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峰回路轉
齊瑞南低頭看看林熙月,溫柔地一笑,露出他雪白的牙齒,曾經這是林熙月最喜歡的笑容,此刻卻變得尤為刺眼,齊瑞南直到最后,也沒有對她說起紫晶的事,他就這么有信心,自己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么?
忍下心底的痛意,回了一個稍顯淡漠的笑容,林熙月慢慢起身,從頸上解下那條紫晶墜子,拎在手里遞到齊瑞南面前。
齊瑞南沒有接過那條墜子,他深深地看著林熙月,看到她眼底閃過的忿恨和痛苦,齊瑞南輕輕皺了皺眉,而后轉向厲海道:“厲大人所說的可是此物?”
厲海不顧殿前失儀,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林熙月面前,伸手拿過紫晶,又仔細打量了林熙月好一會,這才將紫晶拿回席位處,交給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白胡子老頭兒。
那老頭兒仍是沒有睜眼,摸索著將紫晶拿在手上,用拇指慢慢的、輕柔的摩挲著紫晶表面,那感覺,好像他摸著的不是一塊死物,而是一個絕代佳人,憐惜不已。
好半晌,那老頭才開口說道:“不錯,這正是‘楚風’。 ”
另一個楚國官員不禁面露喜色,厲海也是一喜,卻又問道:“鄒先生,您可確定么?”
那老頭怒哼一聲,“‘楚辭’、‘楚風’乃老夫四十余年前親手雕琢,如今雖然眼睛瞎了,可自己做出來的東西總不致不認識。 ”
厲海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事關重大……”
那鄒先生擺了擺手。 嘆了一聲,“如今物是人非了。 成王地女兒可在這里么?”
厲海連忙回頭,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林熙月,林熙月先是瞥了一眼傅悠然,又看著齊瑞南,她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不知是想讓他快些說。 還是想讓他一輩子也不要說出這個決定。
齊瑞南悄悄的握住了林熙月的手,林熙月掙了一下。 又平靜下來,乖乖的任他牽著自己,或許,這是最后一次。
此時昭泰帝開口道:“瑞兒,這紫晶既是你王妃所有,難道她與楚國有莫大關系?”
厲海也忍不住地道:“是啊,王妃的父親可叫傅暄么?”
林熙月又看了看齊瑞南。 看得很仔細,似是想將他印在心底,齊瑞南握著她地手緊了緊,朝她笑了笑,開口說出一句眾人皆想不到的話來。
“此物是太子妃殿下贈于熙月地,紫晶的真正主人,是大晉的太子妃殿下。 ”
剎時間,殿內所有的目光全都齊聚到傅悠然身上。
傅悠然驚詫得瞪大了雙眼。 雙唇微張,久久不能言語,齊亦北和昭泰帝則同時緊皺著眉頭,不明白齊瑞南的真正用意。
林熙月愕然地看著齊瑞南,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你……”
齊瑞南像是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一樣。 回過頭看著林熙月,笑道:“怎么了?難道另有隱情?”
林熙月已經徹底沒了主意,那感覺就像買了一串鞭炮,點之前緊張得要死,一旦真地點上了,又是個啞炮,上前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無措地看了一眼傅悠然,傅悠然比她還呆呢,傻愣愣地坐在那。 一臉驚詫地盯著齊瑞南。 一動不動。
怎么會這樣?演錯了吧?齊瑞南不是應該大聲地指證林熙月就是成王的女兒么?然后林熙月再絕地反擊,讓齊瑞南一敗涂地。 最后完美地謝幕。
為什么沒按照預計的情節演下去呢?還把她供出去?楚國……完了,他們知道真相后定然會逼著她回楚國,那里亂成一團還在打仗,媽媽咪呀,誰來救她,她不想回去!
傅悠然正表著決心呢,厲海已經回過神來,一個箭步沖到傅悠然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個仔細,又不住的點頭,“像!很像!請問殿下的父親可是傅暄?”
“我……我不知道,那東西其實……”為了不離開齊亦北,也為了不回去接手一個爛攤子,傅悠然決定說謊。
這時皇后在一旁訝道:“悠然說過父親曾在楚國任職,竟是楚國的成王?”
“不是……我……”
看著傅悠然心急如焚的想要否認自己地身份,齊亦北抬眼看了看齊瑞南,齊瑞南也適逢看過來,嘴角現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好像在挑釁,又好像在說:怎么樣?沒轍了吧?
齊亦北突然有點明白齊瑞南為什么要這么做了。
厲海急道:“請殿下仔細說明此物的來歷,事關楚國的未來,殿下莫要輕視。 ”
傅悠然身子一癱,頭痛難捺地看著齊亦北,無聲的向他求助。
齊亦北的腦子飛速地轉著,他相信齊瑞南敢這么說就一定有后著,他一定是對自己能證明傅悠然的身份信心十足,如果那樣,恐怕什么樣的推搪之辭都會被他馬上揭穿。
齊亦北想得不錯,齊瑞南自然是有后著的,他朝著厲海拱了拱手,“厲大人,成王殿下離楚多年,豈會用真實姓名示人,小王聽王妃說,太子妃的父親因急病逝世,或許臨終前并沒來得及告訴太子妃她的真實身份。 ”
厲海點點頭,“很有可能。 ”又轉頭朝傅悠然道:“殿下可否描述一下令尊的相貌?”
“呃……”傅悠然略一沉吟,“膀大腰圓的,圓臉……還長一臉的胡子,眼睛像銅鈴,”傅悠然握緊了拳頭比了比,“有這么大,炯炯有神!”說出林大寨主的模樣,總該沒錯了吧?
厲海地眉頭越皺越緊。 臉上現出幾分失望之色,齊瑞南看著傅悠然,差點沒笑出聲來,也虧她想得出來,為了不回楚國,連自己親爹地長相都給改了,不過別急。 他的后著才剛開始呢。
“小王無意間尋到兩個人,他們一直追隨成王殿下左右。 厲大人見了他們說不定也認識,事情地真相到底如何,相信他們很清楚,到時大人一問便知。 ”齊瑞南說完看向昭泰帝,昭泰帝輕輕一點頭,臉上仍掛著幾分狐疑。
齊瑞南扭頭朝門口的一個宮人點了點頭,那宮人轉身而去。 不一會又回來,身后跟著兩個人。
待看清了那二人的相貌,傅悠然已徹底愣在那里,不自覺的站起身來,輕喚道:“骨哥?山哥?”
來人居然是多時不見地骨哥和李沛山,他們一進殿門,見著這么些人,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再看向席間,傅悠然就在那里。
“悠然。 ”李沛山淚眼汪汪地瞅著傅悠然,傅悠然已沖出席間。
太好了,他們真地還活著,齊亦北的嫌疑也終于洗清了,見到親人傅悠然又驚又喜。 心底還有一絲對齊亦北的愧疚,終于不能自抑的痛哭出聲。
殿中其他的人鴉雀無聲,哭了半天,齊亦北無聲地嘆了口氣,離席走到他們面前,“別哭了,敘舊的話以后再說。 ”
傅悠然這才抬起頭來,抽抽咽咽地道:“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我們一直都在京城。 ”李沛山真情流露,眼淚比傅悠然還多,“我們哪放心得下你。 ”
傅悠然連連點頭。 “其他的弟……”
齊亦北一拉她。 傅悠然連忙住口,給李沛山擦了擦眼睛。 又看向一言不發地骨哥。
骨哥仍是那樣削瘦,面色幽白,狹長的雙眼盯著厲海一動不動。
厲海仔細辯認了半天,大詫道:“你……莫非是古向東老弟么?”
骨哥苦笑了下,雙手抱拳,“厲大人,二十年不見,你還記得我。 ”
厲海走到近前,拍了拍骨哥的肩膀,唏噓不已,“你是成王的貼身侍衛,上哪都跟著,我怎么會不記得你。 ”
李沛山連忙擦了擦臉,指著自己道:“我呢?厲大人還記得么?”
厲海看了他半天,瞅著有點眼熟,一時間還真想不出是誰,李沛山一臉受傷地道:“我曾在天下學子大賽上得過名次,還是大人舉薦的。 ”
厲海的雙手輕輕一拍,“我想起來了,你莫非就是自封‘大楚唯一才子’的李乘風?”
傅悠然撇著嘴看向李沛山,什么“大楚唯一才子”?還是自封的?要不要臉?
李沛山擋住傅悠然鄙夷地目光,訕笑道:“那是我在文藝界的藝名,小人大號李沛山,見過厲大人了。 ”
這下輪到齊亦北驚訝了,“難道你就是‘豪客吟’和‘才子也是人’的作者‘乘風居士’?”
李沛山大喜,連連拱手,“客氣客氣,沒想到事隔這么多年,太子殿下居然也聽過小可的名號。 ”
“時間會流逝,但著作會流傳下來的。 ”看著齊亦北驚訝的神情,傅悠然干笑兩聲,看來也是有名號地人物罷?好好的才子不做跑去做山賊,真不知道他腦子是怎么長的。
這里咱們要對傅悠然說一聲,你老爹還放著王爺不做落草為寇呢,還說別人?
這邊認親認得熱火朝天,林熙月看著齊瑞南的側臉,眼中滿是懷疑,“你什么時候找到他們的?”
“沒幾天。 ”雖然輕描淡寫的說著,可一想起這事齊瑞南心里就發堵,為了找他們,可費了他好大力氣。
骨哥和山哥也算是江湖上有號的人物,尤其是骨哥,經常做案,見的人多,被人見的也多,潛在京城里雖然隱秘,但總得出門,也就是應了無巧不成書那句話,齊瑞南身邊新收了一個侍衛,從前是邊緣人,后來轉正了,他認得骨哥。
就這么著,齊瑞南知道了骨哥和李沛山的落腳地,不過那時一切都沒布署好,齊瑞南就吩咐人天天看著他們兩個,別讓他們丟了行蹤就行。 可骨哥也不是什么省油地燈,沒多長時間就發現有人盯梢,帶著李沛山另覓住處,齊瑞南就又展開新一輪地暗尋活動,就這樣,一個躲一個追,也虧了京城是齊瑞南的地頭,骨哥和李沛山也不想輕易離京,總算又找著了,還是盯暗梢,于是幾次三番下來,時間也磨蹭得差不多了,齊瑞南這才現身,替他們安置了住處,并聲稱傅悠然十分想念他們,想見他們一面云云。
“你為什么這么做?”林熙月低聲質問,眼神漸冷,“為什么不按你地計劃行事?還是說,你怕事情一旦公開,骨哥和山哥就會跳出來拆穿你的把戲?”
“計劃?”齊瑞南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神情復雜地看著林熙月,又輕笑,“原因么?呵……”
他沒有說下去,轉過頭,側面的輪廓如刀削般,清晰而完美,頭頂的金冠束起一半頭發,另一半隨性的披在肩上,火紅的親王服飾映襯得他膚色如玉,整個人顯得更惹眼了些。 他的大掌握住林熙月纖細的手腕,輕柔卻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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