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不回去的,想著母親多年打下的基業就要毀于一旦,她還是回來了。
陪著的是傅南岐。
“織織,你一個人可以嗎?”
秦織點了點頭,“可以的。”
這次直接是在公司見面的,因為國慶假期還未休完假,公司冷清不已,她一路乘電梯到了三十二樓。
董事長辦公室。
她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秦戰寒站在落地窗前,羸弱的背影靠著一根拐杖,這么遠瞧去,往日漆黑的頭發幾乎是白了一片。
上次被人下毒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聽到聲響,秦戰寒回過頭,親切地說:“秦織,你來了。”
秦織嗯了一聲。
“這么多年了,還記得是你小時候來過公司了,”
“秦總,你千里迢迢電話催我回來,不會是想跟我回憶吧。”
“回憶挺好的。”
秦織不說話,美好的回憶是好,那痛苦的回憶呢?
“秦織,記得你很小的時候,經常在那個角落一個人堆積木,我和你母親就在辦公室因為財務問題經常吵,你就在自己的小天地獨自玩耍。”
秦織看了一眼那個角落,淡淡地沒什么表情。
“沒印象了。”
“也是,你當時那么小,哪還有什么印象。”
“沒啥事,我就先走了。”
“秦織——”
秦織站定。
“秦織,”秦戰寒嘆息了一聲,“公司撐不下去了。”
秦織閉了閉眼。
“我想把這公司賣了。”
秦織知道是這種結果,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撐了很多年了,爸爸很累,秦織。”
“撐不下去就不要撐了。”
“……公司一直靠著你姑父投資,也是累贅,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跟你說一聲,我們把公司賣了,你的股份還有,你的嫁妝也夠了。”
“好。”秦織眼里留下一行清淚。
這么多年,秦戰寒苦撐著經營不善的公司,秦織是知道的。
若是母親知曉會怎么辦呢,母親肯定會默默地接受這一切,會在家里備好飯菜,溫聲細語給他說說話,看他累了也會默默地陪在他身邊,給他端上熱茶。
是呀,母親總是很溫柔,當年就算是發現了秦戰寒出軌端倪,她也不曾質問。她在等,她等他會給她一個交代的。
現在連公司都要拱手相讓了,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辦法。
秦織再待下去覺得自己會窒息,她對秦戰寒說:“我的股份你替我以媽媽的名義捐贈出去吧。”
“……秦織,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好。”
秦織出去的時候,秦戰寒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沒動。
相對已無言,又何必久留徒添煩惱。
秦織一心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從她出公司就追隨著她。
十月的天氣漸漸變涼,今天她穿了毛衣,還是覺得冷。
一陣風穿過,秦織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肩上有了重量,熟悉的味道相繼而來,她一扭頭,就看到了傅南岐。
他不是回去了嗎?
“你沒走?”
“嗯。”
“談完了?”
秦織也輕輕地嗯了一聲。
傅南岐把她輕輕地往懷里帶,摟著她就要往車里走去。
車里的暖氣一來,他就遞了保溫杯過來。秦織看著這個粉紅色的保溫杯,這個還是在鎮上買的,她看了很喜歡,他就買了。
喝了一口熱水,身上頓時暖和了起來。
“想吃點什么?”
“啊?”
秦織揣著保溫杯在放空自己,男人一句吃點什么把她嚇了一跳。
“西子湖的龍井蝦仁,你不是一直在念叨著嗎?那兒環境也好,可以散散心。”傅南岐說著,把秦織散落在額前的細發輕輕地撇在耳后,又俯下身給她把安全帶系上。
“今晚會下雨嗎?”秦織宛若未聞,問了一個不相關的話題。
傅南岐沉思了會兒,“秦織,我們回家。”
林桉市的今晚沒有下雨,傅南岐覺得秦織的眼睛在下雨。
他沒多問,就陪在她身邊。
“傅南岐,你在公司應該會遇到很多困難吧?”
“嗯。”
“你很辛苦。”
“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花家曾經也是家大業大的公司,momo服裝也是服裝業的龍頭老大,可因為線上銷售沖擊,幾年前就已經岌岌可危,我作為花家的唯一的女兒,理應為花家撐起一片天,可是我逃跑了,我不接受聯姻,我孩子氣的為了自己渺小的未來而犧牲父母辛苦打下的基業。”
傅南岐罕見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今天我父親說,momo服裝要面臨著被收購的風險,我知道momo撐了很久,我也知道父親撐了很久,可是我還是很自私的希望它不要被收購,可是我卻無能為力。”
秦織說著說著,眼淚就控制不住流了出來。傅南岐替她輕輕抹去晶瑩的淚水,拍了拍她的背,讓她慢慢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我這樣,是不是很丑?”秦織不用想也肯定丑,誰會喜歡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我說丑,秦織就不會哭了嗎?”
“還是會哭。”
“秦織,沒事,想哭就哭吧,有我在呢。”
秦織哭得累了,就窩在傅南岐的懷里睡著了。
傅南岐吻了吻秦織的額頭,看著她的睡顏,下了一個決心:織織,每件事情都是自己的歸屬,你要momo,我給你。
秦織自己糾結了幾天也想清楚了,事已至此,自己太執著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她調整好心情繼續投入工作中。
忙碌的工作,漸漸地讓她欺騙性地忘記了momo正在被收購的事情。
傅南岐這幾天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每天給到秦織的電話卻必不可少。
秦織看著外面的天氣,就想期待著來一場雨,仿佛這雨能沖刷掉一切。
林桉市好久沒下過雨了吧。
一周后,秦織下班回家,終于見到了傅南岐,他們已經有五天沒見過面了,他的胡子長長了點兒,他守在她門前,笑意盈盈地等著她回家。
“織織,抱抱。”
秦織腳步不自覺快了幾步,靠近了他,他把全身的力量給了她。
“傅南岐,抱夠了吧,起來!”
重死了。
傅南岐沒真的舍得壓著秦織,自己也撐著一部分力氣。
“織織,momo我給你拿回來了。”
“什么?”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momo不會落在別人的手里。”
“傅南岐,你瘋了嗎?”秦織強忍著眼淚,她可以放下的,只是需要給她時間而已。
真的,她可以放下的。
“那個爛攤子,你怎么收拾得了?”
“那不是爛攤子,那是秦織母親一輩子的心血,我不能任由人糟蹋。”
秦織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只想抱抱他,他要抱多久都可以。
“傅南岐,我欠你的,我一直都欠你,我該怎么還你?”
“織織,我甘愿的,你不需要還。”
她嗚咽著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織織,你就這么報答我的?嗯?”
秦織哭得梨花帶雨,并不想搭理他的話,她只是覺得……遇到他,人生值了。
秦戰寒約傅南岐吃飯的事情,傅南岐瞞著秦織去赴了約。
他的女孩,只要做她喜歡做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他來。
秦戰寒見到傅南岐的那一刻,比在雜志上多了幾分坦然,眉眼之間跟他哥又幾分相像。想起他哥,哎,可惜了。
這商場,始終還是年輕人的主場。
傅南岐開口:“秦總,甚是榮幸。”
秦戰寒本來是坐著的,看著他來了,站了起來,跟他握手:“傅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前途不可估量。”
秦戰寒知道momo被收購是早晚的事,但是這個男人卻花了一個高于市場的價格,并且直言說不會遣散之前的員工,也就是說momo什么都不會改變,只是變了管理者。
商場如戰場,秦戰寒料想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所以就單獨約了傅南岐出來,想問下他這個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傅南岐知道秦戰寒心中的疑惑,也不拐彎抹角,“秦總,我知道momo對您的意義深重,所以我買下來是另有所用的。”
“哦,那傅先生的意思是?”
“我會讓momo以傅家聘禮的名義迎娶你的女兒,而momo服飾將會在秦織的手里繼續發揚光大,雖然秦織不懂商場上的事情,但她有我幫持著。”
“你和秦織?”
“對,您猜得沒錯,我現在是秦織的男朋友,以后,她將是我的妻子。”
秦戰寒雖然沒阻止秦織談戀愛,談戀愛的事情由別人的嘴里告知,他還是有點不舒服。
“秦總,秦織和我在一起很快樂,您不會阻攔我們在一起吧?”
“怎么會,傅先生和秦織在一起是好事。秦織不懂事,還請傅先生多多擔待。”
“哪里哪里,秦織很乖巧也很懂事,我們很相愛,我也希望花總能支持我們。我本該上門拜訪您,這次冒昧說出自己的想法,有失偏頗,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花總諒解。”
秦戰寒喝了一口茶,壓抑自己要爆發的脾氣,還是忍住了。心里不舒服,表面戲還是要做足,“傅總客氣了,那沒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秦總,我送您。”
“不用,傅總!”秦戰寒搖了搖手,“您是大忙人就不耽誤您賺錢了。”
“那行,”傅南岐也不推辭,“花總路上注意安全,過幾天我會到您府上親自拜訪您。”
秦戰寒輕輕哼了一聲,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走了出去。
路上,秦戰寒氣得吹胡子瞪眼,顫著手打了幾個電話給秦織,那邊始終沒接。
秦織看到未接來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她一直在開會討論下一期的主題,就沒管。
等到下班,她才撥了電話過去,等著那邊接聽。
電話響了很久,終于接了,那邊傳來雄厚有力的氣息,“秦織,回家吃個飯,我有事要跟你談。”
“不了,我晚上要加班,有什么時候在電話里說吧。”
“秦織,你是要等到你結婚,也不打算告訴我們嗎?”
結婚?
她還沒想過。
“我不想跟你吵架。”
“今天,我跟傅南岐見面了,你跟他……他都說了你們倆的關系了,我真的沒想到,我有一天會通過一個外人的嘴來告訴我女兒快要結婚的事情。”
秦織怔了會兒,才悠悠地說道:“真是好笑,你什么時候認我這個女兒了?沒事,我掛了。對了,結婚那天我會邀請您的。”
外邊的天氣越來越黑,臨近冬天也越來越冷了。
也不知道傅南岐在干嘛。
她有點想他了。
心靈感應一般,電話來了。
那邊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了,“秦織,我不想瞞你,我今天見你爸了,說了我們倆戀愛的事情,你會怪我嗎?”
說實話,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她是有些驚訝的,但是,她沒想怪他。
“不會。”
那頭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秦織吃吃地笑,“我要是怪你,你怎么辦?”
“那我只有上門請罪,讓你原諒了。”
秦織切了一聲,“又是柔情攻勢,誰吃你那一套了。”
“織織愛。”
秦織不以為然,想到秦戰寒說傅南岐要跟她結婚,她問傅南岐,“你跟我爸說我們倆要結婚的事情了?你這么早就想要一個名分了?”
“嗯,”對方毫不隱晦,“就等著織織什么時候給我一個合法的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