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看到大女兒一家都回來了,心里也高興,手腳利落的給他們鋪床,眉宇間的笑容怎么都掩飾不住,看的人也心情舒暢。
幾個孩子都嬉鬧了一個下午,也累了,早早的睡去了。
此番,燕蓮沒帶七巧跟程云來,畢竟他們一路從江南趕路來,也是累的,所以就讓她們兩個留在了戰王府里,不許他們現在跟來。
“這個孩子可真好,”謝氏是不知道燕蓮懷著小江南時候的艱難,見到小家伙睡了之后,也是蠕動著嘴角,一臉的憨實可愛,就忍不住的伸手摸著她的額頭說:“你也忍心的帶著她在江南受苦,”
受苦?大概最最幸福的人就是南兒,可這樣的話,燕蓮辯解不了。身在異鄉,哪里有真正的幸福可言。
這會兒,屋子就母女兩個,北辰傲跟應翔安等人還在嘮叨,不管是朝廷之事還是鄉野之事,北辰傲都插的上嘴,一讀都沒有王爺的架子。或者說,北辰傲本就不愿意當這個戰王,只是被逼無奈。
實兒帶著兩個弟弟去了隔壁間,就是以前實兒自己住的屋子,三兄弟躺在一起,睡的格外香甜。
“娘,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以后啊,我會讓南兒跟不悔他們經常來,到時候,你可別嫌棄他們煩你,”燕蓮拉住謝氏的手臂撒嬌著,雖然對自己兩輩子加起來的年齡跟謝氏差不多,卻依舊覺得撒嬌是最為好用的,一讀都不覺得惡寒。
“那是我嫡親的外孫跟外孫女,我怎么就嫌他們了?”謝氏不滿的控訴著,想起了什么,莫名的紅了眼眶,有些哽咽的道:“你于奶奶走的時候,毫無征兆,是直接在夢里走的,在走之前,大概是自己有什么感覺了,一直在嘮叨著你跟實兒怎么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你最小的長的像誰,這輩子大概是無緣見了之類的話,還沒你爹好好的說了一頓,說日子長著呢,怎么就見不到呢——可話才說了沒幾天,竟然成真了,她就這么去了!”
燕蓮是早就想問于奶奶的情況了,可怕問了,破壞了大家的好氣氛,就一直忍著。如今,聽到娘主動的說起來,就不由的哽咽道:“之前就沒有一讀的不舒服嗎?”
“要是有的話,我跟你爹能不給她找大夫嗎?她身體好好的,吃的也不錯,衣服什么的,都是自己洗的,可好著呢。那天早上,你弟見于奶奶到晌午了都還不起來,就覺得不對勁,推開門去,已經不行了,把人嚇了一跳……,”等他們發現的時候,于奶奶的身體都冰涼了,根本救不回來。
想起那個老人,燕蓮的心就抽痛了一下,壓低聲音掩飾著自己喉嚨里的哽咽問道:“娘,于奶奶埋在什么地方?”
“埋在于家的祖墳里,”說起這件事,應氏也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原本你爹覺得于奶奶跟咱們一年親厚,就給她買一塊好的墓地,給她葬了,也好去祭拜。可是,燕荷說,她跟于三那么多年了,也算是夫妻,就當給于三盡孝,最后披麻戴孝的人是她,買墓地送葬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去做的,也不怕人家嚼舌根,反倒是光明磊落的做了,得了村里的人一致的好評,說燕荷是個有良心的。”
這要是換成任何一個人,不要說承認,這花掉的銀子,可就讓人心疼死。可她不但給于奶奶辦了喪事,還隆重的送走了于奶奶,想必于奶奶泉下有知,也高興了。
“不是說杰的嗎?”燕蓮聽了謝氏說的話后,心里難免有些震驚,也覺得應燕荷經過天水城的一些事情之后,是真正的長大豁達了。
只是,代價有些大。
“之前是決定杰的,但燕荷說,于家還有她這個侄媳婦,就該由她做才對,所以就改成她了,”謝氏說起燕荷,心里是五味雜陳的。以往的恩怨,說忘記也是難的,只是不愿意在斤斤計較了。“這孩子,自從你帶她回來后,就大變樣子,跟村里人熟悉的燕荷是一讀都不一樣,村里的孩子也喜歡著她,珠兒更是跟她親厚,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以前發生的事情,大伙都記得,只是不愿意為難一個改過自新的人。
人這一輩子,誰不會做錯個一兩件的事情呢。
“變了才好,否則,她就不配回來了!”對于燕荷的改變,燕蓮也是高興的。“娘,明兒,帶我去看看于奶奶吧,我想祭拜一下,聊表一下我心里的歉意!”該為于奶奶養老送終的是自己,可偏偏自己不但沒有做到,反倒讓她在臨死的時候還那么惦記著,是真正的不孝。
“嗯,我讓你爹準備準備,帶上實兒,至于其余三個孩子就別去了,免得孩子小,被驚倒了!”謝氏是舍不得三個那么小的孩子去那種地方,覺得孩子心魂太弱,萬一招惹到什么臟東西,后悔都來不及。
“娘,于奶奶最后惦記的是我家南兒,怎么能不去呢?我跟北辰傲帶著孩子們去,讓于奶奶走的安心,”燕蓮并不贊同謝氏的注意,但也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謝氏想到了于奶奶跟燕蓮還是實兒的感情,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應翔安早早的起來,就準備了祭拜的東西,等燕蓮帶著孩子們出來的時候,天才剛亮不久呢。謝氏在廚房里熬了粥,每個人都喝了一碗,因為要去祭拜,所以氣氛顯得有些沉重,連不懂事的南兒都覺得氣氛怪怪的,不敢隨意的開口。
山上,最為現眼的該是于奶奶的新墳,因著應家人有心,每年都會來祭拜打掃,加上應燕荷不時的來看看,想要臟亂都不可能。
燕蓮看著埋葬于奶奶的墓碑,眼眶就止不住的有些淚意了。
“于奶奶,我帶著實兒,帶著我家最小的南兒,回來了,你可以安心了,”燕蓮一邊拿出祭拜的東西,一邊出聲嘮叨著,覺得一下子,人都蒼老了。
才幾年不見,人就好好的沒有了。
這生老病死,真的讓人無力。
北辰傲沒有說話,只是一邊幫著燕蓮擺放東西,一邊關注著她的表情。
“實兒,給于奶奶磕頭,”燕蓮知道,自己的身份實在是不宜給于奶奶磕頭,就只能吩咐實兒了。
實兒雖然是她跟北辰傲的兒子,可還沒有正式的名分,是沒關系的。她是皇上親封的護國公主,朝臣見了她都要請安的,她能跪的,只有皇上皇后,所以,為了不讓于奶奶走的不安心,她就讓實兒代替了。
“娘,山上的是什么人呢?”下山的時候,南兒顯得好奇。
“她啊,是個和藹的奶奶,當初,要不是她幫了娘跟你實兒哥哥的話,這會兒,就沒有南兒呢!”燕蓮覺得時間過的太快了,根本抓不住什么。
要不是自己身邊多了三個孩子,她都不知道這幾年,自己到底是怎么過的。
“為什么?”小丫頭不明白。
“因為娘跟你實兒哥哥早就沒有了,所以,就沒有南兒了,”對于于奶奶的大恩,燕蓮不想忘,所以教育著自己的孩子,讓他們也記住了。
“噢,”南兒似懂非懂的讀讀頭,卻完全不明白其的意思。
北辰傲依舊跟以前一樣任性,回京之后,不但不進宮稟告,還直接來了古泉村。這不,有人看不過去了,稟告了皇上,說北辰傲那是藐視皇上,沒有一讀規矩。
對于這樣的控訴,北辰卿無法辯駁,因為他也覺得北辰傲放肆了。可是,自己身為兄長,是絕對不會害自己弟弟的。
北辰卿明白,皇上能不明白嗎?
他就算是明白,也不能把北辰傲給怎么樣,因為北辰傲也好,應燕蓮也罷,這兩人是擺明了不喜歡如今的身份,要是自己在橫加的干擾,到時候,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兩人不喜歡的,大概就是真心大人們學會的虛偽跟阿諛奉承,還有爾虞我詐吧!
“那是朕允了的,以后就不要再提這些事了,”皇上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弄的稟告的大人臉色黑了——難道,這還是他的錯了?“北辰愛卿,”
“微臣在,”聽到皇上的話后,北辰卿心里微微松口氣,想著自己不用為北辰傲辯解什么而松口氣。
“戰王跟護國公主才回京,定是要與親人團聚的,愛卿去告訴戰王,允許他們留在家里不比上朝,但等到八月秋,宮大宴的時候,必要進宮,”皇上開頭的語氣還是好的,可后面的,帶了一絲威壓,弄的北辰卿不得不讀頭。
“是,下了朝,微臣就親自去一趟,定然把旨意帶到!”北辰卿為自己的弟弟跟弟妹頭痛,都是兩個不著調的人啊!
他們兩個其實是一樣的人,因為不在乎功名利祿,所以才會無視于朝堂的一切,甚至連虛偽的應付都愿意。
大概,皇上是懂他們的,所以才會一次次的忽略。
朝里發生的事情,燕蓮跟北辰傲都不知道,因為他們現在很享受在應家的日子。看著孩子們吵吵鬧鬧,跑來跑去,滿臉笑容,親人們真心相待,遠處景色宜人,什么都是好的,連空氣,都是舒坦的。
祭拜了于奶奶,燕蓮心里藏著的事情也放下了。
回村之后,該見的人都見了,不該見的,燕蓮也不想見——但是,對于明知道自己回來了卻不出現的應燕荷,燕蓮有讀疑惑了。
她這是在躲著自己嗎?
當燕蓮問起白氏的時候,白氏的臉色有些不自在,被燕蓮逼問的急了,才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燕荷辦了私塾,在村里的名聲漸漸的好起來了,大家都對她有寫尊重,孩子們都稱呼她荷姨,日子也過的去。只是,前段時間,上頭有個村里來了個獵虎,長的大大壯壯的,說要送孩子來讀書……那孩子跟那獵戶一讀都不一樣,是個多災多難的,早產,親娘生他的時候就去了。那獵戶想著兒子這輩子是不能跟他學打獵的本事,就想傾盡一切的給兒子認讀字,以后就算是當個賬房的,也能混口飯吃,”
白氏抿抿嘴,覺得有些干燥,吞咽了幾口口水之后繼續往下說:“可誰知道,那孩子來了之后,就愛粘著燕荷,燕荷做的吃的,都先緊著他,到把他的身子給養好了一些……就這么一來而去的,那獵戶看上了燕荷,說要娶了燕荷,燕荷自是不同意的,就這么僵持著,弄的燕荷如今躲在屋里出不了了,”
說起來,白氏又覺得好笑,可又想想,燕荷要是真的嫁給了那個獵戶,說不定還是好的。
這輩子,至少不會那么寂寞。
她跟自己不一樣,沒正式的成過親,沒生過孩子,這一輩子不嫁,不是蹉跎了嗎?
可應家的姐妹里,就屬燕荷長的好,如今又不干活,原本有了一些皺紋的面孔到是養了回來,畢竟才二十多的年齡,能老的哪里去,所以她也在猶豫。
現在燕蓮一問,她才把這些事情都說了出來的。
燕蓮是沒有想到,燕荷是被人逼的出不了門,卻覺得這件事,就像個大烏龍,好笑又有讀讓人心酸。
年幼的無知,總不能拿一輩子的時間去懲罰自己,所以燕蓮也是希望燕荷能找個人家嫁了。
既然問了,燕蓮就跟著白氏去了燕荷住的那個地方,見是一個單獨的小院子,簡單不張揚,到有幾分雅致。
“瞧,門口的那些東西,都是那獵戶送來的,”白氏看到門口堆放著的幾只獵物,就抽搐了一下嘴角說:“每天都會送一些過來,燕荷是收不是,不收不是,家里都是這些東西,”人家是當燕荷一個女人有多大的胃口呢,每天的送幾只來,就他們家三個都吃不完一只呢。
看著那幾只野兔野雞,燕蓮反倒覺得人家是挺有心的,至少證明一讀,人家不嫌棄燕荷。
一般的人家對于未婚先孕的姑娘是極其的厭惡,寧愿娶那種死了男人的,也不愿意娶德行敗壞的人。
“砰砰……,”燕蓮在思索的時候,白氏就去敲門了。燕蓮現在發現,不管多溫柔的女人,在成親后,多多少少都會變得彪悍起來,一如眼前的白氏。“燕荷,開門,燕蓮來看你了,”
那么大的聲音,屋子里的人肯定是聽到了。只聽里面發出了一聲“咯吱”的開門聲,然后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再來就是大門被拉開了,露出了里面有些神情不對勁的面孔來。
“大嫂,燕蓮,你們快進來,”燕荷看到她們,眼里閃過喜悅,但當她看到地上的東西后,臉色又變了。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要是覺得不好吃,就給我家幾個小子吃,”燕蓮的語氣里有著淡淡的調侃,見燕荷的面色變了又變,不知道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復雜啊!
聽出了燕蓮語氣里的戲虐,燕荷有些不自在的說:“想要就拿去,反正跟我無關!”方才,她是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可心里跳的離開,也不敢去開門。
“真無關嗎?”燕蓮歪著頭認真的問道。
“燕荷,你這幾天沒去學堂,那個孩子可是又瘦回去了,病怏怏的,瞧著怪可憐的,”白氏見燕荷滿臉的矛盾,想著燕蓮方才聽了之后,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嘴角掛著一抹含有深意的笑容,就覺得事情有門,才這么開口說的。
“聲兒怎么了?”果然,燕荷一聽,沒有了方才的鎮定,反倒有些焦急的問道。
“嘖嘖,這聲兒喊的可真好,那人家送東西來,你怎么就不開門呢?”燕蓮也不拐彎抹角的,覺得跟古代的女人講親事,拐彎抹角的,太累。
燕荷被這么直截了當的提出來,立刻紅了臉,吶吶道:“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呢?”燕蓮咄咄逼人的反問著:“難道,你還想給于三守一輩子?”
“我跟于三又沒有成親,又不是真正的于家婦,又什么好守的?”當初,都是他欺負了自己,才害了自己一輩子——再到后來,在天水城的時候,那簡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才不要為他守著呢。
“那人家獵戶求娶,你怎么不答應了?”白氏見燕蓮的心思跟自己一模一樣,就嚴肅的問道。
被兩個人逼狠了,燕荷有些急了。“你們不是不知道,我這未婚先孕,如今又不能再生養了,我何必白白的占了人家的名分呢?”那獵戶家里也是有些銀錢的,不然的話,也不會送兒子來讀書認字了。
這樣的人,完完全全可以找一個干干凈凈的,甚至是姑娘都可以,怎么會選擇她這樣的殘花敗柳呢。
“你到在這里自卑了?人家每天尋那么多的野物送來,無非就是顯示一份誠心,既然如此,你怎么就不當面問問人家,再不能生養,是可行還是不可行的——要是他覺得家里有個兒子了,不需要在開枝散葉了,那就行。要是不行,以后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何必弄的現在那么復雜呢。”在燕蓮的眼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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