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不能推卸的責任
這聲厲喝將大殿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僅因為它響如洪鐘,更重要的是,這是在御前,誰敢這么無禮?
厲海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鄒先生,不知道什么時候使著宮人把他推到這來,一臉的怒氣,下頷的白胡子不住地抖動,當真是氣極了。
“連祖宗都不認!當真是混人!”他雖然緊閉著雙目,可卻白眉倒立,另有一番架式,“你傅氏是楚國之主,豈可輕易的讓出去,那是你傅氏的老祖宗浴血奮戰打下來的江山,你知道這里擔著多少性命多少白骨!豈是你一個小丫頭說不要就不要的?他!”看他的意思應該是想指向厲海,卻指偏了些,指到齊瑞南身上去了,不過這也不耽誤他的憤慨,“他厲氏隨你傅氏三代,也盡忠了三代,你把信物給他,是想讓他另覓新君?呸!”口水噴出來,像天女散花,“他若那么做,就是不忠之臣,你是在毀厲氏的名節!”
眼看這老頭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厲海連忙將他的輪椅轉回去,示意宮人再把他推回去。 又轉身朝昭泰帝急道:“楚人性躁,望陛下恕罪。 ”
昭泰帝顯得有些尷尬,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楚人的脾氣不好,甚至有在朝堂上當著皇上的面就動手的事例,但現在你在人家地頭上,總得控制一下,無奈地擺了擺手,偏偏這老頭仍不罷休,大概是目不能視。 所以也少了幾分恐懼,回席途中還在破口大罵,“你這是推卸責任!有骨氣你一頭撞死在這,我們掉頭就走,回去向百里林江投降!你當誰沒了你不行,做你的縮頭龜罷,眼睜睜看著大楚地子民死于戰禍!你這個不爭氣的。 傅氏怎么就出了你這個……”
厲海見他越喊越來勁,連忙指揮著推輪椅的宮人。 “推出去推出去!”
“我不走,你別推我!你別推我!我不走……”
聽著漸漸遠去的高呼聲,厲海悄悄擦了擦額間的汗水,沖著昭泰帝訕笑連連,昭泰帝也沒招,畢竟是鄰國的使臣,興許人家本性就是這么豪放呢。 干咳了兩聲。 假裝沒看見罷。
厲海又回過頭來,看著傅悠然苦著臉道:“殿下多包涵,鄒先生這兩年的脾氣越見大了。 ”
傅悠然看著那老頭消失地方向,悵然若失,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這鄒先生是做什么的?”
“這鄒先生是天下第一巧匠,殿下地祖父顯宗皇帝對他有救命之恩,從此便追隨顯宗皇帝身邊。 ‘楚辭’、‘楚風’俱是出自他手,鄒先生是個直性子,想什么說什么,俱是有口無心,殿下切莫見怪。 ”
原來是經常跟在皇帝身邊,脾氣也養大了。 傅悠然點了點頭,又低頭看看齊亦北,“他說的很對。 ”
這話說完,傅悠然只覺腕上一緊,心中卻一寬,她舍不得齊亦北,齊亦北又何嘗舍得她。
齊亦北站起身來,“那就回去。 ”
傅悠然詫然地看著齊亦北,齊亦北笑了笑,“這是你的責任。 ”
傅悠然面現難舍之情。 齊亦北捏了捏她的手。 “相信我,我們不會分開太久的。 ”
有了齊亦北的鼓勵。 傅悠然的猶豫之情一掃而空,心中也有了主意,朝著他用力地點點頭,轉頭朝厲海道:“我跟你回去,鄒先生說的對,我不能丟了傅楚的臉。 ”
厲海大喜,“殿下……”只說了兩個字,竟有些泣不成聲。
傅悠然扶住要下拜的厲海,低頭看了看骨哥和李沛山,他二人也站起身來,骨哥道:“當年我隨你爹出楚,如今便再隨你入楚罷。 ”
傅悠然大喜過望,又看向李沛山,“山哥?”
李沛山似是還有些不情愿,扁了扁嘴,“那就……回去罷,只是別再讓我見到……”
“老三!”骨哥冷聲一喝,打斷了李沛山的話。
李沛山立馬收聲,看著傅悠然探究的眼神笑了笑,又坐回原處。
傅悠然也沒有心思追問,只是更加不舍得齊亦北。
回去,不僅僅是因為鄒先生那一番話,或許在她內心深處,還是渴望看到家鄉的吧,想看看她的父母成長過地地方,也想看看她的祖祖輩輩奮斗過的地方。
齊亦北說的對,這是她的責任,她不能隨性而為,至少她知道有厲氏一族為她傅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只憑這一點,她就不能隨便撂挑子。
還有那些她從未想過擁有的子民……
回去罷。
對于傅悠然地決定,昭泰帝可以說是既有些詫異,又全在意料之中,雖然傅悠然是她兒媳婦,但人家還是楚國的“惟一”皇脈呢,他要攔是攔不住的,看著齊亦北稍顯黯然的神情,昭泰帝無聲地嘆了一聲,怪只怪對齊瑞南的行動估計失誤罷,沒想到他來這么一手。
鑒于楚國的特殊現狀,厲海等人不敢多留,本想立即回楚,卻又體諒傅悠然的心情,定在三日后起程。
于是傅悠然便忙起來了。
三天,太短了。
她先是把清心丹的配方給了皇后,又去跟昭泰帝告別,在御書房里毫無意外的見到了墨燕辰,墨燕辰眼巴巴的望著她,最后一攤手,“咱們都被那小子唬弄了。 ”
不用說,“那小子”指地就是齊瑞南。
昭泰帝還有另一個擔心,“悠然,你此次一去,便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了。 ”
這倒是實話,回去打仗。 輸了固然是回不來了,如果贏了,那傅悠然就是一國之君,讓楚國地女皇來給他當兒媳婦,估計楚國不能同意。
傅悠然一笑,“父皇放心,我一定回來。 ”
她這次回去。 首要平亂,如果成功。 那么將來……在她腦中已隱隱有了一個發展藍圖。
昭泰帝想了想,“這次楚國前來,一為尋你,二為借兵,如今你隨他們回去,這兵是不能不借地,你放心。 有大晉全力支持,區區一個百里林江,不算什么。 ”
傅悠然大為感動,俯身下拜,昭泰帝道:“今**我還是翁媳,朕受你一拜,將來如你得繼皇位,就是楚國地國君。 與朕便是同等身份了。 ”
傅悠然站起身來,“一日為父,終身為父,無論悠然將來是何身份,您都是我的父皇。 ”
昭泰帝欣慰的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地道:“至于亦兒……他是不能隨你入楚的。 ”
“兒臣明白。 ”
太子到別的國家去。 不是什么好兆頭,大概只有質子才這么做。
“悠然,”墨燕辰開口道:“你初回楚地,人生地疏,與楚臣也不一定相處融洽,我讓天兒去給你做個馬前卒如何?”
傅悠然十分欣喜,卻又憂道:“可是楚地戰亂,什么事都可能發生,萬一……”
墨燕辰擺了擺手,“安全方面不必擔憂。 就算有了危險。 性命是他自己的,他定會想法保全。 況且有大晉地支持,你這一仗可以說是勝券在握。 ”
傅悠然的心這才又放下,由于時間緊迫,當下便不再多說,拜別二人后,沒有回長信宮,而是朝御花園走去,邊往前行,邊喚著小安子,“去請懷王殿下入宮,就到這里來找我。 ”
小安子連忙應聲,反常地一句廢話沒有,飛也似地去了。 由于送月華她們出宮,他沒趕上在紫宸殿上演的好戲,知道了傅悠然的真正身份后更是崇拜不已,正在抓緊時間表現,以求跟傅悠然一同入楚,一生之中在兩個國家當太監,他也應該算是太監界的第一人了。
傅悠然順著記憶中的印像,踱到當初齊瑞南約她相見的梅林旁,現今春暖花開,早已不是雪壓寒梅的景像,可齊瑞南向她索要紫晶時地場景仍是歷歷在目,短短幾個月,像是做了一場夢。
不覺站了小半個時辰,小安子氣喘吁吁的回來,“殿下,懷王殿下說晚些便到。 ”
傅悠然點了點頭,“見到懷王妃了么?”
“見著了,懷王就是因為要陪王妃吃飯所以才要晚來。 ”
“她怎么樣?”
小安子撓了撓頭,“看不出怎么樣,不過可沒有在宮里的時候有精神,一句話也沒說。 ”
小安子指的是林熙月初到宮里的那段時間,傅悠然嘆了口氣,情之一字當真害人不淺,林熙月賠上了整個林霆寨,想要報復,最后卻又無計可施。
又曬了半個時辰的太陽,齊瑞南這才來了,白衣勝雪,碧簪滴翠,手中一柄象牙骨的金絲折扇,神情悠閑得像哪個春日踏青的闊家大少。
傅悠然然不說話,他也不吱聲,兩人一前一后地站著,不知在看著什么。
小安子站在兩人身后,順著他們的目光看了許久,大概是……在望天吧。
“殿下。 ”小安子輕聲道:“是不是太曬了?”
傅悠然輕輕一笑,看著齊瑞南道:“涼亭里說罷。 ”
齊瑞南也不言語,搖著折扇跟進了涼亭,也不用人請,懶懶地靠坐在亭中的圍欄上。
這樣的男人應該享受生活,為什么偏要去追求那些累人惱人的權利頂峰呢?
傅悠然大概一輩子也想不明白。
“你的打算我很清楚。 ”傅悠然沒有廢話,“不過你地算盤沒打響,老齊不會跟我入楚的,他會留在大晉,繼續做他的太子爺,而你,繼續做你的懷王殿下,少的只有無足輕重的我而己。 ”
“無足輕重?這是你給自己下的定義么?”齊瑞南笑著搖搖頭,“不如我們打個賭?”
傅悠然一愣,“賭什么?”
齊瑞南折扇輕合,“啪”的一聲,“賭他會跟著你一同赴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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