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云斐然端了水果，在樓下沒找到云逸殊，于是上樓，推開自己的房門就看到了云逸殊。
    云逸殊背對著她，她沒看到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手里拿了什么東西，最近兩天她都在研究蘇老爺子給她的東西，因為激動和興奮，她甚至沒想起來八音盒和那張鑒定報告。
    她笑著進門，“哥，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此刻她心里想的全是怎么解決她那個便宜媽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云逸殊的臉色，直到云逸殊將那張噴滿血的鑒定報告放到她眼前。
    “斐然，你說，這是怎么回事？”云逸殊盡力壓制心臟的戰栗。
    哐當一聲。
    果盤掉落，云斐然被嚇得魂不守舍，她不是把它燒了嗎？
    哦，不，她沒來得及燒！
    看看那只八音盒，冷汗也隨著她鬢發落下，“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故意將它給爺爺看，它只是不小心掉出來，遺落在爺爺房間的！”
    她聲嘶力竭，開始語無倫次為自己辯解。
    上一秒，云逸殊本來還想替她開脫的，說這是她從外面撿來的，說這上面不是血，是其他什么東西，說她沒有見過這張紙，是有人栽贓陷害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在八音盒里的……
    但現在……
    所有人僥幸和幻想全都被云斐然的不打自招給掐滅。
    云逸殊看著這個妹妹，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斐然，你可以任性妄為，可以囂張跋扈，可以對你不喜歡的人耍小伎倆，但是，你不能沖親人下手！那是給與你一切的爺爺！”
    嘭——
    云逸殊砸碎云斐然一直當做寶貝的八音盒！
    他的雙手握成拳頭，像一只暴怒的雄獅，要將所有一切撕裂。
    云斐然這回是真的怕了。
    噗通跪下，抱住云逸殊的腿，“哥，我知道錯了，我只是嫉妒，嫉妒爺爺對顧卿卿的好，嫉妒你們所有人對顧卿卿的認可，我、我……”
    淚水嘩啦啦落下。
    云斐然知道，自己什么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云逸殊雖然寵她，但絕不盲目，與其處心積慮編造漏洞百出的謊言，不如乖乖認錯，博取他的同情。
    果然，在她哭得快背過氣時，云逸殊的拳頭緩緩松開。
    云斐然第一時間捕捉到他的心態轉變，趕緊抽了自己一耳光。
    “都是我的錯，害了爺爺！”
    啪——
    啪——
    一下，兩下……
    整個房間除了她的哭聲就是她抽自己耳光的聲音。
    云逸殊終是沒辦法忍心看下去，重重嘆了一口氣，抓住了她的手，“夠了！”
    “哥……”
    云斐然抽抽噎噎，面露希冀。
    “你原諒我了？”
    云逸殊的臉黑沉如鍋底，“這件事，我必須告訴大哥二哥，讓他們定奪。”
    剛挺直腰背的云斐然立刻被嚇癱掉。
    頓時豆大的淚水再次嘩啦啦落下，“哥，你不能告訴他們，他們會把我趕出云家的！”
    現在，她已經有八分把握確定云老爺子和云恪知道她不是云家的孩子，如果被他們知道是她搞了鬼……
    那后果，簡直不敢想！
    “哥，看在我爸爸媽媽都為你死去的份上，求你，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云斐然哭唧唧，拿出了最后一張王牌。
    云逸殊的身子晃動了一下，仿佛可怕的記憶又將他靈魂吞噬進去。
    “哥，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云斐然晃著他的手，期期艾艾，好不可憐。
    “斐然，你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明知是錯還要觸犯法律嗎？”
    云逸殊聲音沉痛。
    “因為，他們抱著僥幸心理，覺得自己的罪孽可能永遠不會被發現。”
    “也因為，犯罪成本太低，遠遠低于他們能拿到的利益和好處。”
    “更因為他們心中的惡，需要釋放和宣泄，可以不擇手段，不計代價……”
    “云氏家訓，立身要正，斐然，你錯得太離譜了，即便為了姑姑和姑父，我也不能讓你一直錯下去，跟我回云家吧……”
    云逸殊的話，澆滅了云斐然所有的希望。
    她不能跟云逸殊回云家，更不能讓自己做的事敗露，她不能讓云逸殊毀掉她的一切。
    她握住云逸殊的手，想站起身，“哥，我跟你回去。但是我腿麻了，你能抱我起來嗎？”
    云逸殊彎下腰，抱住云斐然。在他視覺盲區，云斐然的另一只手，捏住了八音盒的一塊碎片，眼睛鎖定了云逸殊的頸動脈。
    這塊碎片夠鋒利，一下下去，應該能刺穿他的頸動脈吧？
    她不想的，這是最疼愛她的哥哥啊，可是，她也沒辦法，她的親生父母逼她，為什么連最疼她的哥哥也要逼她？
    她的雙手抱住了云逸殊的脖子，在他抱她起來一剎那，八音盒的碎片就勢靠近他的脖頸。
    眼看這一刀就要下去，云逸殊的手機突然響起。
    云逸殊一動，云斐然趕緊收起那塊碎片。
    云逸殊將她抱起，放一邊，離開她兩步，接通電話。
    頓時臉色大變。
    “哥，怎么了？是不是爺爺出了什么事？我現在去認錯，會不會再次刺激到她？”
    云斐然又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臺階。
    云逸殊回頭：“爺爺，不見了。二哥找遍了醫院都沒找到……”
    云斐然差點沒壓住心里的驚喜。
    顧卿卿是躺在裴司宸懷里數星星時接到的這個電話。
    電話那頭，云恪非常焦躁。
    “妹妹，你說，爺爺會去哪里？”
    云恪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將這個問題丟給顧卿卿，恍惚間，他就覺得這個跟他們分開十七年的妹妹能跟爺爺能有心靈感應似得。
    顧卿卿噌地從裴司宸懷里坐起，小腦袋迅速轉動，云老爺子來漢城，是想在這里等死的，這次他突然病發，也會激發他心里長久積壓的負面情緒。
    而漢城他會選擇的最后落腳地，應該是他這輩子噩夢所在。
    “哥，你知道十七年前那件事發生在哪里嗎？”
    云恪那時其實也是個孩子，并沒有跟著老爺子一起行動，隨行的是大哥云瑯。
    “我問問大哥……”
    就在云恪要掛斷電話的當口，裴司宸突然出聲，“那里我知道。在大邱山飛云峰下云棲谷……”
    大邱山，云棲谷。
    云恪趕到時，蘇老爺子已經到了。
    準確說，蘇老爺子似乎比云恪還早發現云老爺子失蹤，并第一時間找到了他，還沒告訴任何人。
    云逸殊和云斐然后腳趕來。
    “爺爺呢？”云斐然臉上掛著淚痕。
    云恪皺了皺眉，但并沒有說什么。
    不知道廢棄多久的屋子里，散發著一股霉味兒。
    蘇祁懷被五花大綁，云老爺子就坐在房間正中央，四處設置了機關和炸彈，連蘇老爺子也不敢靠近，其他人更是直接被攔在外面。
    “云老頭，你可別亂來！”
    相比于蘇老爺子的焦躁不安，云老爺子臉上是一派冷漠平靜。
    “蘇老頭，你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去清理你蘇家。這個陣法應該就是當年他們想從蘇瓚那里得到的東西，即便是你，也未必能在短時間里解得開。”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是這個陣法觸發的時候。有我陪著你們蘇家的天才一起去地府，你們蘇家不虧！”
    蘇老爺子：……
    我特么！
    這個臭老頭簡直油鹽不進了！
    蘇老爺子轉身，看到云斐然，“斐然，你進來！”
    云斐然慌了，她下意識地抓住了云逸殊。
    蘇老爺子有點恨鐵不成鋼，“云老頭現在瘋魔了，你是他親孫女，是他最在意的人，在你父母出事的地方，他絕對不會傷你！”
    蘇老爺子的邏輯縝密，合情又合理，卻忽略了最關鍵的因素。
    云斐然，根本不是那個孩子！
    而云老爺子也絕對不會給她一點面子！
    云斐然嚇得直哆嗦，云逸殊突然扶住她的肩頭，云斐然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退路，“哥……”
    云逸殊這么疼她，絕對不會讓她以身犯險。
    誰知，云逸殊卻很堅定地道：“蘇老說得沒錯，斐然，這是你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以的！爺爺他誰都可能傷害，獨獨不會傷害你！”
    云斐然差點被嚇哭了，她試圖找到誰來反對，視線到處掃，唯一沒說話的是云恪。
    但此刻，云恪雙手抱胸，一直默默看著她，沒有一點要幫她的意思，反而在她視線看過來時，說了一句：“斐然，如果你真當爺爺是親爺爺，就應該去試試。”
    云斐然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斐然？”
    云逸殊驚愕無比，現在能救爺爺，讓爺爺放棄過激舉動的只有那場陰謀中存活的孩子，云斐然怎么能夠拒絕她的責任？
    “她不是我們孫女。”
    云老爺子臉上依然平靜。
    “什么？”
    “你沒聽錯，云斐然不是我們的孫女。這件事，我本該早告訴你的，但我怕你會像我一樣內疚自責一輩子，一輩子陷在那個泥潭里……”
    蘇老爺子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被鄒燁和管家及時扶住。
    他木訥地看著云老爺子，好想他否定，“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想報復我？對不對？”
    云老爺子一臉的平靜，“當年，有人從逸殊懷里，將我們的親孫女換走了，留下了云斐然……”
    云逸殊：……
    什么從他懷里換走了那個孩子？
    爺爺到底在說什么？
    為什么他聽不懂？
    所有的信念和堅持都在這一瞬間碎成了渣。
    為他而死的姑姑和姑父，昏睡中他都抱著的那個孩子，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守護的人……
    為什么？
    云逸殊仿佛再度陷入了五歲那年的自閉，外界的聲音他好像再也聽不見了。
    “哥……”
    云斐然試圖搖醒他，這是她最后的后盾和屏障。
    蘇老爺子看向云斐然，心里的一個結好像突然被打開了，“你，果然不是我蘇家人……”
    云斐然：！！！
    恐懼猶如跗骨之蛆將她包裹，云斐然本來就癱軟的身子此刻直接軟到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