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往事：黑道風(fēng)云20年系列（共7冊） ！
    小北京不再說話，遞給了趙紅兵一支煙。
    當(dāng)天，趙紅兵給高歡的宿舍打了電話。
    “什么時候放假？”趙紅兵故做輕松。
    “還有一個星期，很快就能見到你了。”電話那邊的高歡興高采烈。
    “嗯，高歡，有件事兒想跟你說。”
    “什么事兒？”
    “……我們分手吧！”趙紅兵鼓足勇氣，憋出這一句話。
    “你怎么開這樣的玩笑？呵呵。”高歡仿佛聽出趙紅兵語氣有點不對，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但也故做輕松。
    “我沒開玩笑，真的。”趙紅兵狠下心又說了一句。
    “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高歡的聲音很輕。這個女孩子就是這樣，越激動的時候表現(xiàn)得越冷靜。
    “我喜歡上了別人。”
    “這不可能！”高歡說。
    “我們分手吧，現(xiàn)在我不喜歡你了。”趙紅兵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我不相信！剛才你說的是騙我的，對嗎？”高歡的聲音顫抖了。
    “沒有，我不喜歡你了。你回來以后，我們也不要再聯(lián)系了。”
    “你……”
    沒等高歡說完，趙紅兵掛掉了電話。他怕再聽高歡說一句話，自己就會改變主意。
    電話掛掉后，趙紅兵肝腸寸斷。
    當(dāng)晚，趙紅兵和小北京二人喝了四瓶白酒，小北京人生中第一次醉酒。趙紅兵當(dāng)晚被送到醫(yī)院——飲酒過量導(dǎo)致胃出血。
    趙紅兵和高歡再次見面時，已是6年之后。那時的高歡，已為人母。
    趙紅兵幾天后從醫(yī)院出院，回到飯店。他收到了高歡的一封信，信封上的字體依然雋秀。趙紅兵沒有拆開，把它放了起來。
    他不敢看。
    他什么大事兒都敢干，但他看不得心愛的女子心碎。這封信，分明就是高歡那顆碎了的心。
    四十七、墨者紅兵
    趙紅兵出院后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李老棍子去找劉海柱麻煩了。
    原來，李老棍子手下的三名得力干將老五、土豆、黃老邪，在過去的一年中被趙紅兵和劉海柱等人逐個消滅，或者退隱或者重傷或者死亡，李老棍子的團(tuán)伙已經(jīng)接近崩潰。李老棍子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再不動手，江湖中將再也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生財之路會就此斷掉。
    李老棍子別無選擇，只得以他在江湖中十余年的威望作為賭注，孤注一擲，與劉海柱拼死一戰(zhàn)。此戰(zhàn)如果得勝，江湖中，李老棍子的名氣將會繼續(xù)響當(dāng)當(dāng)。
    李老棍子在修車攤找到了劉海柱。劉海柱極其敬業(yè)，傷還沒好利索，就已經(jīng)開始在十四中門口修車了。“柱子，干活兒呢？”李老棍子雙手揣兜，近視眼鏡下的眼睛閃著寒光，但好像沒有要打架的意思。
    “嗯，啥事兒？”劉海柱放下手中的修車工具，站了起來。
    “柱子，咱們倆認(rèn)識有十來年了吧！恩恩怨怨也不少。但不管怎么說，我們曾是在一個號子里的‘戰(zhàn)友’。上次在‘紫月亮’門口打架，你砍了我兩刀，我后來找你麻煩了嗎？我一直敬你是條漢子，換了別人，我早就去抄他的家了。但砍我的是你，這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這么多年，你聽說誰砍我兩刀就白砍了？也就是你。”李老棍子還說得挺真誠。
    “老李，有事說事兒，別凈整沒用的。”劉海柱知道，李老棍子肯定不是來和他敘舊的。
    “這么多年了，你那JB脾氣還是沒變，好好說兩句話你就不會啊？”李老棍子被劉海柱搶白了一句，覺得很沒面子。
    “我說你有事兒說事兒，你想干啥直接說唄！”
    “三扁瓜打死了土豆，你肯定知道吧。”
    “知道，咋了？你還想也整死我是咋的？”
    “人家土豆的媽這兩天成天來找我，人家就這一個兒子，還被三扁瓜打死了，你說人家怎么活？現(xiàn)在三扁瓜也跑了，找誰說理去？”
    “三扁瓜殺了人，那歸警察管，你找我來說啥？”
    “柱子，別扯淡，三扁瓜是你的兄弟，誰不知道？”
    “那你到底啥JB意思，你倒是說啊，扯這半天犢子干啥玩意兒？”
    “我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小生意不錯，手頭也有幾個錢兒，你的兄弟手頭也有幾個錢兒，你們一起湊5萬塊錢，給土豆他媽送去。咱們都是混社會的，這規(guī)矩你比我懂吧！”
    “你是來‘扎’錢的啊，老李。”劉海柱一聽，火氣上來了。
    “那你說這事兒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那我要是不給呢？”
    “那你就去給土豆償命吧！”李老棍子雖然語氣還挺平緩，但能聽出明顯火了。
    “你他媽的一張口就是5萬，讓人活嗎？”其實，劉海柱覺得應(yīng)該給土豆他媽媽點補償，但是李老棍子訛詐一樣張口就是5萬，劉海柱絕對不能給。劉海柱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
    “反正5萬，一分錢也不能少。明天下午我在附屬醫(yī)院給黃老邪陪床，你把錢拿過來，順便也跟老邪聊幾句。你說說老邪怎么你了？又被你砍成那樣！打狗也得看主人吧！”李老棍子的意思是，讓劉海柱去醫(yī)院送錢的同時，給黃老邪道個歉。
    “滾遠(yuǎn)點！”劉海柱一聽李老棍子提到黃老邪，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自己掂量著辦吧。”李老棍子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滾！”
    第二天上午，趙紅兵自己一個人去找了劉海柱，小北京被趙紅兵留在旅館看門。
    “劉哥，李老棍子找你來了？”
    “嗯，跟我‘扎’錢。”
    “他怎么說？”
    “讓我下午去附屬醫(yī)院給他送錢去。”
    “那你的意思是？”
    “我手頭倒是有幾個錢，現(xiàn)在基本攢夠了開汽修店的錢。但是李老棍子這么訛錢，我憑什么給他？”劉海柱憑著幾年的辛苦，此時手頭已經(jīng)有了不少錢。
    “嗯，他說沒說你要是不給怎么樣啊？”
    “他說，我不給，他就讓我償命。”
    “呵呵，真有意思，他們住在附屬醫(yī)院哪里啊？”
    “309。”
    “哦，知道了。”
    趙紅兵問完劉海柱，沒再說話，轉(zhuǎn)身走了。劉海柱也覺得很奇怪，以他對趙紅兵的了解，趙紅兵應(yīng)該留下來陪他才是啊，怎么這次趙紅兵就這么走了？
    平時趙紅兵都是住在旅館的，很少回家。但那天他沒有回旅館，直接回了家。到家后，趙紅兵從床下翻出了一把五六軍刺。這把槍刺是當(dāng)年在醫(yī)院里和三虎子惡戰(zhàn)時搶來的，他一直沒有用過。即使是準(zhǔn)備與李老棍子在河邊惡戰(zhàn)時，他也沒掏出來過。
    這天，趙紅兵終于把這把槍刺拿了出來。作為一個老兵，趙紅兵深知這件歷史上堪稱最惡毒的冷兵器的威力。只要他想殺人，這東西一定能一擊致命。在某種條件下，它的威力要超過手槍。
    打架從不抄家伙的趙紅兵，那天為什么拿起了五六軍刺？二狗想，或許在那幾天，趙紅兵有一些自暴自棄。趙紅兵最大的缺點，就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悶在心里，不愿意說出來，他的內(nèi)心世界有多復(fù)雜，可能沒有一個人能了解。就算是對小北京，趙紅兵也不愿意吐露心事，尤其是說出讓別人替他窩心的事。他不曾想象也不敢想象，沒有高歡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他的委屈與憤懣需要宣泄。
    二狗想，宣泄或許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趙紅兵是墨者，是上世紀(jì)80年代的墨者。墨者，俠也，上世紀(jì)80年代，墨者精神尚存，趙紅兵這樣的任俠之士不在少數(shù)，小北京、李四、劉海柱等都可以稱為當(dāng)代墨者。但到了20世紀(jì)90年代，就已經(jīng)是張岳、李武這樣匪氣十足的江湖大哥的天下了。
    墨家的本質(zhì)就是以暴易暴。李老棍子是人中敗類，趙紅兵愿以暴易暴，除之而后快。“除天下之害”，是墨家的立足之本。
    趙紅兵和劉海柱等人并不像儒家學(xué)說所倡導(dǎo)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是兄弟之情烈如火，恰似當(dāng)?shù)?0世紀(jì)80年代出產(chǎn)的70度原漿白酒。烈，燒喉，辣，但暖心。這就是墨者，這就是墨者間的友誼。
    “死不還踵”、“以自苦為極”是墨家精神的真實寫照，趙紅兵等人盡皆重義氣、輕生死之輩。“治亂世當(dāng)用墨子，治盛世當(dāng)用孟子”，上世紀(jì)80年代當(dāng)?shù)氐膩y世江湖，非墨者不可。
    趙紅兵知道，劉海柱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劉海柱憑借其辛勤的汗水，已經(jīng)即將澆灌出成功的花朵，而在這時，李老棍子卻要巧取豪奪。趙紅兵作為朋友，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再者說，和李老棍子的恩怨，也有他趙紅兵一份。
    右手又被土豆打了一噴子的趙紅兵，只剩下兩個手指頭可用，所以，他那天穿了件黑色的長袖襯衫，把槍刺塞進(jìn)了左手的袖管里。
    東北夏天的烈日十分毒辣，總能曬得人接近窒息。但那天，天公作美，下了一整天的細(xì)雨。中午，趙紅兵緩步走在馬路上，呼吸著細(xì)雨帶來的清新空氣，看著這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熟悉的一磚一瓦，他面無表情，步伐極慢，一步一步地接近附屬醫(yī)院——那里也是他三姐工作的地方。
    或許他的心中，早已全都亂了，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的是高歡還是劉海柱。
    中午十二點半，趙紅兵走到了附屬醫(yī)院的三樓。從他家到附屬醫(yī)院大概有兩公里，他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
    據(jù)說，那天李老棍子帶了七八個兄弟，就等著劉海柱上門大戰(zhàn)一場。但李老棍子約的是下午，趙紅兵中午就過來了。趙紅兵到時，病房內(nèi)只有李老棍子、黃老邪和一個小兄弟。“在敵人沒能完成集結(jié)之前給予痛擊”，這樣的戰(zhàn)術(shù)，趙紅兵懂，李老棍子卻似乎不懂。
    309的門響了，是趙紅兵用右手僅剩的兩根手指頭敲的。
    “誰呀？”
    沒人搭話。
    黃老邪的小兄弟走上前去，拉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的門剛剛打開，一把銹跡斑斑的槍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刀者是個帥哥，一個左手持刀、一臉倦容、面色蒼白且毫無表情的帥哥。“你是李老棍子的人嗎？”
    “是。”
    “很好。”
    “嗷……”小兄弟的腿上被趙紅兵扎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