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離晉
齊瑞南無力地垂下雙手,手中的銅鈴滾在地上,他的目光定在銅鈴之上,面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若不是他想萬事求穩,或許他來得及留下她。
在什么時候呢?曾經緊閉的心扉又再度開啟,他以為,在梓心走了以后,他不會再對人動心了。
天底下還有像梓心那樣的人么?溫柔細心、博學多才,每日對他督促不倦,勸他上進,也會買來詩書筆墨,要他學會如何呈章上折。
后來梓心死了,他茫然得不知該何去何從,他還沒有創出一番事業,還沒有讓眾人發現他的長進,她怎么就死了呢?
齊瑞南的野心,或許就是從那時候才逐漸茁壯起來的。
這幾年他也的確做得很好,懷王的賢名傳遍天下,可得到了這些,心里反而更加空虛,需要更多的東西填補。
林熙月,一個見到他就雙眼放光的“南粉”,一個冒冒失失的丫頭,好在哪里呢?
在燕翩纖時見到她,她竟成了競標的花魁,雖說標下她只是為了讓傅悠然欠他個人情,但他敢說在那時對林熙月全無一點好奇么?
再見……是什么時候呢?是在宮里,她跟紫煙結了怨,她居然當著他的面說:“我才是懷王妃的人選。 ”她對他,是迷戀,還是喜歡?
女人不都應該是小心眼的么?為什么她見到紫煙落魄之時反而好言相勸?看她蹲在石獅子上地樣子,當真可愛極了。
她跟紫煙說。她要走了,要嫁人了。 不知為什么,他心里開始不再輕松,下意識的跟著她,再被她偷襲……為什么會允許她替自己綁好頭發呢?這只是梓心的特權,他是在想念梓心,所以才會讓林熙月做同樣的事么?如果是這樣。 為什么那條發帶,他至今不舍丟棄?
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 細細的發帶綁住了他的發,也悄悄的纏住了他地心。
他不想她……嫁給別人。
他的計劃,在見到那方紫晶時便已悄然成形,是地,他想要權勢,想要萬人之上,所以他利用傅悠然與林熙月之間的感情訛到那塊紫晶。 其實他并不在乎腳下的土地是晉還是楚。
傅悠然說的對,他是最合適入楚的人選,可以一圓他的夙愿,可以免去兄弟相爭,也可以替大晉爭取到更多好處。 他可以找另外一個女人冒充楚國之后,也可以試著說服林熙月,但到了最后,他終是改變了主意。
他舍一而就二。 選一條相對艱難的路來走,別看他說得輕松,可齊亦北能否入楚,只是五五之數,就算齊亦北入楚,太子之位。 也不一定就是他齊瑞南地。
但他仍是這么做了。
傅悠然問他,為什么改變主意?其實很簡單,他不想讓林熙月覺得,他只是為了紫晶,為了得到權勢,才娶她。
他不是正人君子,卻是一個情癡。
不過他的籌碼已經全數拋出,他再不能給人一個可置他于不可翻身之地的機會,欺君之罪,他大概是擔不起的。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的順利。 眼看著只待傅悠然離京。 他就可以重整旗鼓再戰江湖,林熙月卻不聲不響的走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他的“欺君”真相。
這大概就是命運罷。
不知過了多久。 樓梯處傳來腳步聲,齊瑞南地目光慢慢移到樓梯入口處,希望么?他不敢有。
果然……是不應該有所希望的罷。
莫棟一臉驚色地探出頭來。
見到齊瑞南,他驚慌不已,幾步來到齊瑞南身邊,“王爺……”
齊瑞南擺了擺手,拿起桌上的信,“送到長信宮去。 ”
莫棟猶豫了一下,滿臉的自責,齊瑞南站起身來,淡淡地道:“去罷。 ”
莫棟轉身去了,齊瑞南站在屋里,目光飄啊飄的,沒有焦點。
他沒有看那封信,林熙月既然讓他把信轉交給傅悠然,也就是說,里面不會有她的去向。
他地目光飄到梳妝臺前時,停下了。 他快步走到前去,拉開一個小抽屜,里面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只錦盒,見到這只錦盒,齊瑞南臉上的失望之色無以言表。
握了握拳頭,還是將那錦盒拿出來,遲疑了半晌,才下定決心將那盒子的蓋子掀開。
里面空空如也。
齊瑞南的心頓時雀躍了一下。 搜遍了整個房間,也沒見到應在這盒子里的東西,齊瑞南的唇邊慢慢漾起一絲笑意。
那個盒子里應該放著一枝玉簪,中間斷了,用銀子軋了一圈。
林熙月,就算你恨著我,卻也忘不了我罷。
兩日后,傅悠然隨厲海等人起程返楚,齊亦北沒來送她。
傅悠然不屑做那小女兒姿態,她是一定要回來的,眼淚不如等相見時再流。
對外公布的離京日期比實際晚了一天,這是考慮到傅悠然等人的安全,畢竟楚國那邊還亂著呢,有人不希望她能回去。
出了京城,傅悠然改轎為馬,一身男裝,發髻高束,與厲海、骨哥等人并駕而驅。 此次離晉,昭泰帝借精兵五萬,車馬糧草一應俱全,除非這次傅悠然敗了,如果勝了,楚國將會欠下大晉一個天大地情份。
“墨瑋天呢?”傅悠然看了一圈,叫來小安子——沒錯,他終于獲取了太監出使權,跟著傅悠然一同赴楚了。 “出行時還見著他。 怎么出了城反倒沒了影?”
小安子忙道:“墨公子出城前說他昨夜休息得不好,不知上了哪輛馬車歇息去了。 ”
傅悠然一撇嘴,“真丟人!”
墨瑋天是她地義兄,身份自然也是特殊地,可他怎么能當著楚國同胞地面,擺出這么一副不經風雨的二世祖嘴臉呢?讓她這個義妹的臉往哪擱!又回頭看了看,長長的隊伍之中。 馬車也有不少,一時間還真不好找。 上級領導覺得麻煩的事情通常都是交給下屬的。 小安子就是這個可憐地“下屬。 ”
“去找,找到了讓他來見我!”
小安子苦著臉領命而去,這一去也沒了蹤影。 直到天色漸暗,隊伍在官驛處安頓好了,小安子才又出現,一臉的驚色,“殿下。 墨……墨公子請您去他房中。 ”
傅悠然一臉地不耐,她真是受夠了,裝了一天的病號不說,現在居然還拿腔擺譜的?捏了捏拳頭,哼了一聲,“帶我去!”
小安子連忙頭前帶路,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說:“一會殿下不管遇見什么事情,一定要保持冷靜。 讓旁人發現了,事情恐怕不會順利。 ”
傅悠然莫明其妙地道:“什么順不順利?我冷靜不了!他是我義兄,剛出城就給我丟人!”
小安子也不再多說,只是拉著傅悠然緊走兩步,到了一間房前,輕輕敲了敲門。 這才伸手把門推開,請傅悠然進去。
傅悠然狐疑地看了小安子一眼,這小子什么時候學得這么懂規矩了?
進了屋,就見墨瑋天背對著她坐在那里,身后的門輕響一聲,已被小安子從外關上,傅悠然愣了半天,失笑道:“你小子給小安子下了什么咒,在宮里時也沒現在這么明白規矩。 ”
墨瑋天不吭聲,傅悠然坐到他身后。 “你玩什么花樣?今天真是給我丟了大人了。 再不老實,小心我讓你有去無回!”
墨瑋天悶咳一聲。 壓低了聲音道:“我出來的確也沒想回去。 ”
傅悠然的身子僵了僵,抓了抓耳朵,“你……你說什么?”這個聲音……她一把扣住墨瑋天的肩頭,“你……”
“墨瑋天”抬起手來,覆上傅悠然地手,“你可不要太開心,讓人發現,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 ”
這下不會錯了,傅悠然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想笑,臉上卻又現出不可思議之色,“你……你這個……”她已經語無倫次了,“墨瑋天呢?”
“他啊,大概在長信宮假扮太子吧。 ”那人轉過頭來,笑吟吟地看著傅悠然,這哪里是墨瑋天,分明是齊亦北。
傅悠然又驚又喜,用力地掐了他一下,控制自己不要過于興奮,“干嘛,想送我入楚?”
齊亦北一把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搖了搖頭,“不是送你入楚,是隨你入楚。 ”
看著傅悠然感動莫名的臉蛋,他笑道:“我怎么會讓你自己回去面對那些困難。 ”
傅悠然欣喜地抱住他,過了一會,又覺得不對,“父皇不知道?”
齊亦北聳聳肩,“他要是知道,我還能出現在這?”
“那義父呢?是他讓墨小子跟著我,難道……”
齊亦北想了想,“這個我也不清楚,就算瑋天不來,我也會用另一種方法隨你出京的。 ”
傅悠然點了點頭,心底始終甜絲絲的,口中卻埋怨道:“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你這一走,可就便宜了齊瑞南了。 ”
齊亦北笑了笑,“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
傅悠然垂下頭去,“你不怕父皇怪你么?”
“我倒不怕父皇怪我,我只怕母后她放不開。 ”
“那怎么辦?”
齊亦北掐了掐傅悠然的鼻尖,“現在想這個問題似乎晚了些,父皇會照顧好母后地,將來等你平定楚地,我再回國省親……”說到這,他呵呵一笑,“到時你成了女皇,可不許三宮六院,要專寵我一個。 ”
傅悠然臉上一紅,想想也笑了,投到他的懷中,“我不止一次的想過你會冷不防的出現在我面前,你竟然真的這么做了。 ”
齊亦北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從身上摸出一個東西,交給傅悠然,“這是什么?”
那是一個小小的銅鈴鐺,傅悠然一愣,拿在手里仔細翻看,臉上滿是驚疑,當她看到鈴口處刻著地一個小小的“林”字時,急道:“這是打哪來的?”
齊亦北不明其意地看著她,“今天早上齊瑞南派人交給我的。 ”
傅悠然徹底地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齊亦北,“你知道么,這是林大寨主的東西。 ”
齊亦北也是一愣,拿過那鈴鐺看了看,“你確定?”
傅悠然點點頭,聲音有些輕顫,似是極需得到別人的認同,“他是說……林大寨主沒死么?”
齊亦北本不確定,不過看傅悠然這副樣子,還是笑著點了點頭,“一定是的。 ”
傅悠然連連點頭,“一定是。 ”她又哭又笑地道:“難怪,難怪他會說我什么都不知道,也難怪他會怪我向熙月說了那些話,原來是這樣,可是……他為什么不跟熙月說呢,他說了,熙月就不會走了。 ”
“或許……”齊亦北沉吟了一下,“他想等到我們走了,大局已定時再告訴熙月罷,偷換了熙月身份這是欺君之罪,他不會在這個時候任人拿到把柄。 ”
“可是熙月走了,她不知道這件事……”
“放心罷。 ”齊亦北擁住她,“齊瑞南不是一個會輕易罷休的人,他一定會找回熙月的。 ”
“真的?”
齊亦北掐了掐她地臉蛋,“放心。 ”
傅悠然點了點頭,“就算他不找,等我們地事辦完了,就去找她。 ”
齊亦北輕擁住她,“相信不會太久的。 ”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齊亦北笑了,捏了捏傅悠然地手,“任何時候。 ”
第二卷 終(汗,米結束,還有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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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就做為第二卷的終結吧,明天開始是第三卷,楚國篇啦,大大們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圓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