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撒網(wǎng)捉魚
    離開因如閣的一刻，他動過到玲瓏齋偷香竊玉的念頭，最后終于放棄，皆因后果難測，對二姑娘仍非那么的有把握。
    玉女宗究竟是如何來的？為何從未聽過？如論媚功，天下該沒有能超過武曌的女人，玉女宗會否是魔門的旁支，此事問胖公公該有答案。
    他變回范輕舟，正思忖該否回飛霞閣，又頗為猶豫，一個人冷冷清清，很容易胡思亂想，更怕的是記起花簡寧兒的最后一面。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希望世上有忘憂草，服下后可忘掉一切的不幸。
    賣醉軒的金漆招牌映入眼簾。
    記起赴神都前，胖公公曾說過，權(quán)貴夜夜笙歌的奢華生活，是他沒夢想過的。在神都，他辦正事的時候多，只到過三次青樓，每一次都是正經(jīng)兮兮，連姑娘的小手都沒有碰一下，反是到了這敵人的主基地，玩意層出不窮，花樣百出，使他嘗到夜夜笙歌，醉生夢死的滋味，且是苦樂難分。
    想是這么想，卻身不由己的跨過門檻，進入這對他來說，不啻“眾香之國”的別具特色的酒館。
    酒館鬧哄哄一片，只余一個半個空雅座，男女笑語的聲音在被屏風(fēng)分隔的半開放廂位上沸揚，寬敞的館場沐浴在宮燈柔和的色光里。
    一個女侍迎上來，玉手穿入他臂彎，親熱的傍著他，驚喜道：“范爺終于來哩！我們盼得頸都長了。”
    龍鷹從苗大姐處得悉她們的出身后，心中憐意大增，何況館內(nèi)由老板到侍女，個個是漂亮動人的女郎，眼前招呼他的侍應(yīng)，年紀該比小圓大上四、五歲，約二十三、四歲的外貌，但一頭又長又亮的黑發(fā)，烏靈靈的大眼睛，態(tài)度雖輕佻卻不失其迷人的風(fēng)韻，身材因豐滿而呈現(xiàn)出圓滑的曲線，但因為個子長得比一般女人高，不單沒有顯得臃腫，還具有高度的挑逗性。
    心忖大江聯(lián)背后的主持者里，有香霸和湘夫人在背后主持大局，成了最懂用美人計的龐大組織。
    龍鷹道：“姐姐高姓大名？”
    女郎挽著他邊走邊笑，花枝亂顫的道：“高姓大名？小志怎敢當(dāng)呵！范爺須公平一點，不要只記得大姐和小圓。”
    龍鷹心忖，只有美女才是一株一株的忘憂草，南城對此時的他而言，等于無數(shù)的約會，盡情狂歡的晚夜。白天才在香居歡度，晚上便到酒館來混，敵我難分，這樣的臥底生活，算是逢場作戲，還是醉生夢死？
    笑嘻嘻道：“小志想小弟如何公平點呢？”
    小志嬌媚的道：“范爺是風(fēng)流人物，還要小志教范爺嗎？”
    龍鷹心呼厲害，小志出身青樓，又受過調(diào)教，深諳媚惑男人之道，挑逗起男人來不溫不火，恰到妙處。
    小志招呼龍鷹在雅座坐好后，那天在軒門外遇上小圓時的另一女侍小殷，搶著來招呼他，奉上美酒和小吃，非常熱情，只差未坐到他腿上去。
    偎紅倚翠的滋味，確實令人樂而忘返。
    正思索因何見不到小圓，苗大姐一陣香風(fēng)來了，小殷和小志依依不舍的去招呼其它人。苗大姐和他的關(guān)系自是不同，坐入他懷里獻上可將精鐵化作繞指柔的熱吻，撒嗲道：“現(xiàn)在才來找人家，想煞妾身哩！”
    龍鷹愛不忍釋，道：“現(xiàn)在不是來了。”
    苗大姐移開嬌軀少許，定神打量他，道：“范爺是個與別不同的人，別人到因如閣去，不是輸光便是花光，你不但沒沾手那里的美妮子，還贏得滿載而歸。妾身收到錢哩！是五百兩的大數(shù)目，據(jù)弓爺說賭本亦在其中，為什么對妾身那么好呢？”
    龍鷹道：“錢財是身外物，可以讓大姐繼續(xù)行善，何樂而不為？”
    苗大姐道：“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弓爺說是由他代你下場賭，范爺可知弓爺是最不濟的賭徒，逢賭必輸，今次是第一次贏錢。”
    龍鷹道：“鄧叔方是故意輸給他。不談這些哩！苗大姐要小弟怎樣陪你呢？”
    苗大姐媚態(tài)畢露的咬著他耳朵道：“冤家！還要人家說嗎？”
    龍鷹匆匆穿衣，到酒館后院的內(nèi)廳見復(fù)真，只看他雙目通紅，便知受了天大委屈，不用他說出來，龍鷹已猜到大概。道：“夫羅什那小子發(fā)招了，對嗎？”
    復(fù)真悲憤的道：“這小子明天要強帶翠翠到野火會去。”龍鷹皺眉道：“如何強帶？”
    復(fù)真道：“翠翠從不應(yīng)召到風(fēng)月樓外的地方招呼客人，加么與我有贖身之約，對夫羅什一向不假辭色。但今夜我到風(fēng)月樓去，她卻向我哭訴，在老板花俏娘的壓迫下，無奈答應(yīng)。花俏娘還說，如她不肯應(yīng)酬夫羅什，就將我為她贖身的訂金退還給我。”
    龍鷹心忖高奇湛這招真絕，又非常卑鄙，表面真看不出他是這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問道：“因何你會忽然到風(fēng)月樓去，不怕花錢嗎？”
    復(fù)真慘然道：“事緣我的一個本族兄弟，遇上風(fēng)月樓派到街上辦貨的侍女，說翠翠遇上麻煩，我的兄弟立即十萬火急的來知會我。”
    龍鷹問道：“陪夫羅什到野火會去，有何后果，他可以強來嗎？”
    復(fù)真痛不欲生的道：“當(dāng)然不可以強來，卻可使手段，夫羅什在這方面一向臭名遠播，最愛用春藥、迷香那類東西，事后可推說翠翠和他情投意合，誰都奈何不了他。陪他到野火會，與肉隨砧板上無異。”
    龍鷹道：“復(fù)真兄放心，明天我們一起到野火會去，來個攔途截劫，索性將翠翠劫回你家去，后果由我一肩背起，包保妥當(dāng)。”
    復(fù)真大吃一驚道：“這是由‘汗堡論議’立下來的規(guī)矩，違背者等同叛幫。”
    龍鷹道：“汗堡論議是什么家伙？”
    復(fù)真道：“汗堡論議每年舉行一次，由小可汗主持，八壇級或以上的人方有參加的資格。”
    龍鷹道：“我們觸犯了哪一條規(guī)矩呢？”
    復(fù)真道：“就是未經(jīng)正式的贖身手續(xù)，私下將翠翠據(jù)為己有。”
    龍鷹道：“她既可陪夫羅什到野火會去，當(dāng)然可陪你回家去。”
    復(fù)真苦著臉道：“有這般容易嗎？”
    龍鷹苦笑搖頭，道：“如果你的錢是從賭坊贏回來的又如何？”
    復(fù)真頹然道：“范爺忘了寬公明文禁止他下面的人到賭館去，而以我過往的運道，極可能不但輸個精光，還會被降壇級或減糧餉。”
    龍鷹道：“若我能說服湘夫人又如何呢？”
    復(fù)真雙目放光道：“那便萬事可商量了。”
    龍鷹道：“那就索性來個攔途截劫。”見復(fù)真欲言又止，訝道：“有問題嗎？”
    復(fù)真呑吞吐吐的道：“既可從湘夫人處入手，何需劫人呢？”
    龍鷹現(xiàn)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道：“要說服湘夫人，必須在之后而不是在之前，沒有湘夫人點頭，花俏娘怎會讓夫羅什得逞，布下引老子上鉤的陷阱？網(wǎng)已撒了，就看誰是魚兒。”
    復(fù)真一頭霧水的瞪視。
    復(fù)真先一步離開。
    龍鷹到苗大姐的香閨與她道別，風(fēng)韻迷人的美女釵橫發(fā)亂的擁被而眠，看她嬌慵無力的誘惑樣兒，龍鷹差點二度登榻，幸好記起秘女。
    苗大姐當(dāng)然不愿他走，糾纏一番，哄小女孩般方可脫身。
    快抵前廳時，遇上從外面回來的小圓，心知糟糕時，已給她硬拉到一間“暗室”內(nèi)，纏著他親熱。
    賣醉軒像大多數(shù)店鋪，乃前鋪后寢的格局，此時后寢除仍酣睡不醒的苗大姐外，其它女郎都到前鋪開工，令龍鷹大有偷歡的感覺。
    重重刺激下，他拋開一切，享受生命里奇異的遇合。
    甫踏入飛霞閣，他生出警覺，知有人埋伏閣內(nèi)，伺機攻擊。
    下一刻，他腦海現(xiàn)出二姑娘沈香雪的俏樣兒。心中明白過來。
    沈香雪該是接到香霸的指令，要她收拾細軟，明天一早離開總壇。心高氣傲的她卻不服氣，不單不肯承認失敗，還要挽回失掉的顏面，決意來對付他。
    以她的蘭心蕙質(zhì)，絕不會貿(mào)貿(mào)然而來，而是謀定后動。以前還可說因不熟悉他而吃虧，現(xiàn)在既明白他的厲害，肯定會以更有效的手段對付自己。
    二姑娘究竟有何法寶？
    進入花廳后，終于掌握到她葫蘆內(nèi)的藥。
    用毒。
    她用毒的手法非常高明，毒下在燈油里，如果自己點燃四角的油燈，毒氣的釋放會以倍數(shù)加速，即使不點燈，仍會慢慢釋放，此時廳子里便充盈一種似有如無的氣味，有點似桂花的清香，一不留神，會以為是被風(fēng)送進來花草的氣味，若非他身具魔種，其它人肯定中計。
    他曾將胖公公師父寫的毒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又曾親身嘗百草，嗅兩下已曉得二姑娘所用毒物的藥性、影響和作用。不由心中奇怪，此毒雖然毒效強，但對身具先天真氣的內(nèi)家高手，可輕易運功逼出體外，以沈香雪的冰雪聰明，怎會如此不懂“對癥下藥”？
    他的確在為沈香雪手段是否奏效而擔(dān)心，因為如她的詭計不得逞，他便不能將計就計，且是一石三鳥之計。
    第一鳥是二姑娘本身。
    他不但要得到她嬌貴的身體，還要俘虜她的芳心，說不定有一天能透過她，瓦解香霸的邪惡王國。這是戰(zhàn)場，大家無所不用其極，沒什么好怨的。
    說到底，沈香雪向自己獻身，并非基于對他的愛，而是立心不良，奉香霸之命布局對付自己，縱然沒掉命，也會遭洞玄子施邪術(shù)，陷他龍鷹于萬劫不復(fù)之地。
    鬼才知道洞玄子用的是何種異法。
    第二鳥是翠翠。
    在湘夫人以為他中了二環(huán)的毒計后，絕不會在其它事上與他對著來干，只要他以“出走”做威脅，肯定湘夫人會屈服，怕小不忍則亂大謀，在翠翠一事上放過他，那復(fù)真將可美夢成真。
    湘夫人不阻撓，其它人更不會有異聲。
    最后一鳥當(dāng)然是洞玄子，誤以為他真元劇損，意志薄弱，易吃易宰之時，他會下手取洞玄子性命，了卻一件心事，對花簡寧兒在天之靈有所交代。
    寧兒臨自盡前該是從邪術(shù)回醒了片刻，故三次呼喚他的名字，因曉得只有他有本領(lǐng)為她雪此死恨。大有可能在那一刻，醒覺到所有人對他的懷疑全中了。
    范輕舟便是龍鷹。
    在廳子坐了片刻后，他模擬出中毒的征象，連打兩個呵欠，舉步往內(nèi)院的方向走去。
    風(fēng)聲驟響，一條皮鞭如蛇般靈活，橫桌而來，鞘尖攻向他耳鼓穴。
    這才是二姑娘的拿手本領(lǐng)。
    龍鷹矮身避過，長軟鞭帶著強烈的藥味，在他頭頂上卷了個小圈，方回到美人兒的纖纖玉手去。
    動人美女的鞭子又來了，龍鷹哈哈一笑，故意順著她的意思退返廳子里去。
    沈香雪現(xiàn)身廳子的后門，一手執(zhí)鞭，另一手叉著蠻腰，俏臉呈現(xiàn)很難貼切形容出來的表情，有點莫測高深，帶些兒嘲弄，一雙眼睛卻似含情脈脈，唇角掛著略帶羞澀的盈盈微笑。既是嫻靜端莊，又有著說不盡的風(fēng)流韻味。
    緊身的夜行衣，盡顯她修美的曲線，誘人至極。
    龍鷹攤手道：“二姑娘來向小弟興問罪之師，這個小弟可以理解。不理解的是因何要拿浸過藥水的皮鞭來，想對小弟施鞭笞之刑嗎？”
    二姑娘向他扮個鬼臉，發(fā)出銀鈴般的得意笑聲，道：“死小子，納命來！”
    龍鷹心忖老子當(dāng)然明白，你使的是“混毒”的招數(shù)。下一刻已被她精奇細膩的鞭法，卷進重重鞭影里。
    “砰！”
    龍鷹小腹被她一腳撐中，直掉往廳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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