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真如今住的這座宅子離曾家不遠,所以憂心外祖母的她很快就到了,進了門后不意外地發現曾家幾位主人都在。</br> 大舅母田氏不太筆直地跪在空闊的屋內,雖然看不到內室但她還是側著身子使勁往里頭張望,臉上是一副不安的模樣。</br> 見到劉玉真進來,她很明顯地愣了一下。</br> 劉玉真顧不得理會她,在丫鬟的帶領下快步來到外祖母屋內。</br> 屋子里有許多人,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和二舅母、大表哥夫妻,二表哥夫妻,以及站立在外祖父身側的田老姨娘。</br> “外祖母如何了?”劉玉真顧不得給長輩們行禮,急切地問道。</br> “真兒來了,”二舅母的臉上并無笑意,看到她來了之后未免她擔憂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道:“莫要擔心,娘只是一時急怒攻心,如今經過太醫施針之后已經醒過來了,吃了藥剛剛睡下。”</br> 劉玉真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看到外祖母的確是睡著了才松了一口氣,轉身給諸位長輩請安。“見過外祖父、二舅舅二舅母。”</br> “……大舅舅。”</br> “哎。”曾大老爺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br> “呵!”曾二老爺大刀闊馬地坐著,冷笑道:“好了,廢話不用說那么多,太醫說娘底子好,此番并無大礙,吃兩劑安神的藥就好得差不離了。既然如此,那這罪魁禍首的賬,也該算一算了。”</br> “這……”劉大老爺看了看老太爺,遲疑道:“她此番頂撞婆母,的確是不應該,要不就禁足?”</br> “大哥,”曾二老爺這回不僅是聲音冷,他的臉也冷得很,“大嫂這次犯下的錯,是禁足就能夠抵的嗎,她在外頭大包大攬要替那些犯事了的說話,讓侯爺網開一面。事發之后還死不悔改氣病了母親,你還以為這是你后宅的妻妾爭寵,冷一冷就完了?”</br> “那可是國事!”</br> “老爺!”見他有些話說得不像,二太太提醒道:“娘剛剛睡下,你說得這么大聲仔細把娘給吵醒了,我們還是到外頭說吧。”</br> “尤其是大嫂還收了人家的銀子,這些都要說清楚才好,如何補救家里也得拿出個章程來。更何況這事還關系到淑姐兒,以及侯爺那邊又要如何交代?”</br> “還有大老爺,可別被御史知道了,參你個治家不嚴啊。”</br> “到外頭去說吧,把這件事情說個清楚。”老太爺最先站了起來,他也是收到下人的稟告才過來的,對這件事情了解不多。但即使是如此,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br> 于是一幫人又移步外廳。</br> 外邊的堂屋內,大舅母田氏還跪著,看到他們出來她急忙問道:“娘怎么樣了?”</br> 幾個男人都各懷心事沒有人回答她,大奶奶見狀小聲回道:“娘,老太太睡過去了。”</br> 田氏很明顯松了一口氣。</br> 二太太在二老爺旁邊坐下,嘆息道:“大嫂啊,你這回可是闖大禍了,把娘氣病了不說,還要帶累一大家子。”</br> “這包攬訴訟豈是我們這等人家能做的?你應下了多少家,得了多少銀子,可莫要再瞞了!”</br> 田氏只是一個尋常婦人,平生最驕傲得意的就兩件事,一件是家中七八個姐妹就數她嫁得最好,每回遇到家里人她們都羨慕得很。另外一件就是自己生的女兒嫁給侯爺,成為了超品的侯夫人,不但能進宮見到太后、皇后等貴人,還年年都能得到宮里的賞賜。</br> 這是多有臉面的一件事。</br> 女兒和侯爺女婿也孝順,三不五時地會送些東西來,就連他們到了邊境也不例外,這不冬天了,一箱箱皮子隨著節禮一起送來。</br> 她特地挑了上好的做了一件襖子,穿出去人人艷羨。這些太太們羨慕之余還夸了她那做了侯夫人的女兒和侯爺女婿,然后話趕話的就提起了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邊境抓人事件。</br> 接著便有人私底下找到了她,說自家的什么什么親戚被抓了,但那是被冤枉的,賭咒發誓他最是守法不過。</br> 邊說著邊推過來一疊銀票,想要請她幫忙,讓侯爺把人放了。</br> 田氏剛開始是想要拒絕的,但還沒說出口那目光就被最上方那張一千兩的銀票給迷住了,眼睛一動不動舍不得移開。</br> 這收了第一家自然很快就出現了第二家,第三家……</br> “也就是說,你收了五家的銀子?!還打著包票說一定會把人弄出來?”</br> “他們,可他們都是無辜的啊!”田氏見二老爺一副吃人的模樣,辯解道:“他們都跟我說了那幾個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即使我不說侯爺女婿也是要把人放了的,我這一說他賣我面子也就是放早了些,帶個話的事,有的給了三千兩有的給了五千兩呢!”</br> “呵,你還有理了。”聽到這樣錯漏百出的話,曾二老爺都要氣笑了,別過頭不說話。</br> 劉玉真也覺得大舅母傻得很,她說的話看似有理但也不想一想,既然那些人是無辜的是清白的,怎么還要花一大筆銀子找人疏通呢?</br> 直接在家里安分地等著不好嗎?</br> 不管是三千兩還是五千兩,都不是一個小數目,人家憑什么要白白送給你呢?</br> 所以哪怕鄒家大爺是陳世文的同窗,人品信得過,鄒大奶奶又和她有同船之誼,劉玉真也不敢收他們的銀子,只答應會去信問一問,怕的就是他們真的有問題反被拖累了。</br> “大舅母,朝廷是禁止收受賄賂的,您這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張揚出去,那表姐、侯爺還有大舅舅都討不了半點好處。”</br> 劉玉真道:“沒準大舅舅還會因為‘治家不嚴’被貶官,你也會因為收受賄賂包攬訴訟被下獄。所以,這不管多少銀子都是拿不得的,這一拿就是一個把柄,拿得越多罪越重,快快還回去吧!”</br> 田氏大驚,“這,這還會連累老爺,還有淑姐兒和女婿?”</br> “這可不行啊,我,我這就把銀票都送回去,跟他們說我沒有法子,幫不了這個忙。”</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