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岐把煙熄滅,“馬上去找。”
她生著病,她能去哪兒?
閆暉回來說,“秦小姐沒有回家,也沒有回秦家,沒去墓地。”
織織,你可千萬不要干傻事。
干傻事?
傅南岐馬上反應過來,抓住護士問:“你們的天臺在哪兒?”
傅南岐馬不停蹄地趕去天臺,果然在那兒發現了秦織。她穿著病號服坐在高高的天臺上,兩只腳還晃著。
“織織……”
秦織轉過頭看他,頓時淚流滿面,“南岐……”
“織織,乖!把手給我。”
秦織臉上掛著清淚,風一吹,淚痕黏在臉上,她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大叔是你哥。”
“織織,你過來,到我這邊來。”
她不聞,繼續自言自語地說著,“對不起,我要是知道……”她說不下去了,又掩面輕輕地抽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你哥……”
傅南岐靠近她,伸出右手,“織織,乖,把手給我。”
她看著那雙手,再看著他,搖了搖頭。
她不要……
傅南岐看她臉色蒼白,情況不對,下一秒,秦織整個人就要往下倒去,在千鈞一發之刻,他拉住了她,用力把她拉了下來。
“織織,沒事了,不怕。”
秦織沒了知覺,隱約之間,好像眼角一滴淚滾下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秦織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傅南岐端來熱水,用熱毛巾替她擦了擦臉和手,再輕輕地拿起秦織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被子里面。
他不想他哥嗎?想!可他在得知因為哥哥的死導致秦織抑郁了這么多年,他更多的是心痛。這么多年,他沒有在她身邊,她是怎么過來的?
這不怪秦織。
-
一周后,秦織的情緒有所好轉,傅南岐頂著滿臉胡茬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傅南岐想起剛剛做的夢還是一臉后怕,他開車差點兒撞上那個女孩。
而現在,這個女孩躺在病床上。
他起身,選擇去外面抽支煙。
他還記得,見到秦織的那一年,是一個下雨天的晚上,第二天他就要出國了。
而對秦織來說,十四歲那年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年。那一年,她失去了她最愛的母親。
她的母親是難產而死的,當母親看到剖腹出來地孩子是個死嬰的時候,一口氣沒咽下去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他記得,那天,天還亮著,還沒完全黑。
她個子小,穿得皺巴巴的衣服漫散地走在大街上,駐足在一家面包店外,對著櫥窗張望著,干干凈凈的小臉上還掛著若影若現的淚痕。
傅南岐的車剛好停在邊上,他明天要出國去學習烹飪。趁著有時間,他出來看看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車子轉角看見秦織是偶然,他叫司機停車大概也是偶然。
他對弱者沒有憐憫之心。可是那次,他破例了。
嗯,沒有原因。他后來想。
長腿邁下車,不多會兒,再出來時,手里已然是多了面包和牛奶。
她蹲在墻角,他把面包牛奶遞給她,她怯懦地不敢接,一雙黑而發亮的大眼在他身上打轉。那一瞬間,傅南岐心里某根弦嘶地一下斷了,無端端的。他想好好呵護她,又想將她毀滅。
僵持了會兒,他沒有收回,她也沒接。
正值二十出頭的傅南岐不茍言笑,接人待物都冷冰冰的,但是那天他不知怎地,看見她那小模樣,他的嘴角會扯出一絲絲弧線來。
不是笑。他明白。
見她也只是默默地看著他,手上無絲毫動作。傅南岐清楚地知道小女孩在顧慮些什么。
“就當你借我的,以后有機會還我。”
秦織睜著大大而又清澈的雙眼,一臉稚嫩地問他,“我該怎么還你?”
傅南岐付之一笑,“我們總會再相見的,不是嗎?”
秦織聽了,也是硬生生地擠出一絲笑來,然后特別篤定地說:“謝謝哥哥,我一定會還的。”
傅南岐只笑不語,抬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再看了眼她凌亂的發絲和巴掌大的小臉,問她,“你還知道回家的路嗎?”
秦織餓極了,也不在乎什么形象,大口大口啃著手里的面包,眼珠子轉啊轉,嘴里含糊不清地答道:“……知道的。”
“好吃嗎?”
秦織睜著驚恐的抬眸,好半天才弄清楚他在問她話,“好吃。”
傅南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發,“好好活著,還有更好吃的。”
秦織:“……”
傅南岐也不知怎么的,特想跟她多說說話,也不管她跟不跟他說話,聽不聽得懂他說話,就算自顧自說也是極好的了。
跟她相處的這幾分鐘,卻更想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傅南岐苦笑,他到底在想什么呀?她還是一個孩子啊!
秦織吃完了,再三跟他保證:“哥哥,我以后一定會還你的。”
傅南岐點頭,“那……我們后會有期了。”
“嗯嗯。”
其實,傅南岐并沒有走遠,他叫司機一直跟著秦織的身后,遠遠地跟著。直到她安全回家。
傅南岐不知道,從這以后,他的心底深處一直藏匿著這個小女孩的音容面貌。
而,這一切,他會把這件事當作一個秘密,他的女孩,只需要知道他愛她就行了。
“南岐,你看你,都長胡茬了,可是你還是那么帥。”
秦織嘴角微微上揚,身子一偏順勢倒在他的懷里,近乎貪婪地從他身上汲取著溫暖,“南岐,大叔在天堂會好好的嗎?”
“織織,我們好好活著就是對他最大的寬慰了。”
“我想去看看大叔,南岐,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他嗎?”
傅南岐答應了她。
秦織站在傅東屹的墓碑前,給他準備了一束茉莉花。站在墓碑前,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
傅南岐也默默地站在旁邊,他回想起他在國外準備考試的時候接到電話,當時他也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從那段黑暗的陰影里面走出來,大哥把秦織保護的很好,至今林桉市仍不知道當年發生那樣的事故是因為什么原因。
他握緊了秦織的手,默默地對著墓碑上的男人說道:大哥,秦織現在交我保護,你就放心好了。
秦織以為是他擔心她,她捏了捏他的手,給他安慰,“我已經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了。南岐,我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健健康康。”
“我哥也希望你健康快樂。所以當初換做是我,我也會那么做。”
“南岐,我寧愿當初沒有遇見大叔,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我如果當時沒有纏著大叔,也不會有后面發生的事情,我如果早些離開大叔的話,也不會……”
南岐抱住她,輕輕地揩去她的眼淚,“我相信我哥不會怪你的,誰也不會想到出現這樣的事情。”
“我好后悔啊。”
“我哥也是希望你好好過你的生活的。哥不是讓你不要哭嗎?你看你又不聽話了。”
“我……我是控制不住。”
“織織,你記住,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無力改變,我們只能過好自己的生活,才能對得起他對我們的愛。你現在還生著病,我們回醫院吧。”
“嗯,好的。”
秦織許是哭著累了,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傅南岐把她輕輕地放在病床上,看著她姣好的臉龐,靜默著看了半響,才輕手輕腳地帶上門出去了。
他的身后跟著他的私人助理閆暉,同傅南岐一齊站在窗前,眺眼望去,是繁華又孤寂的林桉市。
老板站著,他便一聲不吭地陪著,不敢揣測老板的心思。
傅南岐在想什么呢,當年他收到他哥去世的消息,他正在準備一場西點考試,他沒有半點猶豫就放棄了考試回了國。再接著,順理成章地接管了傅氏集團。
這一切來得太快,而他哥,也不過僅僅才二十八歲。那個打小就驕傲自帶光芒的大哥就這么離他而去了,傅南岐接受不了,在長達半年的時間里,他學著管理公司,逼著自己盡快成長。每天的忙碌工作也止不住失眠的痛苦,那段時間,他心理和生理都飽受著喪失親人之痛,終于撐不下去了住進了醫院。
對外傳聞是他哥死于被人陷害出車禍而亡,他當年也想要查真相,可是一切被人擦拭得很干凈,而做這一切除了對他哥死心塌地的阿強,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想來,那個殺害他哥的人已經得到報應了。
“閆暉,以秦織的身份每個月往阿強的賬戶上進行劃賬。”
“好的。”
“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去做,你去辦另外一件事。”
“好。”
“無論用什么辦法,把張可薇弄到監獄里去。出獄了之后,扔在國外的某個平民窟去,不要讓她再出現在我眼前。”
傅南歧的拳頭緊握,他小心翼翼保護的人,居然這么容易被人傷害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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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傅南岐帶秦織去南極看了企鵝,并且領養了兩只小企鵝。
他們倆看著笨笨的小企鵝左一腳右一腳的踩在雪地里,搖晃著小小的身體可愛極了,秦織依偎在傅南岐的懷里,傅南岐把玩著她的左手,趁她不注意,往她的無名指上戴上了戒指。
“織織,嫁給我。”
她看著左手上閃閃發光的鉆石,鼻子有些發酸,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指的捂住嘴鼻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傅南岐看她哭得稀里嘩啦的,有些好笑,問她:“這個有什么好感動的。”
“南岐,我……我是太高興了。”
“那你還沒答應我,你愿意嫁給我嗎?”
“嗯嗯。我愿意。”
傅南岐替她擦了擦眼淚,“不哭了,哭花了眼就不好看了。”
“南岐,我們要個孩子吧。”
他沉吟了會兒,回她,“再等等吧,孩子總會有的,現在好好享受下屬于我們的時間。”
“哦,好吧。”
“怎么,不高興嗎?”
“沒有,我知道你做這個決定肯定是為了我好。”
傅南岐把她擁入懷中。
“南岐,謝謝你。”
謝謝你一如既往地愛我,謝謝我的生命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