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珃原本和楊繼沉約好了下午去看電影的,可被一耽擱,電影已經開場了。</br> 兩個人坐在車里,楊繼沉手肘靠在車窗上抽煙,冷風吹進來,伴著午后的日光,倒也不覺得冷。</br> 楊繼沉;“等會重新去買票?”</br> “不用了,下次再看吧。”江珃傾身,拿走他手里的煙,掐滅,她說:“都抽了好幾根了,宋逸晟那邊是什么時候的事兒?”</br> “有一段時間了。”</br> “那你怎么沒和我說。”</br> 江珃不是責怪的語氣,反倒淡淡柔柔的,像是在心疼他。</br> 楊繼沉捏了捏眉心,“我說不清。“</br> “他是你爸爸的私生子?你以前就知道了,對嗎?”</br> “嗯。”</br> 江珃靠在座椅上,通過車窗望著藍天,她說:“你恨他嗎?”</br> “你覺得我應該恨嗎?”</br> “說實話,如果是我,我會恨吧,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太多余了,也是不該有的存在,可是理智一點,這事和他又有什么關系,一切不是他能決定的。你也是這么想的吧?”</br> 楊繼沉握住她的手,揉捏著她的手指骨,啞著嗓子嗯了聲。</br> 江珃輕輕一笑,側目看向他,“你上次問我覺得他是好人嗎?我覺得他是個好人。”</br> 雖然才短短半年同學,但能看得出一個人到底是不是心善的人,班里有的人做一套說一套,有的人陽奉陰違,有的人壞在表面,有的人善良的傻乎乎,宋逸晟很聰明,總是嘻嘻哈哈的,為人大度,能和每個同學都相處的很好,雖然他年輕,看起來并不那么成熟,但他的性格和楊繼沉有幾分相像之處。</br> 江珃想,這是不是楊家人專屬的氣量?</br> 楊繼沉嗤之以鼻,“好人?我看他腦子缺根筋吧。”</br> “他好像很喜歡你,這有點出乎意料,我以為他會很討厭你,這會不是應該有什么兄弟之爭嗎,誒,或者你們兩個搶我一個,高中時候看的電視劇就是這么演的。”</br> 楊繼沉低笑一聲,把人拉了過來,江珃跨坐在他身上,后背抵著方向盤。</br> “你不吃驚?還給我演起了電視,嗯?”</br> 江珃摟住他脖子,“有點吃驚,剛剛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喜歡男人呢,所以才對我百般殷勤,試圖離間拆散我們。“</br> “你想象力挺豐富啊,男人怎么會喜歡男人。”</br> “咦,你這么古板啊?楊老板,你這樣會被時代淘汰的,作為新時代的男女,要接受新事物的發展和人性的解放,男人喜歡男人是合理的,我們班就有一對哦,感情很要好的。”</br> 楊繼沉解開她粉色尼大衣的扣子,江珃里面穿了黑色的打底褲和百褶裙,他目光下移,伸手摸了把。</br> “冬天也開始穿裙子了?”</br> “好看嗎?”</br> 江珃前幾天染了個棕色的頭發,此刻頭發被盤成丸子頭,陽光下泛著熠熠的光,這發色比黑色更顯膚色,二十歲左右的少女膠原蛋白最豐盛的時期,她抹了淡淡的一層粉,臉上的幾顆小雀斑不見了,眉毛也描過。</br> 楊繼沉:“好看。”</br> 江珃親了他一口,“后天考試,考完所有的科目就可以回家了,在回墨城之前,我想請我的室友去我們的新居做客,嘉凱他們不是也要來看看嗎,正好一起。”</br> “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br> “你說……我下半個學期就搬過去,行嗎?”</br> 楊繼沉笑了,“這么急啊,是不是在寢室憋的難受啊?”</br> 江珃捶了他一拳,“我住哪兒不都一樣嗎,你都不會在這里了。”</br> “現在不舍得我進國家隊了?”</br> 江珃抱住他,“誰會愿意分離,可我們還年輕,如果現在不去拼,那什么時候去拼,你其實是想參加MOTOGP的,是不是?”</br> 楊繼沉雙手伸進她的大衣里,隔著毛衣抱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br> “因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啊。”</br> “有長得這么漂亮的蛔蟲?”</br> “我是不是比以前漂亮了很多,你看,這是我和徐單一起去種的睫毛。”江珃湊到他面前,用長長的睫毛掃他臉。</br> “哦~這就是你說的一直在寢室好好學習?”</br> “……”</br> 楊繼沉捏住她下巴,親了上去。</br> 唇齒纏繞間,楊繼沉低聲問道:“你說,男的和男的怎么搞?是弄這里?”</br> 他手指一戳,江珃一縮,腰一挺,腦袋撞到車頂。</br> “楊繼沉!”</br> ……</br> 考試前夕,江珃買了烤紅薯去男生宿舍樓找宋逸晟,宋逸晟接到電話,套個外套就飛奔了下來。</br> 江珃把紅薯遞給他,兩個人走了一段路,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br> 隔壁是籃球場,男生們吼著,奔跑著,球砸在地上又彈起,三三兩兩的女生站在鐵網外觀望。</br> 宋逸晟吃東西大口,被燙的舌頭一伸一伸,“你…你怎么來找我了?你不會知道我便秘專門給我買紅薯吃吧?”</br> 江珃被嗆的不輕。</br> 宋逸晟哈哈大笑,笑完他問:“你是為了他來的吧?”</br> “你……”</br> “想說什么就說吧,我都無所謂。”</br> “為什么要這樣做,你知道,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倒不如裝作不知道,兩個人自己歸自己過日子,像以前一樣。”</br> 宋逸晟:“他不是一般人啊。”</br> 江珃笑了,“你怎么好像比我還崇拜他,上一輩的事情留下很多恩怨,你對他難道只有崇拜和喜歡嗎?”</br> “你不知道我這人,我很樂觀的,我外婆說人想開了才能過的開心,我媽就鉆牛角尖,所以她一輩子都活的郁郁寡歡,到去世也是這樣,她也是想不穿才有了我。我能對楊繼沉有什么想法,只是你不是我,不能體會那種感覺,很奇妙,對他,一開始只是好奇,后來就漸漸覺得自豪了,覺得他是我哥真好,雖然可能他不知道的我存在,也不會喜歡我。他真的太厲害了,我也想成為那樣了不起的人。”</br> “我也覺得他很了不起,他是我見過最意氣風發的人。”江珃呼著紅薯說。</br> 宋逸晟:“你每次說起他的時候眼睛都冒光,我真的挺開心的,他有你陪著,你那么喜歡他。”</br> 江珃:“你真的很不一樣。”</br> 他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問道:“我哥他…..他有和你說什么嗎?”</br> “有。”</br> “什么?”</br> “這個……嗯…..他說你腦子和別人不太一樣,可能是夸你獨特吧……”江珃支支吾吾。</br> 宋逸晟撓撓頭,“你不用安慰我,他肯定不是這個意思。”</br> “為什么一定要跟著他,也許……”</br> 宋逸晟打斷她,“因為我得做些什么才行,小珃,我媽說這都是報應,她欠他們的,我來還,我也愿意去償還。我也想重新擁有家人朋友,那樣多幸福。”</br> ……</br> 最后一場考試一結束,校園的寢室空了一半,校門口的出租車紛紛在拉人,“火車站走不走?二十塊錢!機場一百塊!高鐵站九十塊!走不走?走不走?再上一個就發車!”</br> 江珃收拾好行李,奔向校門口,紅色的圍巾飄著,高跟短靴走在路上噠噠噠的響。</br> 楊繼沉倚在車門上等,小姑娘把行李往前一推,撲過來抱住了他,像猴子一樣掛他身上。</br> “中彩票了,這么高興?”</br> “剛剛我媽打我電話,說過完年打算和我爸去復婚。”江珃揚著笑容。</br> “喲,鄭鋒速度倒是挺快啊。”</br> “你別這么說,我媽苦了那么多年,兩個人把心結打開,下半輩子能相守相依,多好,我說要給我媽辦個小型的婚禮,她居然還不好意思了,阿沉,我真高興,她以后再也不用一個人了。”</br> “你拿什么給你媽辦婚禮?背著我偷偷出去賣藝了?”</br> 江珃朝他伸手,一副乞討模樣,“你能借我五千塊嗎?我四月份就還你。”</br> “怎么還?肉償?”</br> “我四月份有獎學金。”</br> 楊繼沉彈她額頭,“你那點錢留著買衣服吧,你愁什么,你爸有的是錢,那時候四百萬說給就給,他欠你媽太多,應該出點血。”</br> “可我想帶我去媽去拍次婚紗照,或者我們一家人一起拍。”</br> 楊繼沉摟過她,往車里塞,“你好好想想,到底要給你媽什么,別高興得連東南西北都摸不著了。”</br> 車子行駛在大道上,江珃難得會嘮叨這么久,指手畫腳的想一出是一出。</br> 江珃忽然拍腦袋,說:“我們得去趟超市買菜,明天徐單他們過來,嘉凱他們今天晚上到是吧?你把我訂的賓館地址給他們了嗎?”</br> “給了。”楊繼沉說:“挺像個女主人啊。”</br> 江珃笑得像個孩子,“謝謝男主人夸獎。阿沉,你說,如果以后一直像現在這樣多好,大家都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昨晚我們寢室還在探討呢,以后我們會在做什么工作,會嫁給什么樣的人,會什么時候死,會有機會再相遇嗎?”</br> “有些人是生死之交,隔多遠都不會生疏,有些人是暫時的知心好友,散了也就斷了,有些人是一秒的朋友,不會被記住,珍惜眼下就可以了。我瞧著你們寢室那個徐單很囂張啊,你告訴她,想進我家門得好好練酒量。”</br> 江珃:“誰讓你上回讓我傷心的。”</br> “那你好好和她說說,我后來是怎么讓你爽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