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就在趙曉娥帶著蘇苗苗幾個人離開大隊，坐上牛車去縣里之后，大隊里的社員們一下子就都沸騰起來了。
    “你們剛都聽小娥說了嗎？”
    “聽說啥呀？”
    田埂上，一個年紀看上去五十歲上下的大娘用自以為小的聲音跟身邊的幾個婦女說道：“程知青懷了楊豐收的娃哩！”
    “真哩？”另外幾個人都驚呼。其中一個年紀更大些的說道，“那縣里咋還來人調查他呢？那程知青既然都懷了娃，倆人結婚不就行了，咋都還在縣里呢？”
    “你懂啥，那程知青才二十多歲，咋可能嫁給楊豐收呢！再說了，楊豐收都有三個娃了，最小的虎子都十五哩，咋能干嘛。更別說，桃花又是不容人的性子，這是她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那程知青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咯。”
    “你們說的都不對。”一個家里頭有在縣里當工人的小媳婦湊過來，開口道，“楊豐收那是因為是他拿那個啥，回城名額騙了人家女知青，讓人給告到縣領導那里去了，才讓人給扒下官衣了。聽說，那知青說了楊豐收好多私密事兒，縣里說要徹查呢！”
    幾個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著各自聽到傳聞，全然忽略了自己的嗓門和周圍都還在上工的人。而在這群都聽到的人里，誰都沒注意到，楊豐收的一雙兒女，楊桃花帶著楊貴虎，一臉陰郁地離開了。
    …………
    在去縣城的路上，蘇苗苗等人，在趙曉娥和小胡的對話中，也知道了縣里領導之所以會任由程秀秀如此荒唐的原因，當然了，他們也都知道了程秀秀懷孕，并且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打胎的事兒了。
    “那我們去看程知青，會不會刺激到她啊？”蘇苗苗心想，這知道的是說他們去安撫程秀秀，當她面演一場要被領導調查的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去氣人。要是讓程秀秀知道知道他們一個個在她被帶走后，都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話，估計她得被氣到當場升天。
    面對這個問題，趙曉娥謹慎地回想了一下程秀秀這幾天的癲狂，有些不確定道：“應該……不會吧。”
    一旁的小胡年紀輕輕，說話也有幾分口無遮攔，直接開口道：“只要你們表現出一些……憤怒，和對她的厭惡就行。因為這樣，她就知道自己舉報成功了。她可是一心想給你們都咒出事兒來，看見你們不好，她就好了。”
    眾人：“……”
    “那她要不愿意見我們怎么辦？”吳佩蘭開口問，“雖說我也懶得看她，但折騰我們這一趟，到時候她不見人，我們這算怎么回事啊！”
    聽到這，劉蘭也開口問：“是啊趙主任，我們這一去怎么也得耽誤幾個小時，別折騰我們一圈，到了醫院程秀秀不見我們，我們這不白瞎耽誤工夫了嗎！這樣的話，下午上工肯定得受影響，這工分……”
    趙曉娥十分大氣地一揚手：“甭管程秀秀見不見你們，到時候都給你們按上工了來記工分，不用擔心這點。她要不愿意見你們也是好事兒，免得再鬧什么幺蛾子。”
    劉蘭一聽這個，心想這程秀秀還算有點用處，不用上工還能給算工分，這樣一想，可算是自己賺了。她十分滿意地點點頭，后又好奇問道：“趙主任，這回楊隊長肯定是要卸任了，那大隊里的隊長，縣里領導那邊，有章程了嗎？”
    趙曉娥看了劉蘭一眼，心想楊豐收讓這樣一個見風使舵，一眼就能被看穿的人給拉下馬，終究還是他不夠檢點，讓人捏住了把柄。想起剛剛回大隊，聽家里人說縣里來人調查楊豐收其他問題的事兒，趙曉娥估計楊豐收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為了一個女人，晚節不保不說，如今還落到要判刑的局面，這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我也不清楚，看領導安排吧。”趙曉娥面對劉蘭的問題，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知道，說完便閉上眼睛，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劉蘭自討個沒趣，癟了癟嘴，也不說話了。
    雖說劉蘭陰差陽錯地幫了蘇苗苗把楊豐收給弄下來了，但她對劉蘭這個人的德行也還是有些不喜，便也沒跟著解圍。不過，看牛車上其他人的態度，估計這劉蘭在舉報成功后，也受到了知青點其他人的排擠。畢竟她能舉報程秀秀，就能以同樣的方式舉報其他人。尤其是原野，剛做上牛車的時候，蘇苗苗就注意到，他特意坐在了離劉蘭最遠的位置，估計也是對她有所防備。
    想到這，蘇苗苗就不禁有些想笑。原野這偷偷干投機倒把的事兒，最后還是讓程秀秀給禿嚕出來了。估計這程秀秀是把懷孕的鍋推到了原野給她弄來的避孕藥上了吧……
    不得不說，蘇苗苗又真相了。
    …………
    到了縣城醫院，蘇苗苗等人在趙曉娥的再三囑咐下，開始了表情管理。當然了，大家也不用怎么準備，畢竟被程秀秀舉報的他們，已經恨得她牙癢癢了，反倒是趙曉娥他們得防備著點，別讓程秀秀挨揍。
    咚咚咚幾下敲門，趙曉娥先進去把之前準備好的說辭跟程秀秀說一遍，好讓后面這群人的出現不會太突兀。
    程秀秀看見趙曉娥進來，一臉不耐道：“你怎么又回來了？方書記呢？你不是去找方書記了嗎！”
    趙曉娥壓下對程秀秀態度的不滿，開口道：“我去找方書記了，也因為這個，我才又回來想問問程知青的態度。”
    聽見這話，程秀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問：“方書記相信我說的話了？是不是把他們都抓起來了？”
    趙曉娥十分給面子回答道：“是，方書記知道了你反饋的情況后，就叫我把人都帶來了。但他們非說要在被調查前來見你一面。你要是不想見他們，我就去找縣派出所的同志，給他們直接帶走。”
    “他們還想見我？”程秀秀聽此，得意地笑了笑，“他們人在哪兒呢？”
    “就在門口等著呢。”
    程秀秀有心想看看這群人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模樣，卻又礙于自己如今也沒好到哪去，肚子里的孩子沒辦法打掉，她整個人都像是逃荒而來的難民一樣，不過幾天就瘦得不像樣子，再加上她心中怨憤難消，叫她看上去很是陰郁。
    “你要見他們嗎？”趙曉娥又問了一遍。
    “算了，我豈是他們想看就能看到的人！”程秀秀嫌棄地揮了揮手，又道，“直接給他們送去派出所！讓他們，和楊豐收那個一起嘗嘗牢飯的滋味兒吧！”
    說完，程秀秀就翻了個身，背對著趙曉娥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還在趙曉娥就要離開的時候，補了一句：“你和那個什么胡干事要是沒什么事兒也別來煩我！我又不是煩犯人，總看著我做什么！”
    趙曉娥：“……知道了。”
    說完，趙曉娥就關上了病房門，心想，當我樂意在這里守著你？
    關上房門后，門外的一行人一看趙曉娥這樣，便也知道程秀秀的態度了。
    眾人心想：也挺好，不用上工還能白得一下午的工分，折騰這一趟，也算值了。
    而就在離開醫院，正準備去縣城門口，坐牛車再回去大隊的時候，一男一女掩面從她們身邊跑過去。蘇苗苗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總覺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
    “發現蘇苗苗停在原地的吳佩蘭拉了一下她衣服，問：“你看啥呢？”
    蘇苗苗皺著眉，仍盯著那一雙走進醫院里的背影道：“剛剛那倆人，看著有點眼熟。但我沒想起來到底是誰。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哪倆人啊？”吳佩蘭聽了，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
    “就那倆，在醫院門口那里，拉著護士不知道說啥那一男一女。”
    “哦哦，我看到了。嘶，這倆人，還真是有點眼熟啊……”
    吳佩蘭也有些在意這兩個讓她同樣覺得眼熟的身影，閉著眼睛開始想。想了一會兒，她突然攥起拳頭，一敲手掌心：“我想起來了！這倆人是楊豐收的孩子，女的是那個楊桃花，男的是那個叫楊什么虎的！”
    “楊貴虎？！”
    一個聲音搶在了蘇苗苗的前面，說了出來，是趙曉娥。只見她大步走了過來，朝吳佩蘭問道：“你說你看見了桃花和虎子？”
    “對啊，不過，是苗兒剛看見的，她說覺得有點眼熟，我一看，發現是楊桃花和那個楊貴虎。”吳佩蘭說著，還朝醫院門口指了指，“我和苗兒都看見了，那倆人剛就在那和護士說話呢。”
    蘇苗苗跟著點頭：“對，剛我也看見了。”
    “這倆人是楊豐收的孩子？”站在旁邊的胡干事有些好奇道，“那還真奇怪，楊豐收這個當爹的還在派出所拘留呢，他們來醫院干啥？”
    是啊，他們來醫院干啥。
    這個問題也在趙曉娥的心里轉了一圈，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大喊一聲“壞了”，拔腿就往回跑。
    其他人看趙曉娥往回跑，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本能地也跟著跑了回去。
    蘇苗苗心里有一個揣測，但她覺得應該不至于才對。
    可等他們真回去到了程秀秀的病房門口，聽見里面的掙扎、呼救聲，痛罵和打斗聲，以及趙曉娥怒吼著說快停下的聲音時，她就知道，對于楊桃花和楊貴虎兩個人，自己已經不用再繼續防備了。
    因為他們，已經自尋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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