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索再三叮囑,次日上午十點準時開播,方炎和金鈴兒必須早起出,從蒙山直奔梁山。
時間倒是能趕上,方炎唯一顧慮的是一晚上的時間小妮子能不能通過尋龍銀幣的考核,對于那份未知的七絕傳承,他隱約猜到了一點。
七絕隕落的這一千多年來,歷代掌門偶爾也會挑選天賦足以匹配的弟子參悟七絕傳承中的某一項,奈何傳承的主體精神烙印都封存于那些遺落在外的銀幣之中,光靠門中典藏的書面?zhèn)鞒兄荒軈⑼附^學的冰山一角……
想到小妮子是語言學天才,方炎大致推斷師父此次找到的銀幣,莫不是七絕校尉的第五絕施不語。
行至半山腰,兩人頹然止步,一陣滾燙的濕霧阻隔了這段不怎崎嶇的螺旋山道。
“怎么黃昏時分也會起霧?”小妮子柳眉微蹙。
“是摸金池。”方炎食指頂著下巴,若有所思。
金鈴兒歪著腦袋,眼睛忽閃忽閃地追問,方炎淡然一笑,難得一次流露一絲優(yōu)越:“凡是摸金校尉,都有摸金符。不光是尋龍門的子弟,千百年來,連外來的摸金校尉也會登門造訪,以至寶作為交換,定制一枚摸金符;有些人則是慕名我門中的摸金池,他們自帶摸金符而來,只求能在摸金池中洗禮一番。”
小妮子越聽越玄乎,突然踮起腳尖,認真地拉開方炎的衣領(lǐng),一點也不臉紅地沖里面探望,結(jié)果只看到一枚掛在脖子上的古幣,不免驚疑:“那你的摸金符呢?我好像自從認識你開始就沒見你有過摸金符。”
“我的那枚……”方炎正欲解釋,卻被一陣刺耳的啼鳴震得心魂蕩漾:
喀嘶嘶嘶嗚嗚喀嗚……
本似潑猴的叫喚,桀驁不馴,又似深山靈猿望崖悲鳴,回轉(zhuǎn)不斷,清亮空靈。但聲音此刻出現(xiàn)在在此境,摻于滾燙的霧氣之中,倍顯幾分暴躁,宛如地獄里的守門惡犬,咄咄逼人。
喀嗚!嘶嘶嘶喀!
一股深深的怨念自上方的石峰鎮(zhèn)壓而來,尖銳的啼鳴越叫越起勁,異常刺耳。
“什么聲音?”小妮子嚇得渾身哆嗦,不由自主地躲到方炎身后。
“師尊,別來無恙啊。”
未見其人,方炎先賠上一張笑臉。
摸金池位于八摸峰的金池峰,前方岔路沿西北石階直上便可登入金池峰,那里偶有濃霧繚繞,多生于冬季的清晨。
至于這黃昏時段出現(xiàn)濕霧,只有一種可能白眉師尊剛剛又在池子里撒潑。
小妮子見方炎乖乖地昂行禮,便也順著他仰視的方位看去,那里濃霧漸退,露出一個身形佝僂,手腳奇長,正抓耳撓腮的猴影。
“嚯嚯嚯呼呼!”
那聲音的主人破開霧氣,露出原形,果真是一只猿猴。
它白毛如雪,水汽沾身,在白霧中若隱若現(xiàn),如非那對明亮透徹的黑眼珠,還真難鎖定這個在霧氣中肆意遁形的家伙,它仿佛水墨畫里的云層,若不細細打量,容易丟失于磅礴的空境之中。
有好好的石階不走,它偏要抄近路。自然不會從百米多高的石峰上直接跳落到兩人跟前,而是背過身軀,手腳并用,麻利地攀附于潮熱的山石之間。論攀巖技巧,荒野求生專家貝爺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整座八摸峰哪塊石頭沒被它摸過?它已經(jīng)無需用眼去看,僅憑肌肉記憶就知道哪些石塊是合適的落腳點,下落過程中不時回頭俯瞰,沖方炎又是扮鬼臉,又是齜牙咧嘴鬧脾氣,還不忘沖躲在方炎身后的小妮子揮手致歉。
它渾身溫度極高,與周邊空氣時刻形成巨大溫差,每過一處,吐納的氣息都會引起一片霧氣,加之渾身包裹的濃霧,當真是自帶霧氣特效的靈獸。
不消片刻,白猿跳至兩人跟前。離得近了,水霧退盡,直至此刻,小妮子才認清它的一對白眉究竟是有多長。它弓背而立,亦有近一米的身高,而那對白眉卻硬生生地垂至腳背。
“師尊,近來身體可好?”方炎俯行禮。
白猿倒也實在,毫不客氣地伸出細長的手臂,攤開手掌索取的同時,頭卻偏向一邊,慪氣地瞻望遠處的山景。
“給。”方炎習以為常,自懷中取出一瓶早有準備的“猴兒釀”。
那白猿接過瓦罐,老氣橫秋地掂了掂分量,覺得沒啥問題,這才懶洋洋地探來另一只手,雪亮的小眼珠直勾勾地盯著方炎微脹的衣襟,下意識地舔舐唇角,和人類舔唇的動作不同,猿類舌頭翻動的頻率很快,平常無所事事時,它也會重復這個動作。
“師父交代過,師尊三百一十三歲高齡,不可貪杯。”方炎搖頭苦笑。
白猿不聽,只管齜牙威脅,火紅的大鼻子激起層層褶皺。這潑猴為老不尊,終日滋事。門派上下卻又以它輩分最高,就連掌門遇見它也要讓步三分。
“不要這樣瞪我,我可不怕。”方炎淡笑,“現(xiàn)在尋龍門上下,只有我敢給您捎酒。您要是不節(jié)制,下一趟回來我可不敢保證是猴年馬月,到時候每月就只有鐵蛋給你打些米酒解饞了。”
“嘶!”白猿暴跳如雷,抓起瓦罐酒舉過頭頂,呈摔砸之姿,卻又戛然定格,靜止了五六秒,它乖乖認慫,哪里舍得把這難得一見的猴兒釀給摔了?這套滑稽的動作惹得金鈴兒咯咯笑個不停。
“師尊的嗅覺天下無雙,我當然瞞不過。沒錯,這里還有一罐。”方炎也不掖著,直接表明心意,“有勞師尊給這丫頭泡一枚上等摸金符。”
“呼嗚呼嗚!”白猿手掌翻轉(zhuǎn),呈摸頭狀,朝身旁的空氣一頓輕撫,示意這不過是小事一樁。
后半段的山路由白眉師尊親自帶路,小妮子一再追問,礙于白猿聽得懂人言,方炎只好當著師尊的面盡可能地吹捧一波:
“師尊是我門中不可多得的摸金獸。白墓猿貴為九品,是三皇五帝時期就嶄露頭角的摸金獸,活躍于黃河流域的上古陵墓,鎮(zhèn)魔驅(qū)邪……”
“師尊是白墓猿的后代,追隨尋龍門第31代掌門,尊為新一任撈符尊者。你或許聽說過,摸金符的制作工序極為繁雜,取材于穿山甲最尖利的爪子,取下一根,刻摸金古篆,埋于龍樓地下深處,汲取地氣數(shù)百日,后供于仙山險峰,集天地靈氣。”
“不論是深埋、舉天、或是浸泡,摸金符在每一道工序中撐過的時間越長,就代表它成型之后的驅(qū)邪性能越強大……”
“我們尋龍門的摸金池便是摸金符的正統(tǒng)產(chǎn)地之一,那池子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跳進去,不論是初始的浸泡還是結(jié)尾的撈符,都要由撈符尊者傾力包辦。”
途經(jīng)摸金池,方炎和以往一樣,不怎么抱以希望地稍作駐足:
“師尊,我的還要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