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川直接來到葉芽所在的房間,推門第一眼便看到她孤零零縮在墻角，雙臂環膝,腦袋縮著,一動不動像鵪鶉。葉霖川無視其他小朋友的視線,闊步上前,彎腰撈起被不冷落在床上的ipad。</br> 直播還開著，觀眾已增長到百萬，彈幕密密麻麻在眼前涌過，微博后臺的艾特信息隨著彈幕增長而同時增長，無疑都是人身攻擊，諷刺他利用孩子賣慘。葉霖川走到現在什么風浪沒見過,這些污言穢語在他看來只是過眼云煙,根本不放在心上。</br> 殊不知直播間的氛圍因為這些粗話而變得沉默。</br> 人心都是肉長的,但凡有點同理心的都不會面對這些上萬條的侮辱而無動于衷,何況被罵的還只是一個懵懵懂懂，對世界茫然的小姑娘。果真,直播間的風向有了微小的轉變。</br> [不管怎么說,這樣罵一個小孩子真的過分了。]</br> [這是網絡暴力吧？？]</br> [那些字看得我有些想吐,不是葉芽的粉，但怎么說也是小孩,以后肯定會有心理陰影。]</br> [一口一個司馬，我看你們才是孤兒,真把嘴臭當光榮了？]</br> [看的真的讓人不舒服,我尋思人家葉總也沒做什么吧？柳女士先去質問人家,還不準人家生氣了？[]</br> [1，但是柳某粉絲太多了，不敢說。]</br> 一群墻頭草。</br> 葉霖川冷哼，輕飄飄關閉直播。</br> “葉芽，過來。”葉霖川朝她背影喊。</br> 葉芽幽怨看過來，磨蹭一會兒，站起來拍拍屁股走到葉霖川跟前。下一秒就被葉霖川抱了起來。</br> 暮色降臨，酒店外面的小花園亮著幾盞燈，父女兩坐到小秋千上，一大一小并攏的身影溫馨和諧。</br> “傷心了？”葉霖川啞聲問，垂眸安靜打量著她。</br> 葉芽憋著嘴深深嘆了口氣：“我只是感覺很累。”她說話時老氣橫秋，落于眉心上的沉重不像是三四歲的小孩子，倒像是歷盡滄的老太太，那副表情結合著可愛的小臉，無端惹人發笑。</br> 葉霖川決定充當一次心理醫生，配合著她的語氣，“那你說說，你是怎么累的。”</br> 葉芽誠實說；“他們不讓我哭。”</br> “嗯？”</br> “可我明明就是小孩子呀，小孩子哭哭不是應該的嗎？”葉芽想不通，為什么看節目的那些大人對她的要求這么高，人在傷心時候會哭不是很正常嗎？為什么因為她哭就要說她不聽話，不懂事，哭泣和聽不聽話，懂不懂事有什么必然關系？和她推倒趙辰星又有什么關系？？</br> 葉霖川忍俊不止：“你就因為這個很累？”</br> “還有其他的。”葉芽繼續說，“他們還說我吃東西弄臟臉臉，不愛干凈；還說我玩的時候弄臟手手，很邋遢。”邋遢那兩個字很復雜，葉芽向系統詢問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br> “阿弟，你有覺得我不愛干凈嗎？”葉芽手拖著秋千，眼底星火明滅，認真地想得到他的回答。</br> 葉霖川臉上掛著笑意：“你什么時候這么在意別人的看法？”</br> “所以我才很累呀。”葉芽并不善于隱藏自己的心情，她安毫不隱瞞地向葉霖川說出這幾天所有的心境，“以前我都不會在意，可是現在總會想起他們說的那些話。我就會在意，就會很累。”</br> 葉芽清楚明白自己沒有做錯什么，她的所作所為在那樣的情景之下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那些叔叔阿姨不覺得，他們站在情境之外，以事后人的角度指責她當時的表現。媽媽告知過她，妖活在世千萬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與看法，可她這只小妖怪活在人堆里，哪能做到獨善其身。</br> 最后得出結論——做人真累。</br> “我覺得我不可愛了。”葉芽捂著胸口，神情再一次難過幾分。</br> 葉霖川耐心順著她的話說：“為什么這樣覺得？”</br> 葉芽垂頭看著腳尖，聲音低低的：“因為我開始長大了，也開始變得也比別人聰明，聰明的小孩子都不可愛。”</br> “……”</br> 得，貶自己前還不忘夸贊一下。</br> 不愧是她。</br> 葉霖川伸過手把葉芽抱在懷里，強忍笑意說：“你是因為要長大才變得難過，還是因為別人說你不可愛難過？”</br> 葉芽難以取舍二者，糾結半天也沒有給出答案，“都有一點點。”她害怕自己長大的太快，回去后爸爸媽媽不認識她，所以很焦慮也很難過。</br> “我問你，大字去掉中間那一橫是什么？”</br> “人。”</br> “都說長大成人，只有長大才可以成為一個人……”</br> 葉芽打斷他：“可是、可是我不想成人。”只有人類想變成妖怪的份，哪有妖怪想變成人的。</br> 媽媽說人類愚蠢丑陋不聰明，是世間最糟糕的生物，變啥也不能便成人。</br> 葉霖川并沒有被葉芽難倒，順勢說：“這不就得了，你不想成人自然也不用長大，既然你不用長大，那你難過什么？”</br> 葉芽被問懵了。</br> “你都不是人了，干嘛還在意人類的看法？物種都不同。就像那根電線桿子，那邊那個噴泉，腳下那塊地磚，你覺得它們可愛嗎？”</br> 芽芽暈暈乎乎的回答：“不算太可愛。”</br> 葉霖川：“巧了，電線桿子還有噴泉還有這塊磚也是這樣想的。”</br> “……”</br> “你的想法可以撼動它們嗎？”</br> 葉芽搖頭。</br> “那它們的想法可以撼動你嗎？”</br> 葉芽繼續搖頭。</br> 葉霖川以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和強大的邏輯堅持不懈對小姑娘進行深度洗腦：“問題來了，電線桿子覺得你不可愛，你會難過嗎？”</br> 葉芽想了想，再一次搖頭否認。</br> 她又不是電線桿子，電線桿子想什么管她什么事。</br> “既然電線桿子覺得你不可愛你都不難過，你干嘛還要因為人類的想法難過？”</br> 葉芽一臉呆滯的問葉霖川：“人類是電線桿子嗎？”</br> 葉霖川為了哄小孩豁出去了，臉不紅氣不喘的點頭應下，一個字鏗鏘有力：“是。”</br> 她似懂非懂。</br> 見小孩子成功被他忽悠，葉霖川滿意頷首，在她肩膀輕輕拍了下：“去吧，回去仔細琢磨一下。”</br> 葉芽呆呆從葉霖川膝蓋上跳下，拐角時剛巧撞見趙辰星。他好像站在這里偷聽了很長時間，哪怕被葉芽抓包也沒有露出一絲心虛，漆黑的眼瞳了無生氣地注視著她。</br> 兩人相互對視幾秒。</br> 葉芽雙手叉</br> 腰，自小腹提起一口氣，兇巴巴地吼他：“電線桿子走遠點，別擋我路！”</br> “？？？？”</br> 趙辰星懵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