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父子兩人長年在船中討生活，走南趟北，畢竟見古怪的客人來見過，壓下心中的疑慮，老者滿面堆笑的問道：“客官，要多少魚？”他心頭有點(diǎn)不安，眼下兒子已殺了三條魚，足有十來斤重，若是他們要的不夠，那魚只能臭掉了。
    麥鐵杖粗聲粗氣的嚷道：“哆嗦什么，有多少魚盡管做好了，怎么，難道擔(dān)心我們不付錢？”
    “是，是。”父子兩人馬上點(diǎn)頭，麥鐵杖的身材無疑讓人很容易產(chǎn)生畏懼感。
    父子兩人素性將艙中的魚全都拿出來殺了，足有十條大魚，兩人手腳麻利，不過數(shù)盞茶時間，整條船中都飄著一股魚香味，所有人都忍不住鼻子微張，楊勇暫時放下旱災(zāi)的憂慮，笑著向左右道：“好香的魚，倒是有點(diǎn)紅燒黃河鯉魚的味道。”
    呂沐霖，章仇太翼等人紛紛點(diǎn)頭稱是，老者眼中一亮，道：“客官說對了，小老兒本來就是在黃河討活，現(xiàn)在所做的正是黃河鯉魚的做法。”
    麥鐵杖大聲嚷道：“你這老頭，剛夸一句就胡說八道，你若在黃河討生活，怎么現(xiàn)在到了渭水，莫非是飛過來的不成？”
    “小老兒不敢蒙騙客官，確實(shí)是在黃河討生活，只是黃河每天春季都會發(fā)凌汛，河上無法行船，小老兒和娃子每年到那時就會來到渭水，等到凌汛過后再回去，只是今年貪圖渭水魚多，回去晚了。現(xiàn)在想回去也不可能了。”見客人懷疑自己，老者連忙解釋。
    所謂黃河凌汛，自然是指開春時黃河化凍后從上游沖下來的浮冰，每到冬季，黃河基本上都會封凍，無法行船，不過漁民可以在河中鑿冰捕魚，冰一旦化開。漁民就徹底失業(yè)。一些勤快地漁民就會沿開通的廣通渠進(jìn)入渭水。繼續(xù)捕魚為生，不過，黃河凌汛時間畢間不長，三月底就結(jié)束了，渭水雖然也有魚，比起黃河來說卻相差太遠(yuǎn)，象這對父子一直滯留到斷航還沒有返回的漁民卻少之又少。否則渭水的魚恐怕要捕絕了。
    說話間，魚香更濃了，父子兩人將燒好的濃濃魚湯一碗一碗的盛了上來，而且還端上半筐熱氣騰騰的面饃，麥鐵杖最為性急，端起魚湯先咕咕的喝了半碗，才拿起筐中地面饃大口咬了下去，只嚼了一下。麥鐵杖馬上吐了出來：“呸。這是什么東西？”
    眾人一驚，還以為這魚湯有什么問題，連忙將碗放下。幾名護(hù)衛(wèi)更是手按著腰間，若是食物有什么問題馬上就要抽出兵器砍了這對父子。
    眼見周圍十多人眼中都是一副殺氣騰騰地樣子，這對打漁地父子都駭?shù)秒p腿發(fā)軟，老者勉強(qiáng)顫聲發(fā)問：“這位爺，面饃可有不妥。”心急之下，直接從客官上升到爺了。
    “什么有不妥，是大大的不妥，你這是什么面饃，怎么參雜了這么多的豆渣，雜糠。”麥鐵杖大聲嚷到，他這些年在東宮作護(hù)衛(wèi)，雖然因?yàn)椴蛔R字無法升官，不過楊勇見他心事實(shí)誠，武藝高強(qiáng)，吃飯也比一般人多，對麥鐵杖很是喜愛，除了俸祿，時不時有賞賜下去，麥鐵杖又沒有以前的狐朋狗友拖累，這些年過得頗為滋潤，一家老小經(jīng)常大魚大肉，哪里吃得了參有雜糧的面饃。
    聽到麥鐵杖的話，眾人才松了一口氣，連忙拿起筐中的面饃來看，果然里面夾雜了部分豆渣，米糠，這些東西連馬都不食，殺氣雖然收斂，一個個也是怒容滿面。
    聽到是對自己地食物不滿意，老者不由輕打了自己一下，自己怎么就糊涂了，這些人都騎著駿馬，衣著不凡，怎么能吃得下這個參雜粗糧的面饃：“各位爺，對不起，小老兒糊涂了，老朽這就換，這就換。”
    麥鐵杖氣哼哼的將手中參雜著粗糧的面饃扔到筐中，只是力氣稍大，面饃從筐中彈了出來，掉到船上，轆轤轆轤的朝水中掉去，那名壯年的漁夫驚叫一聲，連忙咚的一聲撲倒在木板才在面饃入水前及時按住，見面饃沒有掉入水中，漁夫滿臉喜色在面饃上吹了幾口氣，又用手胡亂抹了幾下，將沾上的灰塵抹掉，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入筐中。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知道這只不過是雜糧面饃，單看這個漁夫地駕勢，恐怕還會以為是什么了不起的寶物。
    這種情形若是倒退數(shù)十年倒是可能，畢竟那時周，齊，陳三國鼎立，陳國有長江為天險，百姓還算安居樂業(yè)，而周齊兩國不但互相攻伐，還有承受突厥人的盤剝，連年戰(zhàn)爭，加上每年要給突厥人貢品，普通民眾苦不堪言
    候一點(diǎn)豆渣，米糠等粗糧都能救一條性命，可如今大十四年，統(tǒng)一全國也有六年，難道還要百姓要依靠這個豆渣，米糠來活命。
    “各位爺，實(shí)在對不住，小老兒船上地細(xì)糧不過一斤，恐怕不夠各位爺所用。”老者在艙中搗鼓了半天，苦著臉提著一個小甕出來。
    麥鐵杖伸頭一看，甕中果然只有蓋住甕底的一點(diǎn)糧食，說是細(xì)糧，卻只是一點(diǎn)小米，麥鐵杖吃慣了大米飯，對這種小米卻不屑一顧：“呸，這也是細(xì)糧？”
    楊勇?lián)u了搖頭，對幾名護(hù)衛(wèi)使了一個眼色，幾個護(hù)衛(wèi)會意，連忙從馬背下解下干糧拿過來交給那個老者處理，他們所帶的干糧都是炒熟的大米，倒是比老者甕中的小米好的多，老者接過干糧，又是賠罪，又是感謝，將干糧倒入鍋中，重新給大家做成米飯。
    眾人一邊喝著魚湯，一邊等米飯做熟，這父子兩人的手藝不錯，魚湯眾人倒是喝的分外香甜，楊勇喝下一大碗魚湯，肚子的饑餓頓時緩解了許多，忍不住向老者發(fā)問：“老人家，今年渭水打魚的收成怎樣？”
    “回公子爺，還成，小老兒父子兩人多時一日能打上一百多斤，少時也有二三十斤。”
    “這就奇怪了，收成既然如此好，你們怎么拿著這種雜糧來招待客人？”
    “這個……”老者一窒才道：“不瞞公子爺，如今細(xì)糧太貴，這面饃只參雜了一小半粗糧，已是極好的了，若是小老兒自己吃，大半都要用粗糧。”
    楊勇不以為然：“如今細(xì)糧多少錢一斗？難道比你的魚還貴不成？”
    “公子是貴人，不知這些也是正理，小老兒一只數(shù)斤大的活鯉魚不過賣十文銅錢，若是死了連五文也不值，如今市面上斗米卻需要七八十文，就是這豆渣也要二至三文一斤，能有一口吃食就不錯了，小老兒又如何敢吃細(xì)糧？”
    聽到斗米要七八十文，楊勇頓時大吃一驚，轉(zhuǎn)頭向呂沐霖道：“沐霖，本宮……公子記得去年的米價不過十文一斗，是不是？如此豈不是漲了七八倍。”
    “公子好記性，比起去年來，米價正是漲了七倍還多，就是五月，當(dāng)時米價也不過是二十文一斗。”呂沐霖回道。
    “為何才過了一月多，米價如此大漲？”
    呂沐霖朝那邊接近干枯的廣通渠一指，楊勇頓時明白，米價大漲肯定是廣通渠斷流造成的影響，陸遠(yuǎn)比起水運(yùn)來，損耗數(shù)倍也不止，今年關(guān)中本身顆粒無收，水運(yùn)又?jǐn)嘟^，就是有糧奸商也肯定會趁機(jī)屯積，哄抬糧價，何況京城百萬居民要靠陸路運(yùn)糧供應(yīng)根本不現(xiàn)實(shí)。
    沒想到事情已到了如此嚴(yán)重，楊勇頓時感到食之無味，眼下這個漁夫每天打魚，收入算是不錯，尚且只能吃參雜豆渣，米糠之物，一些更窮的農(nóng)夫又不知會苦成怎樣，若是米價再漲下去，如何了得。
    眾人匆匆食畢，最后一結(jié)帳，數(shù)十斤魚，漁夫只收了一百文，不過是一斗多米的價錢，倒是楊勇讓眾人將剩下的十來斤干糧贈給漁夫，讓漁夫不住的千恩萬謝。
    一路上，眾人放慢馬步慢行，更是看得觸目驚心，不但兩旁的莊稼全部旱死，就是一些數(shù)十年的大樹也是紛紛掉葉，半死不活，
    回城時，楊勇特意從西坊的米市經(jīng)過，雖然現(xiàn)在還是大白天，西市的米鋪卻有一半緊緊關(guān)閉，剩下的幾個米鋪都排起了長長的隊(duì)伍，一個個等侯售米。
    “怎么樣，米價多少？”
    “漲了，漲了，已經(jīng)八十五文一斗。”
    “不買了，這米還能吃得起么。”一名漢子憤憤的提著空米袋從排著的隊(duì)列走了出來。
    后面一聲譏笑傳來：“就是吃糠的窮命，還想買米。”
    “你……”漢子返身指著米行的伙計(jì)，氣得說不出話來。
    米鋪的人卻是理也不理他，斷續(xù)嚷道：“賣米了，賣米了，八十五米一斗，今天只賣十石，賣完為止。”
    聽到只賣十石，后面的人頓時急了：“我要買，我要買！”排隊(duì)的秩序頓時大亂，一時之間推推擠擠起來。
    看到這一幕，楊勇和呂沐霖相視苦笑起來，沒想到剛從城外回來這點(diǎn)時間，米價又升了，其他護(hù)衛(wèi)也都板著臉，他們雖然每月有朝庭的祿米，可也家中也免不了需要買米，米價越高，他們的日子過得越緊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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