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往事:黑道風云20年系列(共7冊) !
當王宇把最后一顆決勝球——黑八打進底洞時,那個小混混發(fā)話了。
“黑八是我的球,你憑啥把我的黑八打進去了?”
“黑八是你的球?會玩嗎?”王宇已經(jīng)忍耐半天了,現(xiàn)在有點按捺不住了。他看出來了,這小子就是來找碴兒的。
“你他媽的說什么呢?”小混混拿著臺球桿子朝王宇走了過來。
“你知道這是誰開的臺球室嗎?”王宇還是不好發(fā)作。畢竟,如果他在臺球室里打了人,李四回來肯定要罵他。
“我不管是誰開的,你把我的黑八打進去了,這錢我不付。我走了!”小混混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站住!想白玩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王宇怒了。
“我操你媽!”小混混拿著球桿冷不防朝王宇戳了過來。王宇躲閃不及,被臺球桿把嘴給戳破了,傷得不重,但是看起來挺嚇人。王宇盛怒之下掄起臺球桿朝小混混打了過去,臺球桿砸在了小混混的頭上,這下砸得不輕。
王宇不僅臺球打得好,單打獨斗也很厲害,雖然他沒練過什么功夫,但是出手快,下手狠,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知道在近距離交手中長長的臺球桿很難發(fā)揮真正的作用,便順手抓起一顆臺球,朝小混混砸了過去,出手極快,砸中了小混混的面頰。小混混被這一臺球砸得頭昏眼花。
王宇抓起小混混的頭發(fā),抓著臺球向他連續(xù)亂砸?guī)紫拢研』旎齑虻脻M頭是血。
“滾!”王宇說。
“你他媽的等著!”小混混捂著臉走了出去。
“等著就等著,我看你有多大本事。”
兩個小時后,天擦黑的時候,王宇等來了二虎和他的六七個兄弟。綽號已經(jīng)改為“二瘸子”的二虎穿了一件舊軍大衣,雙手對插揣在軍大衣的衣袖里,走路慢慢悠悠的,一瘸一拐,胡子拉碴,整個人看起來很頹廢,只有一雙小眼睛閃著精光。
這下王宇明白了,這個小混混就是二虎派來找碴兒鬧事的。
“二哥,就是他!”小混混指著王宇說。
“他拿臺球砸的你,是嗎?”二虎問那個小混混。
“是。”
“那好,他拿哪顆臺球砸的你,那你再拿哪顆臺球去砸他。他要是敢還手,今天我就廢了他。”
小混混抄起一顆臺球就朝王宇走了過去。
王宇的眼神依舊桀驁不馴,身后有李四等人撐腰,他根本不怕二虎。他順手也抓起了一顆臺球,看著那個拿著臺球的小混混一步一步地走近。
距離一米時,兩人同時出手抓起臺球砸向?qū)Ψ健?br/>
這次,又是王宇出手更快,他手里抓的臺球砸在了小混混的眼眶上,而那個小混混的臺球砸在了靈巧閃過的王宇的肩膀上。
小混混“嗷”的一聲慘叫。
“上!”二虎冷冷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
二虎身后的幾個兄弟一哄而上。
王宇寡不敵眾,很快被打倒在地。他雙手抱頭蜷在地上,這是李四教他的——被打的時候雙手抱頭,雙腿并緊,把臉蜷在雙腿之間,保持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這樣,可以在挨打時受到最小的傷害。“住手!”剛剛在趙紅兵飯店喝完酒的李四站在了臺球室的門口。李四聰明得很,他看見對方人多,不愿意正面和二虎他們發(fā)生沖突,好漢不吃眼前虧。
“還認識我嗎?”二虎叼著煙,瞇著小眼睛看著李四。
“二瘸子,筋都接好了?”李四說。
“你知道我今天來是干什么嗎?”二虎把雙手對插在袖管里,懶洋洋地說。
“不就是專門來找碴兒惹事嗎?”
“不,我是想找你來要點醫(yī)藥費。”
“醫(yī)藥費?”
“你們把我和我弟弟傷成那樣,我也沒報案,還算夠意思吧?”
“嗯,是。”
“我在床上躺了小半年,現(xiàn)在腿也落下了殘疾,今天來跟你要點醫(yī)藥費不過分吧?”
“要醫(yī)藥費就要,你打我兄弟干嗎?”
“如果你不給醫(yī)藥費,我的兄弟就天天來你這里打臺球,直到湊夠了醫(yī)藥費為止。”
“那我要是不給你醫(yī)藥費也不讓你的兄弟來這里打臺球呢?”
“兄弟們,把這幾張案子都給我劃開!”二虎一聲令下,他身后的兄弟拔出匕首作勢要劃臺球案子的桌布。
“住手!二瘸子,你要多少醫(yī)藥費?”
“5萬。聽說你們最近生意都不錯,這點小錢沒問題吧?你把醫(yī)藥費拿出來,咱們的舊賬就一筆勾銷了。”
“5萬?”
“少一分都不行。”
“呵呵,你先走吧,我考慮考慮。”
“嗯,給你幾天時間籌錢,過了正月十五我再過來。”
“行啊。”李四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其實恨得牙根都癢癢。
二虎走了之后,李四回到旅館去找趙紅兵。小北京、趙紅兵、高歡三個人都在,趙紅兵又喝多了,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小申,剛才二瘸子來找我了。”
“二瘸子是誰?”
“記得那次鬧花燈嗎?被你一腳踢翻的那個,后來我和費四不是廢了他嘛。”
“他不是叫二虎嗎?”
“呵呵,被費四把腳廢了,沒好,現(xiàn)在改名叫二瘸子了。”
“他來找你干嗎?”
“說是要醫(yī)藥費,其實就是看我最近手頭有了幾個錢,訛錢來了。”
“四兒,這人怎么這么不開眼啊,怎么誰都敢惹?再來要錢咱們再收拾他一頓。”
“我也是這么想的。申爺,把紅兵叫起來。”
小北京走到門外,掰下一大塊冰凌子,塞到了趙紅兵的被窩里:“紅兵,你抱著,我給你弄的暖水袋。”
趙紅兵一聲慘叫,被冰醒了。
旁邊站著的高歡笑得花枝亂顫。
“紅兵,二虎今天來找我了,說是要醫(yī)藥費,還打傷了王宇。”
“要醫(yī)藥費就要醫(yī)藥費,打人干嗎?”趙紅兵被徹底冰醒了。
“看他那意思是,如果我不給錢,他就要天天到我那臺球室鬧去。他這么鬧,我以后的生意怎么做啊?”
“按道理說,他被你們給廢了也沒報案,咱們出點醫(yī)藥費也是應(yīng)該的。”
“嗯,你說得對。但是他這要錢的方式太操蛋了,這簡直是來訛錢。而且,他一開口就是5萬,咱們哪來的那么多錢!”
“呵呵,這錢咱們不能給。如果說他來和咱們好說好商量,給他一些醫(yī)藥費也是正常的。但是他這么鬧,如果我們給了錢,那我們以后也沒法混了。”
“那你說怎么辦?”
“甭管他在東郊有多大的勢力,他要是再來,咱們就和他繼續(xù)打。”趙紅兵伸了個懶腰,輕輕松松地說。
李四就等趙紅兵這句話呢。的確如李四所說,二虎要醫(yī)藥費本身并沒有錯,但是要錢的方式讓人難以接受。二虎對趙紅兵等人缺乏足夠的認識,他或許以為做生意的人都為求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他們每天去鬧,李四一定會乖乖給錢。但趙紅兵、李四等人都是把名聲和面子看得比生命還重的人,怎么會屈服于他這樣的無賴?同一件事,通過不同的方式去做,結(jié)果很有可能是不同的。如果二虎不去臺球室搗亂,而是直接向李四要醫(yī)藥費的話,可能李四還真能拿些錢給他。
“我看他們今天好像帶了槍。”李四說。
“毛主席怎么說的來著?決定戰(zhàn)爭的絕對不是一兩件先進的武器。朝鮮戰(zhàn)爭的時候,‘美帝’不是有原子彈嗎?他們打贏了嗎?所以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小北京插話。
“他下次什么時候來?”趙紅兵問。
“他說過了正月十五再來找我。”
“在正月十五之前,我們?nèi)フ宜8嬖V他一聲,讓他先準備點醫(yī)藥費吧,他又要住院了。”趙紅兵說。
“紅兵,你們又要去打架啊。”高歡看樣子很不高興。
“不是要打架,是有人欺負我們。”小北京笑嘻嘻地說。
“申哥,還有人敢欺負你呢?我怎么成天看見你欺負別人。”
“這話說得可不對,雖然架沒少打,但我可真沒欺負過人。”小北京說。
“高歡,現(xiàn)在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趙紅兵說。
雪夜,空曠無人的大街上,昏黃的路燈下雪花在飛舞,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鞭炮響。凄厲的北風呼嘯著,刮在人的臉上像刀子一樣。腳踩在雪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兩個人偎依著慢慢地走著。
“紅兵,這架非打不可嗎?”高歡輕聲地問。
“非打不可,因為這件事因我而起。”趙紅兵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很堅定。
“紅兵,打架究竟是充實了你的精神生活,還是豐富了你的物質(zhì)生活?
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想從打架中得到些什么。”高歡很是不解男人為什么要打架。
“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從打架中得到些什么。”
“你們都曾經(jīng)有令人羨慕的工作,卻個個不務(wù)正業(yè)。現(xiàn)在呢?都失去了公職。”高歡很是擔心趙紅兵再闖什么禍。
“現(xiàn)在過得不也很好嘛,呵呵。”
“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你就在打架。到了現(xiàn)在,右手已經(jīng)傷成了這個樣子,還在打。我想讓你告訴我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我被打死了,也就結(jié)束了。”趙紅兵笑笑說。
“可能有一天,你真的會被打死,到時候我就得守寡了。”
“在我心中,兄弟情義和愛情同樣重要。”
“在我心中,只有愛情。”
“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金錢。”
“紅兵,你不了解女人。每個女孩子都希望擁有真摯的愛情,能和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她們可以為這愛情拋棄一切,奮不顧身。而戀愛的對象未必要很有錢,甚至可以很潦倒。真愛,是每個女孩子心中最大的夢想。當她們無法得到真摯的愛情時,才會退而求其次去追求物質(zhì)生活,通過變本加厲地追求物質(zhì)生活來消除那逝去的愛情所帶來的幽怨。追求愛情的女孩子,是幸福的;而一心追求物質(zhì)的女孩子,是痛苦的。因為,瘋狂地追求物質(zhì),是她們在已經(jīng)無法得到愛情后的無奈宣泄。”
“或許吧。”
“我有愛情,我很幸福。每個有愛情的女孩子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真愛,或許只有一次。紅兵,答應(yīng)我,當心點。我真的很擔心你,我不愿意失去我的幸福。”
“我不會有事的。”趙紅兵幽幽地說。
一陣猛烈的北風吹過,兩個人偎依得更緊了。
三十六、農(nóng)村黑社會
在20世紀80年代,東北的農(nóng)歷春節(jié)極其熱鬧,正月十五以前很少有商鋪營業(yè),這段時間大家都很閑,親朋好友們整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大年初九,兄弟幾人聚在了李四的臺球室,討論如何對付二虎,準備討論完后就去飯店喝酒。那天,二狗和曉波也跟著去了。當天大概有十幾個人在李四那里打臺球,他們兄弟圍著李四的收銀臺說話。
“咱們?nèi)ツ甏蛄艘荒昙埽氩坏竭^個年還得打架。”去年重傷過兩次的小紀抱怨。
“這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小北京坐在李四的桌子上,笑瞇瞇地說。
“呵呵,說這些都沒用,反正這次架我們必須打。”趙紅兵說。二狗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趙紅兵和小北京關(guān)系那么好,他倆一個是一句廢話都不愿意多說,另外一個是多數(shù)情況下只說廢話。
“不就是個二虎嗎?”費四根本不怕曾經(jīng)是他手下敗將的二虎。
“費四,二虎肯定怕你,因為你是大虎啊。”小紀說。“虎”是東北方言,翻譯成標準漢語就是“莽撞、無所畏懼、做事只圖一時痛快、不計后果”。這個詞的詞性是形容詞,通常和“逼”連用,“虎逼”這個名詞既是褒義,也是貶義。因為無論誰被稱做虎逼,都足以證明此人打架勇猛,但同時,也說明此人無頭腦。
“嗯,也是,張岳進去以后,費四就是咱們兄弟里的頭號虎將了。”孫大偉一本正經(jīng)地調(diào)侃費四。
“別瞎扯,我肯定還廢了他!”費四又瞪起了他那雙大眼。
趙紅兵生平從不怕任何人,但是他說過,他一怕張岳瞪著眼睛撇著嘴咬牙,二怕費四瞪著眼睛喘粗氣。這兩位有了這個表情的時候,就算是趙紅兵,也攔不住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一會兒該吃飯了,咱們說說為什么二虎今天才找上門來要醫(yī)藥費。”趙紅兵說。大家也都有這疑惑,因此,一提到這事兒,大家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小北京說話了。“我認為有五個原因。”小北京這話一出口,大家都知道,小北京又要長篇大論了,于是都靜靜地聽著沒插話。小北京繼續(xù)說了下去。
“第一、二虎被費四廢了以后在醫(yī)院里躺了小半年,在這小半年里他沒辦法報仇;等他出院以后,咱們已經(jīng)開始與李老棍子連續(xù)惡戰(zhàn),他也樂于坐山觀虎斗。
“第二、他最得力的助手,也就是他的弟弟三虎子,在醫(yī)院那次折了進去,所以二虎那邊也是元氣大傷,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和我們抗衡。
“第三、他是無賴,成天靠訛人家的錢活著,而現(xiàn)在咱們手頭也算有幾個小錢了,他又有要醫(yī)藥費的借口,不訛咱們他訛誰?
“第四、現(xiàn)在四兒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一年以前大不一樣,一年以前你只是個出手狠辣的毛頭小子,但經(jīng)過和李老棍子的幾次惡戰(zh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響當當?shù)娜宋铩6⒖梢詳≡谝粋€毛頭小子手里,但是他不能敗在和他齊名的人的手里。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里,他可以說是遭了暗算;但如果敗在一個和他齊名的大哥手里,他以后就要矮上三分。在四兒成名的同時,二虎的心理也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所以,他就算是豁出老命,也得把這面子賺回來。
“還有第五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四兒現(xiàn)在安安分分地經(jīng)營臺球室,如果他總派人來鬧,那肯定是無法繼續(xù)經(jīng)營下去。商人,都是求財?shù)摹Kプ×怂膬哼@個心理弱點,所以敢來訛錢。
“綜合以上五點,我們就可以分析出,二虎為什么過了一年多才來找我們了。”小北京總結(jié)道。
“精辟!”李四由衷地贊嘆。
“那我們就讓二虎看看,我們是不是做了生意以后就怕他了。”小紀被二虎扎過,終于有了報仇的機會。
“找人,約二虎明天晚上出來。就約到你的臺球室,跟他會一會。”趙紅兵說完,捻滅了煙頭。
“用不用把柱子哥再找來?”孫大偉有點膽怯。
“不用了,我們自己解決。劉哥已經(jīng)幫我們夠多了,現(xiàn)在他也有自己的小生意,別去煩他了。”趙紅兵說。
“走吧,喝酒去!”小北京說。
李四隨后找了個小兄弟去通知二虎,讓他明天晚上過來“拿錢”。然后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去了飯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