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時葉霖川出現在了幼兒園。</br> 他很高,面容冷峻,氣勢凌厲,一經出現便吸引了大部分家長的注意,更威懾到旁邊玩耍的小朋友們,孩子們神色畏懼,齊齊后退與之拉開距離。</br> 葉霖川從小不討小孩子和動物的喜歡,也不覺得意外,目不別視徑自來到小班,曲指在門上敲了敲:“你好,我是葉芽芽的家長。”</br> 突然起來的聲音讓座椅上的葉芽抬起頭,愣了愣,不可思議的眼神放在劉老師身上。</br> 葉芽很快意識到人是劉老師引的,頓時生氣了,跳起來大聲控訴:“老師你是騙子!你怎么可以叫大人,你答應過我不叫大人的!”</br> 她氣鼓鼓的,難以相信信任的劉老師轉眼就出賣她,她們明明說好來著,可是老師竟然一點都不信守諾言。</br> 小葉子的心終究是錯付了!!!</br> 劉老師尷尬笑笑,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很快想到應對措施:“老師沒有欺騙你呀。”</br> “你有!”</br> “你仔細想想老師之前答應過你嗎?”</br> 葉芽低頭仔細將談話的過程回想一遍,好像……好像老師真的沒有答應,她只答應了幫忙看著錢,沒答應不叫大人……</br> 劉老師雙手撐膝,彎腰笑看她:“再說了,老師可沒有接受你的賄賂哦~”</br> 她癟嘴沒再鬧,悶悶不樂回到原來的位置。</br> 劉老師笑意深深,再一次看向葉霖川。</br> 他和印象中不大相同,更年輕也更英俊,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我家有礦”的氣場,劉老師靜靜打量葉霖川好幾秒,忽然覺得很眼熟,思考半晌,劉老師眼睛瞪大,愕然出聲——</br> “葉、葉霖川?”</br> 竟然是那個因為債務纏身而鬧得沸沸揚揚的前首富葉霖川!</br> 她以為葉芽的父親只是恰巧和對方重名,以為葉芽家單純很有錢,怎么也沒想到會和葉家有牽連。</br> “看樣子老師認識我,那我就不介紹了。”葉霖川冷冷淡淡瞥了眼葉芽,“她犯事了?”</br> 孩子們差不多都被家長接走了,熱鬧的教室頓時清凈不少。</br> “我們進里面談吧。”劉老師向午休室走去,“芽芽也來。”</br> 葉芽瞪了瞪葉霖川,背起小書包不情不愿跟著進門。</br> 劉老師取出錢直接交給他:“這是葉芽今天拿回來的。”</br> 袋子里放著嶄新的百元紅鈔,葉霖川眉頭皺起,朝葉芽臉上掃了兩眼。</br> “她說是自己賺來的,我擔心孩子弄丟,于是先保存著。”</br> 葉霖川攥緊紙袋,居高臨下看著她說:“錢哪兒來的?”</br> 他說話時一如既往的兇,語氣中莫名帶著質問,像是在懷疑她錢的來歷,或者說懷疑她的人品。</br> 葉芽當下感覺委屈,眼淚在眼眶打轉。</br> “我問你話呢,你哭什么?”葉霖川不耐,“你這錢是和夏家拿的嗎?”</br> 父女之間沒絲毫溫情可言,□□味在空氣中漂浮,劉老師可算看出這爹是真沒把葉芽當女兒看。她作為老師照顧葉芽這么久,對小姑娘自然是疼惜愛護的。</br> “葉爸爸,請您注意一下語氣。”劉老師不滿苛責,輕輕拉過葉芽手腕,取出手帕擦擦她眼角淚水,“有什么話直接和爸爸說,老師在呢。”</br> 葉芽抽了抽鼻子,雪白的指尖攪動在一起,長睫垂下始終不去看他的臉,過許久,葉芽哽咽開口:“我、我偷偷去拍照片賺錢,王叔叔還有程爺爺都是好人,他們算芽芽一小時一千五~”</br> 葉芽說完,眼淚掉了下來:“我要賺錢給哥哥看病。”</br> 她聲音糯糯的,有無數的委屈與難過。</br> 葉霖川身形一震,眼底閃過細微的詫然。</br> “是之前找你的那家?”葉霖川不記得名字,但對那天在商城發生的事印象深刻,過這么久,怎么都想不到葉芽還沒丟那張名片,甚至還找了過去。</br> 這么說……</br> 他離家去舒美辰那里不是為了過好日子,而是為了避開他的視野賺錢??</br> 葉霖川心底五味雜瓶,大腦空白,有酸澀也有不可置信。</br> 他難以相信天生為惡的克隆體會為兒子思考;</br> 難以相信她會為別人付出;</br> 也難以相信為了躲開他想出這樣的辦法。</br> 不得不說她的確是聰明的,所有行為都超出葉霖川預期。</br> 葉霖川喉結滾動,慢慢蹲下/身,目光深邃看著哭得無助的葉芽,嗓音柔和不少:“你之前為什么不和我說?”</br> “你又……又不聽我的話。”葉芽淚眼朦朧,“你也不喜歡我,我……我也不想和你說話,你會罵我……”</br> ——你會罵我。</br> 空氣驟然低沉。</br> 葉芽比誰都了解大人的情緒。他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哪怕抱抱她、摸摸她也只是一時興起,第二天該厭惡還是厭惡。葉芽知道他把倒霉事都怪罪在自己身上,她不知道怎么解釋,也解釋不清楚。</br> 因為她是小孩子。</br> 大人從不會聽小孩子說話。</br> 葉霖川張張嘴,喉嚨好像是被膠水黏住般,竟發不出一點聲音,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緊縮,看著她,眼中有糾結也有自己都難以覺察的自愧。</br>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葉芽低低地啜泣聲。</br> 劉老師抱起她哄了哄,等葉芽情緒平定下后,說:“芽芽先去外面玩好不好,我和爸爸有話要說。”</br> 葉芽乖巧點頭,摸干眼淚離開房間,還不忘把房門帶上。</br> 劉老師嘆息一聲,拉過一把椅子讓葉霖川入座:“葉先生要喝水嗎?”</br> 他搖頭。</br> 劉老師沒有勉強,直接說:“今天我發現錢和葉芽約談時,她竟以為我在誤會她偷錢,葉先生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br> 葉霖川再次搖頭。</br> “她比同齡人敏感。”劉老師點名要點,“按照這個年紀小朋友的思維方式,當我問錢從哪里來時,他們會直白說明來歷。可是葉芽不一樣,她很害怕被誤解,甚至會細微的觀察大人的想法。,然后做出相對應的判斷。”</br> “葉芽比同齡人都要聰明,不管是記憶力還是創造力都高過同齡人,她也很容易取得別人信任,迅速融入環境與別人打成一片。按理說這是好事,但我總是很擔心她……”</br> 劉老師說著從文件夾里取出葉芽的作業,“這是她那天畫的,上面還寫了字,你可以看一下。”</br> 葉霖川接過。</br> 畫上只有一片小小的綠葉,渺小的點綴在素白的紙</br> 張上,右下角寫著稚嫩的三行小詩——</br> 《綠芽》</br> 綠芽是春天的孩子。</br> 秋風把它偷走,送給了冬天。</br> 綠芽在雪地里迷了路。</br> 很顯然,她故意留白當做是冬天的雪,那么那株小小的葉子代表——</br> 她自己。</br> 她覺得自己丟了……</br> 葉霖川捏著紙的手不禁縮緊,神色逐漸復雜。</br> “芽芽好像很孤單,也很渴望爸爸媽媽。”劉老師深吸一口氣,“小孩在三到五歲這個年齡段很重要,芽芽又很聰慧懂事,希望回家后大人可以給予她更多的關愛,千萬不要讓小孩子傷心。”</br> “我就說這么多,葉先生可以帶葉芽回家了。”</br> 葉霖川恍惚回神,眸光閃爍:“這個我可以帶回去嗎?”</br> “當然可以。”</br> 葉霖川把畫卷好,起身開門。</br> 黃昏臨近,她獨坐在小凳子上畫畫,小小的背影被暖光吞噬。明明是很溫馨單純的畫卷,葉霖川卻看到些許的孤寂落寞。</br> 他深深吸了口氣,上前拿起書包把錢放進去,又收羅起桌子上的畫筆紙幣,“和老師說再見。”</br> 葉芽坐在椅子上不肯動。</br> 葉霖川俯視著她:“你要在這里過夜?”</br> “我不要和你回去。”葉芽雙手環胸,嘴唇抿起,固執別過頭,留給他一個圓潤可愛的側臉。</br> 劉老師此時出來,幫腔說:“芽芽乖,快哦和爸爸回家。老師已經和爸爸說好啦,他以后都會和芽芽好好說話,不會再兇芽芽。”說著揚起臉,“是吧,葉爸爸。”</br> 葉霖川低低嗯了聲。</br> 葉芽才不相信老師三言兩語就能改變弟弟對她的看法,但也知道自己留在這里就是給老師與園長添麻煩,她起身和劉老師揮揮手,一把扯過書包護在懷里,像只小企鵝似的走出班級。</br> 葉霖川向劉老師頷首告別,大步流星跟著上去。</br> “沈然哥哥呢?”葉芽滿院子找不到沈然的身影,有些慌亂。</br> “坐校車回去了。”</br> 葉芽沒多問,邊走邊翻出紙袋數著錢。</br> “沒少你的,好好走。”</br> 葉芽不理會葉霖催促,認真把錢點好,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在肚子里。</br> “你要是不讓我賺錢,我就和你斷絕關系。”葉芽扯著書包肩帶,迎著夕陽一本正經說道。</br> 葉霖川笑了下:“斷絕關系?”</br> 葉芽:“奶弟關系。”</br> “……?”</br> 奶弟關系是個什么見鬼的關系???</br> 葉芽跟著葉霖川走出學校,門外孤零零停著輛青綠色的電動車。葉霖川面無表情走過去擰開車鎖,跨坐上去,想了想又下來,轉身抱起她放在了前面,順手將一個熟悉的粉紅色頭盔戴在她頭頂。</br> 葉霖川雙手握把看,發動電動車。</br> 剛開車過來的劉老師看到這幅畫面時瞬間驚住,車窗滑下面對著葉霖川:“葉先生……騎車來的?”說完上下掃著葉霖川,高大冷峻的男人與青綠色的電動車格格不入,前面車筐里還晃動著一本小冊冊,憑借著良好視力,劉老師看到上面的字是——</br> 《看男科就去XX醫院。》</br> 一看就是路邊發的小廣告。</br> 她眼皮子一跳,莫名想笑。</br> 葉霖川假裝沒看見劉老師眼底的促狹。</br> 他其實還有兩輛車在外面,一輛單純養不起,一輛是給何助理的,可是何助理說在維修,下個月才能拿到。葉霖川今天本來是想打車來,結果被沈晝無情阻止。</br> “葉叔叔,您最近用來打車的開銷太大了。”</br> 葉霖川一尋思也是,事到如今是該節約,可是他又不愿意坐公交,逼不得已只能借隔壁大嬸的電動車,好在電動車容易騎,適應一會兒便也會了。</br> 葉霖川無視劉老師,一擰車把,青綠色的電動車呲溜下竄離出去。</br> 他車技勉強,騎得歪歪扭扭像是隨時要摔倒。</br> 葉芽把帽子向上面抬了抬,現在是下班高峰期,車山人海,道路不見空隙。</br> 突然間,一道好聞的香氣飄了過來,葉芽鼻尖動動,仰起頭來:“我餓啦。”</br> 葉霖川等著紅綠燈,面無表情:“幼兒園不是管飯。”</br> “沒吃飽。”葉芽摸了摸小肚肚,她今天有心事,晚飯沒怎么吃,到現在早就餓了。</br> 葉芽環顧周遭,在隔壁街看到大排檔,小舌頭舔了舔:“阿弟,我想吃那個。”</br> 葉霖川目不斜視:“沒錢。”</br> “我有!”有錢就是底氣足,葉芽拍拍書包,“我有錢!”</br> 小孩子吵起來屬實讓人煩,葉霖川掉轉車頭,領著葉芽去了對面的燒烤一條街。</br> 這條街開的都是餐飲,街邊擺滿桌椅,每桌幾乎都有光著膀子的男人和談笑風生的女人們。酒杯碰撞,燈光喧囂,充滿市井氣。</br> 葉霖川這輩子都沒來過這種地方,緊緊夾起的眉頭中滿是嫌棄。</br> 葉芽拉著葉霖川找到一家燒烤店,看著炭火上滋滋冒著油珠的肉串,葉芽舔了舔嘴唇,咕嚕聲咽了口唾沫。</br> “要點啥?”老板嘴里掉了根牙簽,瞇著眼問他們。</br> 葉芽指著爐子上的肉串說:“我要肉肉!”</br> 老板被逗笑了:“什么肉肉呀?”</br> 葉芽叫不出名字,不由看向葉霖川。</br> 他說:“隨便來點。”</br> “得嘞,你們先去旁邊坐,一會兒就好了。”</br> 葉芽蹦蹦跳跳找了一張桌子坐下。</br> 現在是忙的時候,那張桌子還沒來得及擦,上面沾染油污,葉霖川猶豫許久,最終沒有坐下,靜靜點了根煙去旁邊抽。</br> 肉串很快上來,葉芽左右一串右手一串的吃得香,見葉霖川身影孤單,起身把其中一串遞過去:“給。”</br> 葉霖川低頭。</br> 一會兒工夫那張小臉就蹭的臟兮兮的,嘴角一圈油,臉上還沾著辣椒孜然末,葉霖川看不下去,掏出張紙巾親自動手擦了擦。</br> “給你吃。”葉芽踮起腳尖,小胳膊舉的高了些。</br> “我不吃。”葉霖川害怕不干凈,拒絕果斷。</br> “吃嘛~”</br> “不吃。”</br> “吃嘛吃嘛~”</br> 那根竹簽危險的晃來晃去,讓葉霖川一陣心驚肉跳,皺眉接過,小</br> 心翼翼咬了口。肉串烤的剛好,外焦里嫩,咬一口肉汁四溢,香的舌尖都能掉下來。</br> 真他媽好吃!</br> 葉霖川也不嫌臟了,坐回椅子多點了十串。</br> 小姑娘胃口小,吃了兩串差不多就飽了。</br> “和我說說。”</br> 她迷茫歪頭。</br> “你簽約那事兒。”葉霖川問,“舒美辰幫你辦的?”</br> 夏家只有舒美辰一個清閑人,她老公定不會那么沒理性的幫忙干這檔子事,想來想去只有舒美辰最可疑。說不定開始也猶豫,但是架不住小姑娘軟磨硬泡,要是再撒個嬌,換個人都會繳械投降。</br> 誰成想葉芽矢口否認:“不是姐姐。”</br> 這話挑起了葉霖川的好奇心:“那是誰?”</br> “不告訴你。”這是葉芽的小秘密,才不會輕易讓阿弟知道。</br> 葉霖川擰眉,勾地癢癢的:“老夏?”</br> 她搖頭,不管葉霖川怎么問都在搖頭,閉口不談這件事。</br> 葉霖川冷哼,身子后倚,不屑道:“愛說不說。”</br> 哼!</br> 她也不稀罕說!</br> 葉芽看了眼桌子上的竹簽,默默把自己吃的兩串分開放在前面,拉開書包從里面取出一百元大鈔,舉起手晃了晃:“叔叔,我要結賬!你再幫我打包帶十五串!”</br> “好嘞,八十一算你八十。”老板擦擦手過來收錢,見付款的是小姑娘,笑了,“幫爸爸看錢?”</br> 葉芽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不對不對,不是八十一。”</br> 噗,這小姑娘還會算賬。</br> 老板耐著性子問:“那是多少呀?”</br> 葉芽指了指葉霖川,一臉正色:“我們分開算。”</br> 剛吃完準備發車的葉霖川:“???”</br> 葉芽用那稚嫩的小嗓音說:“我們AA制。”</br> “???”</br> AA制?</br> 這小兔崽子還懂得AA制?</br> 旁邊兩桌人看過來,見葉芽認真算著賬,頓時哄堂大笑。</br> 老板也沒見過這種小孩,“行,那算你五十。”他看向葉霖川,“您是三十。”</br> 葉霖川磨磨牙,狠狠瞪葉芽一眼從口袋翻錢。</br> 左邊口袋空的,右邊也是空的。</br> 別說錢包,手機都忘了帶。</br> 葉芽看出男人的窘迫,眼兒亮亮:“我可以借給你~”</br> 葉霖川深吸口氣:“行,借。”</br> 葉芽美滋滋把錢遞過去,找錢時順便讓老板把錢換成了幾個零碎的。</br> 她裝好錢拿著肉串,轉身找葉霖川抱上車。</br> ***</br> 兩人到家帶回滿屋的燒烤味,四位哥哥一邊因她回來而喜悅,一邊對著袋子里還熱乎的烤串流口水。葉芽把燒烤遞過去給他們吃,葉霖川去對面送鑰匙,順便叫大嬸過來給她洗澡。</br> 隔壁大嬸姓錢,五十多歲,目前在居委會工作,長得慈眉善目,天生一副熱心腸。</br> 葉芽光著身子坐在堆滿水的浴缸里,水里游著一只小黃鴨。</br> 錢大嬸往葉芽后背上潑著熱水:“你這家里兄弟夠多啊,不容易吧?”</br> 一個男人照顧五六個孩子,看著都嫌累。</br> 葉芽重重點頭,“是不容易。”她現在是個賺錢養家的小妖怪啦,要是不好好工作,哥哥們是會餓死的。想到肩上重擔,葉芽重重嘆了口氣。</br> “所以說家里沒個女人就是不行,看你爸也不像是個會干活的。”</br> 葉霖川過去遞鑰匙的時候大嬸特意關注了一下手,嘖,手指頭比女孩子都嬌,一點褶子都沒,指頭肚子嫩的好像能掐出水,這種男人看著人高馬大,其實放在工地搬磚都沒人要。</br> 葉芽再次點頭:“他不會干活還脾氣不好,所以我要懂事點。”快點長大撐起這個家!</br> 這話出自一個三歲女童之口莫名惹人心酸,錢大嬸眼角擠出兩滴淚:“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是顆草。唉,以后想吃啥就去找大嬸,不用客氣,大嬸那口子是干廚師的,都能給你做。你們兄弟幾個還小呢,可要養好身體。”</br> 說起來家里好像剛買顆西瓜沒打開,待會兒送過來給孩子們吃。</br> 葉芽手里捏著小鴨子哼唧:“有媽的孩子是顆草,沒媽的孩子是野草~~”</br> 錢大嬸被逗樂了,沒糾正,由著她唱。</br> 她很快洗完被錢大嬸抱著出來,桌上那十五根肉串早就被兄弟幾個瓜分的一干二凈,此時都圍在桌前做作業,見葉芽出來,他們齊齊看來。</br> 剛洗完澡的小姑娘香噴噴的,眼睛里沾著水汽。</br> 錢大嬸放下葉芽,回自己家抱了個西瓜送給他們吃。</br> 葉芽沒有去吃西瓜,轉身拉開書包取出錢,把那些錢分別裝好,跳下椅子來到幾人面前。</br> 小姑娘雙手背后,像是有話要說。</br> 葉清河眼底帶笑,“芽芽藏什么了?”</br> “我……”葉芽臉蛋紅紅的,“我去賺錢啦!!”</br> 幾人不明所以,知曉一切的葉霖川沒任何表示。</br> 葉芽驕傲挺胸,“芽芽要給你們發零花錢。”</br> 零花錢????</br>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懵了。</br> 葉霖川無奈搖了下頭,沒阻攔。</br> “哥哥。”</br> 被叫到名字的葉清河茫然起身走過去。</br> “給。”葉芽往他手上放了一個長方形的“紅包”,這個紅包是葉芽今天在學校時手工做的,上面還寫著名字。</br> 葉清河。</br> 葉清河眼角一跳,心想小姑娘能賺幾個錢,估計就是一毛五毛的,他不忍打擊妹妹的心情,配合接過:“謝謝芽芽。”</br> 葉芽大爺似的點了下頭:“沈晝。”</br> 得嘞,哥哥都省了。</br> 沈晝忍著笑走過去。</br> “給!”</br> 小小的紙袋上落有:沈尺旦。</br> 沈晝:“……”這是把他名字分尸了。</br> “沈然。”</br> “子煜。”</br> 葉芽一個一個叫下去,最后就是——</br> 她目光落在角落默不作聲吃西瓜葉霖川身上,清清嗓子:“葉霖川,快來領零花錢!”</br> 噗——!</br> 突然起來的一嗓子直接讓葉霖川</br> 嗆了嗓子。</br> 他吐出西瓜子咳嗽兩聲,驚訝竟然有自己的份。</br> “爸。”葉清河推了下葉霖川。</br> 葉霖川放下西瓜走了過去。</br> “手。”</br> 葉霖川勉強配合,伸出手掌。</br> 葉芽拿出最后一個錢袋,打開,開口朝下倒了過去。</br> 啪嗒。</br> 一個小小的硬幣從里面跌至掌心。</br> ——一毛錢。</br> 估計從犄角格拉搜刮出來的,上面還帶著燒烤味。</br> 葉霖川嘴角一抽,看了過去。</br> 葉芽費力仰著頭,小奶音軟軟綿綿,慢吞吞提示:“你還欠我三十塊。”</br> 葉霖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