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暖坐在屋里,心神不寧的。
同樣心神不寧的夢窗,在客廳里打了幾個轉兒之后,甩了甩手就走了。
思暖沒有問她去哪兒,從小到大夢窗都是來去如風的,她有她自己的小心思,而揣摩她的心思,不是思暖要做的事情。
思暖抬腕看了好幾眼手表,分針每掠過一秒,都好像是在她的心口劃開了一道口子妲。
洛訣有多狠厲,而洛少東有多倔強,她都是知道的。
六年之前的往事還歷歷在目,可是這一眨眼之間,竟已過去這么久,可是即使過去了這么久,她還是得站在當年讓自己丟盔棄甲逃跑的戰場上禾。
卓思暖尤記,當年洛訣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他說洛少東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只要洛少東敢忤逆他,他就可以讓洛少東變得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啊,這大概就是當初嚇退思暖的最大原因。
她能給他的甚少,而他為了要和自已在一起,卻要放棄那么多。
思暖伸手,不停的擠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越多的紛擾只會越將自己動搖,而此刻的她,必須穩穩的站在原地。
“我回來了。”
大門應聲而開。
思暖聞聲立馬回過頭去,洛少東披著一縷月光,站在門廊里換鞋。
思暖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匆匆套了棉拖就往他的身邊跑。
“怎么樣,沒事吧?”思暖伸手拉住了洛少東的胳膊。
“嘶”洛少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思暖看著洛少東猙獰的表情,隨即注意到他的不妥,她松了手,往邊上挪了幾步確定自己不會再碰到他之后,皺起了眉頭看著他。
“洛少東,你怎么了?”
“沒事,剛剛進屋的時候撞在門框上。”他說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調笑道,“明兒讓人來把這門框給拆了。”
思暖將信將疑的看著洛少東,側身讓他進來。
洛少東若無其事的從她面前經過,“吃飯了么?不如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哎呦!”
洛少東捂著剛剛被卓思暖偷襲了一下的肩膀,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著卓思暖,她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好像出手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你謀殺親夫啊?”洛少東沒好氣的道。
“你挨打了?”
卓思暖忽略了洛少東刻意想要扯開話題的意圖,一語中的。
洛少東皺了皺眉頭“我怎么可能挨打,從來只有我打別人的份好么!”
思暖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回頭瞄了一眼門框,漫不經心道“我看不用拆門框了,直接把門給拆了算了。洛少爺眼拙,沒準走著走著有撞到哪兒。”
洛少東輕嘆一口氣,知道她這樣不咸不淡的時候,就是她在生氣的時候,他上前一步走,在思暖的面前停下腳步,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思暖的額頭,不情不愿的承認。
“好吧,我是挨打了。”
思暖聽罷,嘴角很自然的要往下撇
洛少東一低頭就吻住了她的唇角,在她驚詫至極之時,立馬又松開了她。
“卓思暖,我就知道,告訴你之后你得是這副表情。你這樣很丑。”洛少東毫不猶豫的揭穿她。
“洛少東,我也知道,你所有的故作輕松,都是假的。你這樣很討厭。”
思暖抬眸,黑亮的瞳仁上浮起一絲薄怒。
“我既然決定跟你回來,就是做好了風雨同舟的準備,你不實誠,受了傷還藏著掖著,我們不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嗎?”
“不,我們是一個池塘里的鴛鴦。”洛少東貧嘴。
思暖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傷哪兒了?”
“肩膀,背上。”洛少東這次答得飛快。
“脫下來我看看。”思暖說著,身后過去捏住了他的后衣領。
“這兒?”洛少東大驚。
“不然你想去哪里脫?”
“樓上。”洛少東笑的曖昧。
思暖低頭,散落一側的長發藏住了她微紅的臉頰。她站起來,轉身往儲物柜那邊走去。
儲物柜里面置物的格局思暖都不甚熟悉,她很快就找打了藥箱。藥箱里零零散散的,什么藥都有,胃藥居多,她拿了藥膏過來,洛少東已經乖乖的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精壯的后背上明顯的兩道淤痕,一眼看過去有些觸目驚心。
思暖猶疑了一下,才敢伸手去碰,只是她不敢用力。比起剛才的大呼小叫,洛少東這會兒卻忽然沒有了聲音。
“他打你你都不會躲嗎?”思暖指腹輕揉,讓那層藥膏妥帖的在洛少東的背上揉開。
“這頓打,是我該挨的。”洛少東的聲音淡淡的,卻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思暖抿了抿唇,心頭五味陳雜,她一時無話。
“爺爺有他的立場,我曾經與他并肩,可是現在我卻站在了他的對立面。挨一頓打如果能讓他覺得好受些,那也值得。”
“不疼嗎?”思暖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那寸變色了的皮膚。
“疼。”洛少東沒有嘴倔,很自然的點了點頭。“可是這樣的疼遠沒有六年之前爺爺把我叫進書房告訴我你已經決定離開我了更疼。”
洛少東的手揚起來,一把按住了思暖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思暖怕弄疼了他,下意識的想躲卻被他按得更加的緊。
“爺爺六年之前就告訴我,美人與江山根本不足以構成一個并列的選擇。可是卓思暖,這六年沒有你的日子,足以讓我證明,沒有你在我身邊,就算整個云城放在我手掌心里我都不快樂。”
思暖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滾落下來,她低頭,因為站在他的身后而沒有被他發現。
其實,她慶幸他們之間曾分開六年。
如果歲月不曾在他們之間留下這樣漫長的一段空白,那么他們就不會知道重逢的喜悅有多美,不會知道可以相守的日子有多么珍貴,也不會在這樣的時刻,那么堅定的站在彼此的身邊。
六年的相聚離開,才成全了此刻的非你不可。
假如,這一切發生在六年之前,那么曾經的那個錯身,必定就是永遠。
雨后的玫瑰總會更頑強,而愛情,亦如是。
“我餓了。”洛少東扭過頭來,眨巴著眼睛看著卓思暖。
思暖怔了怔,想起阮寧成曾經說過,男人對這三個字總是有著別樣的理解。她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這句話。耳根子又燙起來。
思暖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手邊的東西,趁著洛少東發現自己的異樣之前匆匆轉身折回儲物柜,邊走邊問。
“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面。”洛少東看著她,目光炯炯。
她給做的面,六年里總是帶著繾綣的熱度,一想起就氤氳他的雙眸。即使山珍海味從他舌尖滾過,他依舊忘不了那個味道。
都說人的矯情是自己慣出來的。
洛少東也是。就這樣斜倚在沙發里,看著思暖為他帶起圍裙的樣子,好像今天整整一天的疲倦就都一掃而空了。
卓思暖的背影在柔和的光影里有些模糊,隱約間之看到她如瀑的長發散落在背上,美的不可方物。
洛少東摸著自己的額頭,即使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都還會害怕自己是在做夢。
“思暖。”他試探性的喚了一句。
“嗯。”卓思暖在滾滾的熱氣之間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怎么?”
“沒怎么。”洛少東搖頭。
就是想要叫叫她,就是想要一遍一遍的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沒有怎么,只是這六年的虛無,已經讓他忘了什么是幸福。
人總是容易在自己抓不到真實感的情境里變得沒有安全感,而他也會。
洛少東從沙發上站起來,循著香味走到卓思暖的身后。
思暖正專心的將一個雞蛋磕進面里,許久不曾下廚,她有些手生了。
洛少東的長臂忽然自身后抄過來,一把環住了她的腰身。
他的襯衫扣子幾乎全都開啟著,思暖隔著薄薄的衣物,感覺到他胸膛上的熱度,還有鼻尖隱隱飄散著的那點藥味。
她屏著息,一動不動。洛少東的大掌輕輕的覆住了思暖的小腹,他將她在原地繞了個身,然后在一片氤氳的熱氣里低頭啄吻著她的唇她的臉。
思暖的手胡亂的按著他的胸膛,每一寸都擾亂著她的理智。
“洛少東,你還吃不吃面了!”她咕噥著。
“吃。糊了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