能藏在心里。
“阮寧成,你真是個事兒媽。我答應和你一起去參加婚禮不就完了嘛!”
“你確定?碰上誰都無所謂么?”
“還能碰上黑白無常么?”思暖沒好氣的。
阮寧成識趣,立馬笑臉相迎,順著她的臺階下來,“那也不錯,咱們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思暖甚是無語,真是他逼她今天一個勁的說出這四個字。
“你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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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暖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八點。被阮寧成一糾纏,原本兩三個小時可以完成的作品一直拖到了晚上。
她進門的時候就看到洛少東的車子停在大門口。
他怎么又來了?
思暖想到這個問題就頭痛。當初答應媽媽搬回來住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媽媽說“你就回來吧,你洛叔叔怕清靜,夢窗到處飛,少東又從來不回來住。”
少東又從來不回來住。
思暖的戒心可能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徹底放下來的。她原以為躲在這里不見面就會少很多糾纏,所以她選擇了一個她自以為安全的地方。
可是事實再次說明,洛少東就是無處不在的撒旦。
他說的羊入虎口其實并不單單只是指思暖住進洛家,怕是她一邁下回云城的飛機,就注定是羔羊的命運。
思暖一走進大廳,就看到柯凡倚在沙發上翻雜志,而洛少東和嘟嘟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坐在餐桌上,低著頭正說些什么。
思暖輕聲的和柯凡打了個招呼,柯凡揚了揚嘴角。
在見證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離別之后,柯凡對于思暖的恨意其實從未比洛少東少。他的恨多半來自對洛少東的心疼,也是對所有過往他看在眼里的幸福的惋惜。
思暖很理解柯凡。
所以看著柯凡心里的那座冰川在漸漸消融,她更是欣慰無比。
嘟嘟聽到了聲響就忙不迭的轉頭朝著思暖招手。洛少東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卓思暖,你過來。”嘟嘟喊她。
思暖雖然覺得這會兒和洛少東正面交鋒還是尷尬的很,可是嘟嘟的面子她總是不能不賣的。
思暖湊近了才看到,洛少東低著頭專注看著的,是嘟嘟幼兒數學本。
“在做題?”思暖看了看嘟嘟。
“是的,這是美國的jin老師寄過來的習題。”嘟嘟字正腔圓的解釋道。“可是我不會,爺爺奶奶都不在,夢窗阿姨馬上要和柯凡叔叔出去。所以只有爸爸教我。”
思暖點點頭“可惜我的數學不好,幫不上什么忙了。”
思暖一說完這話,一直埋著頭決心忽視她的洛少東沒好氣的抬頭看了一眼。
“這是幼兒數學題!”洛少東咬牙切齒的。眉目間的神情好像在問你有沒有點出息。
“幼兒數學題就不是數學題了么?”思暖還理直氣壯的“我一聽數學就頭疼,不管是什么級別的都頭疼,行不行啊?”
洛少東看著她眸間跳動的狡黠,知道她又是鐵了心的要和自己耍無賴。
可是他還是不受控制的心頭一動。
這樣的她,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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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思暖數學學的差勁,這就和中國男足踢得差勁一樣人盡皆知。
思暖時常想,若不是那會兒洛少東經常有意無意的給自己補一補數學,她的心也許還不會淪陷的這么的快。
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她們的喜歡其實最簡單純粹的。
也許不過是因為那日陽光晴好,騎著單車而過的少年穿了一件她喜歡的襯衫
也許不過是因為那年被全世界放棄,可是少年低頭間盡是包容耐心和溫柔
思暖屬于第二種。
簡單的崇拜和感激演變成排山倒海的愛意,這中間不過短短幾天。可越是簡單純粹的愛,往往最長久。
就像心底最先開花的地方,也往往最容易花開不敗。
洛少東常常給她講題到半夜,有時他不過低頭驗算的功夫,她就趴到在書桌上呼呼大睡。他把步驟在演算紙上列的清清楚楚之后,就給替她收拾好書桌將她抱去睡覺。
卓思暖記性不好,可是但凡他給她講過的題目,她都可以記住。而且她總是執著的認定,他給她講解的,就是最正確的。夢窗說過,因為數學老師講的和洛少東不一樣,思暖還在課堂上頂撞過老師。
若說是學術交流那也無可厚非,只是對象是數學向來墊底的卓思暖這就有點奇怪了。況且她說的頭頭是道一度將數學老師頂的啞口無言。
這件事曾經在思暖的學校口口相傳,夢窗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也是醋意十足的,自己的親哥哥一個勁兒的給別人開小灶卻壓根沒她什么事兒,這的確說不過去。
夢窗跟著來聽過幾回,她是實在受不了洛少東的暴脾氣,三言兩語說不通就開始發火,她想也就思暖這溫吞的性子受得了,后來索性不來參和了。
講數學題這事兒成了思暖的專利,云城一眾名媛佳麗奔走告知,只是無奈自己早已不是還在題海里苦苦掙扎的學生。
不出意外,最后連洛少東都成了卓思暖的專利。
人說,那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以題海戰術征服了那個雄霸一方的男人。
這說法雖然帶著太過濃重的傳奇色彩,可是這個故事還沒講完。洛少東在卓思暖結束高考的那一年向她表白愛意,兩人雙雙墜入愛河,只是洛少東還是逃不了要為女友解答數學題的命運。
這事兒洛氏不少高層都知道。
話說那一年大一的卓思暖被高數折磨的體無完膚,測驗的時候求助無法只能將題拍下來傳給洛少東。
彼時洛少東正在會議室里和個部門經理開會,收到短信之后就開始不動聲色的低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演算。
各個部門經理見到總裁如此奮筆疾書的記錄著會議提要,不禁人心惶惶發表意見時更顯斟酌。
豈料所有人說完,依舊不見洛少東抬頭。
柯凡上前提醒,洛少東才恍然回神。“說完了?”
眾人點頭。
“既然說完了,幫我把這道題目解出來。”洛少東手機一轉,碩大的投影儀上刷刷刷的出現好幾題高數。
眾人一驚。
然后整個會議室就見以洛少東為首的一群人全都低頭在紙上演算被他們拋棄許久的高數。
而那一次,卓思暖的數學考試只是勉勉強強及格,聽說洛少東為此開了不少人。
故事的結局都是眾口相傳之后添油加醋的版本,中間幾分真假難以分辨。
只是卓思暖數學不好,洛少東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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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思暖被洛少東看的心慌,他眸子里寫滿了一句話,她只看一眼就讀出來了。
嘟嘟不明就里,清澈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
洛少東忽然笑了笑“要不坐下來,我兩個一起教?”
思暖拼命的搖頭,那邊的柯凡都忍不住笑起來。
夢窗正從樓上跑下來,揪著坐在沙發上的柯凡“還不快走啦,我排練來不及了。”
柯凡如夢初醒,急急的起身。兩個人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思暖站在原地看著柯凡和夢窗坐上了洛少東的那輛賓利絕塵而去。她不禁恍然,這個男人今天又是要在這里過夜了么?
洛少東像是看穿了思暖的潛臺詞,往椅背上一仰,挑釁似的看著思暖。
思暖自是明白,這里說穿了都是他的家,他想住就住她管不著。
嘟嘟小臉一皺“夢窗阿姨真是太不穩重了,如果我是柯凡叔叔,才不喜歡她。”
“誰跟你說柯凡叔叔喜歡夢窗阿姨的?”思暖愕然。
“他什么都聽夢窗阿姨的,難道不是喜歡她嗎?”嘟嘟神色凝重,逗得人發笑。
思暖忍著笑意“原來嘟嘟是這樣理解喜歡的啊?”
“不是嗎?”嘟嘟反問。
“是。”思暖點頭“一個男人喜歡女人,就應該處處包容她,愛護她。”
洛嘟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轉頭去看洛少東“看來爸爸不是很喜歡卓思暖。”
洛少東和思暖皆是一怔,兩人面面相覷許久都不知道該要怎么回應這個孩子。好在孩子終歸只是孩子,他的城府壓根就沒有那么的深。
嘟嘟見沒人理他,便提議要去睡覺。
思暖順勢抱起了嘟嘟往樓上跑,留下洛少東一個人在大廳里反省。
哄著嘟嘟睡下,思暖出來的時候看到洛少東還坐在大廳里,面色凝重,一動不動的,好像剛才那個姿勢就沒有變過。
思暖給他倒了杯水端過去,杯子擺在杯墊上,沒發出一聲輕響。
“你以后都住在這里了?”思暖抬頭看洛少東一眼。
他正伸手去拿杯子,動作很明顯的一僵,死死的握住杯子之后才出聲,“你有意見?”
思暖搖了搖頭,就聽見他繼續心虛的補充“我是為了嘟嘟才住這兒的,不是為了你。”
思暖看著他不做聲,心想我說你了么,承認什么啊。
洛少東顯然也意識到什么了,一時惱羞成怒“你看著我干什么?還不去睡覺。”
思暖聳了聳肩膀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回過身去,看到洛少東一口氣將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笑道“洛少東,有時候嘟嘟的領悟能力都比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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