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整,淘淘直播間準時開播。</br> 童裝直播的熱度比不上其他品牌直播，即使微博提前發布預告,到現在為止也只有寥寥一百多個觀眾。女主播把今日要賣的幾套服裝全部掛在身后的衣架,對著鏡頭拿出了第一套連衣裙,“這是我們童心之家新上的一套夏季連衣裙，前五百名拍下的顧客可以獲得新品五折的優惠,現在可以給大家看一下上身效果。”</br> 葉芽已經換好了衣服，她緩緩從簾子后面走出,按照叮囑的那樣拉起裙角轉了一個圈。</br> 這套印有小雛菊的吊帶連衣裙偏向日常風，葉芽頭頂扎著兩個小辮子,劉海處夾了一個與裙子配套的雛菊發卡,她很乖，對著鏡頭晃悠來晃悠去,盡責當著小模特。</br> 隨著葉芽出現,主播發現直播間人數開始暴漲,從最開始的一百漲到三百，數字飛快上升到一千。</br> 女主播沒想到小朋友會這么歡迎，驚了下,急忙拉過葉芽，趁熱打鐵道：“這套衣服的料子非常柔軟，寶媽寶爸們不用擔心刺到寶寶的皮膚……”</br> 葉芽目視前往,注意到屏幕上不住飄出的文字。</br> ——啊啊啊啊,這是哪里來的小寶貝。</br> ——這不是芽芽嗎！你的腿腿好了嗎？</br> ——嗚嗚,自從葉總刪除視頻,我的樂趣就沒有了。</br> ——感覺芽芽在被迫謀生，2333。</br> 涌進來的觀眾全部圍著葉芽討論，壓根沒人關注主播說了什么，唯一慶幸的是直播間的銷量在上升，也不是壞事。</br> 咕嚕。</br> 小朋友肚子叫了聲。</br> 剛好對著話筒，觀看直播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br> ——芽芽餓了！</br> ——芽芽餓了讓她吃！</br> ——不是吧？不讓人家吃飯就拉來直播？</br> 女主播不禁慌亂，這要是落個壓榨童模不給飯吃的名聲還了得？</br> 芽芽看出了主播的無措，也看見了下面的評價，很快意識到那些彈幕文字都是人發出來的，葉芽摸了摸小肚子解釋：“我吃飯啦！只不過現在又餓了……”四點多的時候阿弟就帶著她去吃了肯德基，不過那時候還不太想吃，就隨便要個了蛋撻和小薯條，沒想到回來就感到餓了。</br> 事到如今女主播也不能不讓小孩子吃東西，于是放她離去，繼續介紹服裝的優惠價格。</br> 她就坐在鏡頭后面的小椅子上，拉過書包從一堆零食中翻找。</br> 娃哈哈拿出來、小面包拿出來、酸奶拿出來、麥芽糖拿出來，喜之郎果凍……</br> （3-6歲兒童請在家長監護下食用。）</br> 嗯，她一百歲。</br> 嗯，她是家長。</br> “可以吃可以吃。”葉芽拍拍自己的小腦袋，拿起果凍頭朝下翻過，牙齒對著果凍底部一咬，啪的聲，上面那層撕紙炸開，葉芽急忙拿正，輕松撤掉那層爆開的包裝紙，吸溜聲把果汁吸干，一口把那Q彈的小果凍吞了半個。</br> 她腮幫子鼓鼓，搖頭晃腦吃得開心，殊不知有一萬觀眾在看她吃果凍，別樣的拆口方式讓直播間的觀眾目瞪口呆。</br> ——還、還有這種操作？</br> ——一直撕不開果凍紙的我像個傻子。</br> ——不說了，我去買喜之郎了。</br> ——？？？</br> 觀看人數持續增長，房間號旁邊出現一束紅色的小火苗，熱度不斷上升中，女主播發現那套連衣裙已被搶售一空，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聽助理傳來呼聲：“他們真的都去隔壁賣零食的那家店買喜之郎了！”</br> 女主播：“？”</br> 憑借著高超的吃果凍技巧，葉芽成功消滅掉三個果凍，她擦擦小臉，跳下椅子去換衣間換上下一套衣服，可謂十分有職業道德。展現完第二套后，葉芽又坐在了小凳子上。</br> 直播間的觀眾們激動地等她挑選第二件零食，甚至在彈幕上押起了寶。</br> ——娃哈哈！肯定是娃哈哈！</br> ——酸奶！</br> ——麥芽糖！</br> 萬眾期待中，葉芽拿起了酸奶。</br> 小吸管插進去，心滿意足品嘗一口，酸酸甜甜的口味讓她滿足的晃起小腳，光和酸奶未免顯得單調，葉芽又從小書包里翻出一包速食小饅頭，饅頭很小，就小孩拳頭那么大，葉芽將饅頭一分兩半，再撕開一小袋饞嘴猴夾在饅頭里，捏緊，一口咬一半。</br> 辣條對三歲小朋友來說太辣了，軟乎乎帶著甜的小饅頭剛好中和了口感，當辣味在舌尖蔓延時，葉芽立馬吸溜口酸奶。</br> 有酸有甜，有辣有咸，人生美得很。</br> 葉芽三兩口吃完小饅頭，吮了吮手指，撕開酸奶紙蓋，小舌頭把上面殘留的酸奶舔得干干凈凈。</br> ——我和首富的女兒有了共同點！</br> ——原來有錢人也是這樣吃酸奶的，四舍五入我也是有錢人！</br> ——不說了，我去買酸奶和辣條了。</br> ——嗚嗚嗚一人血書求葉總讓芽芽開直播，我天天打賞！</br> ……</br> 一個彈幕出來，就有千千萬萬個彈幕應聲，紛紛艾特葉霖川，希望他給葉芽開個微博直播。</br> 葉霖川正坐在外面用手機看著葉芽的賣貨直播，早在她掏出辣條時他就不滿了，哪有家庭的孩子這樣吃東西的？一點貴氣都沒有。剛巧有個工作人員要進去，葉霖川急忙起身攔住，“你好，能幫我一個忙嗎？”</br> 男中音喑啞低沉，語調透著一股子優雅今勁。</br> 工作人員對著葉霖川這張臉恍了下神，“您說。”m.</br> “別讓葉芽吃東西了，就說是我說的。”</br> 工作人員點了下頭，推門進入。</br> 這段時間里葉芽換的衣服有五六套，吃的零食也不少，一小時前還滿當當的書包瞬間空憋下去。當工作人員走過去時，她正認真撕裹在麥芽糖外面的那層薄紙。</br> “芽芽，你爸爸不讓你再吃東西了。”</br> 葉芽捏著麥芽糖的手一頓，眼睫瞬間忘記眨，愣了三秒，手上拆糖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一連拆開兩片全卷起來塞到嘴巴里。</br> 工作人員愣住。</br> “我……我不吃啦。”葉芽嘴巴里含滿了糖，聲音有些含糊。她跳下椅子把垃圾全部收拾著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擦擦嘴巴老實的站到主播身邊。</br> 麥芽糖很黏，越嚼越黏，就像是膠水在口腔里熱戀，相互交纏，難舍難分，任憑怎么分泌唾液吞咽，始終無法把它們咽下去。到了最后牙齒竟完全被麥芽糖裹住，上下兩排牙齒黏死死粘在一起，葉芽嘗試張嘴嗎，發現完全張不開。</br> 她總算慌了。</br> 小妖怪聰明的大腦在此刻當機，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br> “芽芽，要去換衣服啦。”</br> 葉芽站在鏡頭前沒有動，像木頭似的。</br> “芽芽怎么了？”女主播意識到不對勁。</br> 她臉蛋漲紅，嘴唇緊緊并在一起，眸中隱約透出幾分驚慌失措。</br> ——不會是食物卡主了吧？</br> ——芽芽剛才在后面猛塞東西，是不是真的食物卡住了？</br> 彈幕的話讓女主播心生慌亂，先前光顧著忙，她自己又省心，吃東西的時候根本沒人在旁邊看著。</br> 別、別是真卡住了……</br> 女主播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醫生時，身后房門被推開，一條長腿邁了進來。</br> ——！！葉總！</br> ——艸，葉總太帥了吧。</br> ——第一次這么近距離見到葉總真容！我可以！</br> 彈幕啊聲一片，觀看人數隨著葉霖川的出現瘋狂飆升到五十多萬，并且這個數值以最快的速度持續增長。</br> 他大步走到葉芽身邊蹲下，皺眉打量著眼眶紅紅的小姑娘。</br> 不像是食物卡住的樣子。</br> “你怎么了？”葉霖川問。</br> 葉芽癟嘴，想哭。</br> 小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br> 葉霖川眸光閃爍：“芽芽？”</br> “嗯嗯嗯！”葉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又指了指嘴巴。</br> “芽芽的牙牙？”</br> 葉芽激動地眼睛發亮，顛顛跑到小凳子前，取出麥芽糖遞過去。</br> “我不吃。”葉霖川擰眉拒絕，都什么時候了還吃糖。</br> 葉芽深深嘆了口氣，又遞了遞。</br> 沉默些許。</br> “芽芽的牙牙被麥芽糖……”頓了下，“粘住了？！”</br> 微微提高地音量表達著內心的錯愕與震驚。</br> 葉芽說又說不出來，哭也哭不聲，著急的原地轉圈圈，跺腳腳。</br> 葉霖川活了三十五年哪見過這種傻子，喉頭梗住竟想不出訓責的話來。半天，旁邊女主播噗嗤噴笑出聲。</br> 他們一笑葉芽就想哭，一時間眼淚啪嗒啪嗒掉，喉嚨里發出像奶貓般委委屈屈的抽噎，葉芽兩條小胳膊繼續在他面前比劃著，外面人半天都不道她比了個啥，唯有葉霖川琢磨著那套動作。</br> “放心，你的牙牙不會被粘掉的。”</br> 呼。</br> 葉芽松了口氣，又繼續比劃。</br> 葉霖川神情無奈：“也憋不死，你鼻孔長著是為了好看？”</br> 葉芽又松了口氣。</br> 觀眾茫然，這他媽都能看懂？！</br> 該說不愧是親生的？！</br> 葉霖川看看了眼時間，距離八點還剩十五分鐘，以她現在這個情況肯定不能再參與下去。葉霖川抱起葉芽拎起書包，和主播說了聲后帶著小孩離開。見他們要走，觀眾開始不依。</br> ——葉總你別走！給葉總點一首你快回來！</br> ——啊啊啊，我想知道芽芽被麥芽糖粘住的牙牙要怎么才能弄下來芽！</br> ——前面的禁止套娃。</br> ——前面的禁止禁止套娃。</br> ——剛過來看直播的感覺損失一個億，懵逼。</br> ……</br> 可是不管怎么嚷嚷，人都走了也看不到了。</br> 葉芽趴在葉霖川肩上，慌亂無措間決定求助許久不見的系統叔叔，系統身為在一個統哪見過這種場面，就算著急也提供不了任何幫助。眼見著小姑娘又要哭，他猶豫著說：[你要不一直舔？舔化不就完了。]</br> 葉芽抽抽鼻子，覺得有理，于是縮在葉霖川身上一直用舌頭舔著黏在牙齒上的麥芽糖。</br> 葉霖川把葉芽放在休息廳，接了杯溫熱水過去：“小口抿，馬上就化了。”</br> 她雙手捧過紙杯，聽話的一點一點抿水，果然，沒過多久粘著的麥芽糖便融化下去。得以解脫的葉芽手指頭伸出去挨個摸了摸牙齒，確定一個不少后，長長松了口氣。</br> 小姑娘這后怕的小表情過于可愛，葉霖川忍不住低笑：“還亂吃嗎？”</br> 葉芽抽抽搭搭，聲音斷斷續續抱怨：“我、我要不是為了、為了這個家，會……會這樣嗎？”</br> 說來說去，都怪生活不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