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夜玄吐血。
吐了好多,吐得連身上的衣裳,身下的床單,都染紅了一大片。
楚千漓額角都在冒汗,一邊給他換吊瓶的針?biāo)贿吔o他施針舒緩血脈。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才讓他的情況穩(wěn)定了下來。
唇角還沾著血,但至少,不再吐血了。
吐了,這么多。
看著床褥上那一灘鮮血,楚千漓的心,被扯得又酸又痛!
冷寂是嚇得面無人色了:“王妃,王爺他……他會不會……”
“不會!”楚千漓臉色一沉,立即將他打斷。
不會的!她還在這里!怎么會讓他出事?
絕對不會!
“冷寂,命人再送一床被褥過來,還有,給他準(zhǔn)備一身寬松的衣裳。”
“是……是。”冷寂現(xiàn)在也是六神無主。
一個昏迷的人,不斷在吐血……這種情況,冷寂從未見過。
若是換了別的大夫,只怕已經(jīng)放棄了。
給風(fēng)夜玄換衣裳被褥的時候,楚千漓和冷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他,又會讓他吐血。
萬幸,那夜一直到凌晨時分,風(fēng)夜玄的情況都還算穩(wěn)定。
吐血的現(xiàn)象,再沒有發(fā)生過。
楚千漓看了下手表,凌晨四點,忽然站了起來。
冷寂以為她要休息了,忙道:“王妃,這里我看著便好,你……”
不想楚千漓沒有說話,只是從箱子里取出一瓶針?biāo)o風(fēng)夜玄掛上。
之后,便開始揉捏風(fēng)夜玄的手指,給他活血。
“王妃,已經(jīng)很晚……不,很早了,你不如先去歇一會吧,這里我看著便好。”
她自己有傷在身,這幾日還不眠不休照顧王爺。
其實冷寂心里,多少對她有幾分愧疚感。
不,不是幾分,是很多很多分。
明知道王妃才是對王爺最好的那個,但他從頭到尾,都保護(hù)不了王妃。
瑨妃不喜歡王妃,皇族所有人都不喜歡王妃,連以前那么好的青冥,都要為了楚懷玉那個女人,傷害王妃。
他一直知道,王妃才是最好的。
可他人微言輕,根本沒有人愿意聽他的。
王妃在他們王府,吃了好多好多的苦頭。
換了別的女子,早就承受不住,要上吊自盡了。
只有他們家王妃,能屈能伸,單薄的身子骨里,藏著一顆堅韌無比的心!
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們家王爺。
希望這次之后,等王爺醒來,兩個人可以坦誠相待,再不要有任何傷害了。
楚千漓抬起眼眸,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有兩點。”
“我聽著,王妃請說!”冷寂立即挺直了背脊。
“不,是三點。”
楚千漓笑了笑,笑得有些無奈:“第一,謝謝你,我在王府這么久,真心待我。”
冷寂動了下唇,想說:王爺也是真心待她的。
但這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王妃的委屈。
雖然王爺是真的喜歡她,但王爺給她的傷害,不少。
楚千漓又道:“第二,不要再叫我王妃……”
“你就是我的王妃!”冷寂立即打斷,很堅定的。
楚千漓吐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角落,聲音很是淡然:
“不管你怎么想,我和他確確實實,已經(jīng)和離,你再叫我王妃,若是讓皇族那些人知道,只會給我?guī)砺闊愣畣幔俊?br/>
“王妃……”冷寂捏緊了掌心,低垂腦袋。
他懂!
只是,心有不甘,替她。
不過楚千漓看起來,倒是很平和。
“第三,治療王爺?shù)臇|西,你不會用,所以現(xiàn)在,你趕緊回去休息,這里用不著你,有事我會命人去叫你。”
“王妃……”
“先回去吧,等他的情況真的穩(wěn)定了,不再需要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再叫你過來。”
她指了指點滴瓶。
冷寂有些泄氣。
這東西,他是真的不太在行。
還得要那個小小的針頭,準(zhǔn)確無誤扎入王爺?shù)难}中,那所謂的針?biāo)拍艽蜻M(jìn)身體里。
他實在是做不到。
“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王妃一定要叫我。”
楚千漓瞅了他一眼。
冷寂摸了摸腦袋,笑道:“那……有外人的時候,我不叫你王妃,好么?”
楚千漓擺了擺手,不再多說。
什么叫外人?她跟他,都成自己人了嗎?
這憨頭侍衛(wèi),也是能力上確實不如青冥,但對她,總算是有幾分忠誠。
冷寂走了。
房間里,頓時陷入了安靜中。
只剩下楚千漓一個人,守在床邊。
她依舊捏著風(fēng)夜玄節(jié)骨分明的手掌。
也不知道捏了多久,大概是連自己都覺得寢房里安靜得有些詭異,她終于,低聲說道:
“我真的不恨你了,要不要考慮一下醒過來?”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無奈,也不知道自己,幾時染上了這種自言自語的習(xí)慣。
“其實……”
想了想,還是笑了,笑得很無奈:“其實我和你還真是沒有好好聊過天,現(xiàn)在這樣,我都不知道該跟你說什么?”
原來彼此的相處,竟真的這么這么淺。
可卻已經(jīng)到了,可以為對方連命都不要的地步。
“等你醒來,我們再重新好好相處好不好?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還有我的愛好,你也不了解是不是?”
最后一瓶針?biāo)跬曛螅蹣O的她,趴在床邊,握著他的手。
她是真的很困了。
三天三夜,幾乎就沒有睡過。
眼皮,忍不住緩緩落下。
手,卻始終握著他的大掌,不輕不重握著。
“以后,我也不會再逃避了,皇家的壓力,我和你一起去面對,好嗎?”
依舊是沒有回應(yīng)。
沉重的眼皮,終于還是掉了下來。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
聲音,也越來越沙啞,聽起來,就像是來自很遙遠(yuǎn)的地方一樣:
“你一個人面對你父皇和皇祖母甚至所有來自皇族的壓力,其實,我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承認(rèn)……你的難處……”
“我以為……我可以瀟灑走遠(yuǎn),原來走來走去,還在……原地……”
“這次,我們一起走,攜手……走下去……”
呼吸,終于徹底均勻了起來。
聲音,也漸漸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徹底睡過去那一刻,那只被她握住的大掌,五根手指頭在慢慢收緊。
一點一點,將她的小手,裹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