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吧好吧，都樂苦著臉，不甘不愿點了點頭。又被揪到問題了，傅老師的話敢不聽嗎，這下真的要再見了，我的冰棍自由。
    傅紓見她還算聽話，滿意地勾起嘴角：“既然陶陶這兩天不舒服，今天我們就不出去家訪了，等會兒你去找陳老師借一借自行車，晚餐后我教你騎車怎么樣？”
    都樂嘎嘣嘎嘣咬著碎冰囫圇說道：“真的嗎？”
    傅紓：“嗯，不是想學嗎？”
    “想想想。”都樂眉間的神色都亮了兩分，傅老師要親自教她騎車，她巴不得呢，有什么不想的。
    傅紓：“但是，學了也未必用得上，前兩天我問過秦大娘，許多學生都住在山里。”
    都樂：“這樣嗎，那他們每天上學豈不是都要爬山走路。”
    傅紓：“嗯，要走一個多小時呢，所以你看看你，多幸福，出生在沿海城市，讀書時都有人車接車送。就這樣，還要故意鬧別扭給爸爸媽媽看。”
    泡面的事又被當場拉出來處刑，都樂被挖苦得霎時紅了臉，耳根子直發燙，忙求饒：“哎呀，傅老師，你好討厭，陳年糗事，莫要再提。”
    “你還怕羞啊，真是難得。”傅紓伸手勾勾都樂的鼻梁，逗得小姑娘忍不住拱鼻子。
    傅紓：“好了，馬上一點了，我要和我的學生們開個線上會議，你要是無聊，先去和你的小朋友們玩。”
    “那要是不無聊呢？”都樂明顯不想去，小朋友哪有傅老師好玩。
    不無聊么？
    傅紓看著小姑娘叼著冰棍棒子意猶未盡的模樣點了點頭，不無聊她可要拉人做免費勞動力了。
    傅紓：“不無聊的話……你的電腦呢，去抱來幫我寫調研的案例分析。”
    都樂：“哎，馬上。”
    金烏西漸。
    傅紓的會足足開了三個小時，而真正分配給都樂的工作不過皮毛，其實大部分內容傅老師都已經在手機備忘錄里寫好，只差讓她騰到word表格里，再補充補充個人信息。
    所以都樂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完成傅紓交代的任務，顧自翹著腿打游戲了。消消樂游戲，很簡單，但是小姑娘基本沒過幾關，她的注意力全在傅紓那兒。
    線上會議的氣氛比較嚴肅，方才一開始，她便聽見，有幾個學生似乎是因為態度敷衍，有作業沒完成，被訓得說不出話。
    傅老師罵人不帶臟字，卻專挑心窩子戳，這可比從前給他們代課的時候“兇”多了，張臨還說傅老師太高冷，要是他們見著傅老師開會噴人的模樣，就知道人家對他們幾個是多么的“如沐春風”了。
    小姑娘嘚不嘚瑟想著，完全忘了把自己也算進去。
    時間差不多到了傍晚，傅紓散會下線，想帶都樂出去學騎車，轉眼看到小姑娘坐在身邊若有所思，盯著筆記本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出聲喚她：“怎么樣？”
    都樂：“刁鉆刻薄，冷酷無情，殺人誅心！”
    傅紓一頭黑線，什么鬼，她是問都樂案例寫的怎么樣了，小姑娘又在說什么奇怪的話。
    都樂也是說完才回過神，她剛剛又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趕忙開口解釋：“傅老師，我不是說你啊，我是在說……在說……”在說什么來著，她心里一急，腦袋完全空白，編都編不下去。
    呵，不打自招，傅紓前后一聯想，哪里還不明白都樂在說什么。這么形容自己，虧她想得到。
    我幾時對你刁鉆刻薄、冷酷無情、殺人誅心了？
    小沒良心的。
    她瞇了瞇眼，伸出玉指點點小姑娘的額頭：“所以，你以后最好乖乖聽話，千萬千萬別招惹我，不然，我也刁鉆刻薄、冷酷無情、殺人誅心給你看。”
    都樂：“呃……嗻！”
    傅紓：“行了，別貧了，快去借自行車。”
    小屁孩，哪朝的太監啊，還“嗻”！
    吃過晚飯，幾人都沒有提前回家，葛純純取了羽毛球與魏蔚對打，張臨繞著操場跑圈，陶禮留在教室里做課件，趙平均則拎著籃球在兩個女生身邊耍帥。
    操場另一邊，傅紓正在給都樂講述騎車的要領。小姑娘被她鼓勵好幾回了，依然鬼哭狼嚎，顫顫巍巍的不敢踩踏板。
    都樂很心慌，這自行車怎么這么難學啊，比考駕照難多了，小破輪兒仿佛有了靈性，就想跟她作對似的，怎么小心翼翼，都無法平衡上車。
    傅紓：“別害怕，你踩下去，車子動起來就平衡了。”
    都樂：“真的嗎，你沒騙我吧，傅老師。一會兒你可別松手哦，千萬別松手啊！不能因為我惹你生氣，你就公報私仇哦。”她反反復復向傅紓確認，生怕腳下一蹬，自己就摔個狗啃泥。
    “我不松，你放心蹬。”傅紓實在是氣笑了，學個自行車還給她安這么大一罪名。我想收拾你，還不是分分鐘的事，需要公報私仇嗎？
    可沒兩分鐘，都樂又叫喚上了：“不行不行，我上不去，它老歪。不行，傅老師，別松手，你千萬別松手啊，腳踏板不見了，又不見了！”
    傅紓：“你都不上去，它當然會歪倒啦，感覺車身往哪邊倒，車頭就朝哪邊轉，保持同方向調整車身，知道嗎！來，再試一次，別怕，不會摔倒的，你就順著腳踏板慢慢踩上去，順著它的方向來，我在后面呢……”
    臨兵布陣，都樂也沒有逃跑的余地，只得在恐懼中硬著頭皮試著踩穩踏板，歷經半個小時，在傅紓的幫助下兩腳終于都上了車。
    傅紓看她上去了，扶著后座輕輕一推，讓自行車運動起來。
    都樂又嚷上了：“啊啊啊，不行，傅老師，慢點，別推，別推，你慢點，救命啊！傅老師，救命！”
    傅紓：“別怕，別怕，這不是騎得挺好的嘛。對，就這樣慢慢往前蹬……”
    整個操場都是都樂的鬼吼鬼叫，這邊如此熱鬧，張臨索性也不跑圈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停下來看都樂練車。
    都樂：“哎哎哎，張臨，躲開，快躲開，我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張臨：“哦呦，這車技，你可小心著點騎啊，撞著我可就賴上你了。”
    都樂趕緊捏穩了把手，深怕蹭到前方的人。
    張臨又故意攔路逗她：“哎，小白羊，你考慮考慮怎么樣，我長得也不差，要不就撞一個以身相許給你得了。”
    都樂現在滿腦子都是怎么控制車輛，哪有心思跟他貧嘴，但是身后的傅紓確是聽見了。
    小姑娘尚不會調整方向，眼看著自行車馬上騎到張臨跟前，那車子仿佛就是開了眼一般，不偏不倚就要撞到張臨身上，傅紓只得故意輕歪車后座，讓都樂捏剎車停下，伸腳點地保持平衡。
    她似乎就是下意識的，不希望氣氛變得曖昧，即便這樣的龜速真撞上去了，也傷不到任何人。
    “騎得不錯，感覺怎么樣？”傅紓收了思緒，笑著問小姑娘。
    都樂虛虛地靠在車頭上：“不怎么樣，頭暈手酸腿軟，太可怕了。”
    傅紓邊幫她放松手上肌肉邊嘲笑她：“你可真行啊，兩個輪的你也暈。”
    “才不是，我是緊張的！緊張的發暈！”小姑娘氣鼓鼓反駁傅紓。
    她有那么弱嗎，被他們說的從兩個輪到四個輪，無一不暈。還有傅老師，怎么也跟著這樣調侃自己，明知道自己只是被嚇的。
    這時，張臨也上前了，笑著遞紙巾給都樂：“擦擦吧，第一次騎，不錯了，得閑我再陪你練兩天，你就能自己上路了，秋名山小白羊。”
    “謝謝。”都樂接過紙巾，只看著傅紓，憨憨地笑著，并沒有應下張臨的邀請。雖然她很感激張臨的熱心，但是私心來說，她更加希望陪自己練車的是傅老師。
    傅紓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既然手酸了，今天先到這兒吧，我把自行車送到門衛室還給陳老師，你們去看看陶陶的課件做得怎么樣了，咱們早點收拾好一起回家，陳老師也要休息，別讓人家等久了。”
    “不用不用，傅老師，你去收拾電腦吧，我來還車。”自己借的車，哪好意思讓傅老師去還，都樂趕忙搶過車把手，推著向校門口跑去。
    小年輕們在涼涼夜風中打道回府，連日奔波讓傅紓滿身疲憊，她洗過澡便早早睡下了，連傅文止發來的視頻邀請都無心理會。
    院子里，都樂拿著蒲扇納涼，和手機那頭的周季安東一句西一句扯著家常。
    周季安：“……今天你們班好幾個同學來二中看老師哩，一個兩個，現在都打扮得好俊的哦，你數學老師還問你呢，我說你去支教了，她還夸你來著。怎么樣，在那邊苦不苦啊，錢夠不夠花，不夠媽媽給你打。”
    都樂擺擺手：“不用打，不用打，媽媽，你打來也沒用，這里根本沒有可以花錢的地方。”
    豈止沒有花錢的地方啊，這里連個銀行都沒有，小鎮人民生活又比較簡單，不是喝茶就是砌麻將，除了茶館，都樂至今沒見到過一個像樣的娛樂場所。
    而且，難得能實現的一點喜好上午還被傅老師禁了，來北溪都幾天了，吃住行都走公款，到現在她連一張百元大鈔都沒有用完。
    想到冰棍，都樂又惆悵了……
    周季安：“哎呦，這么苦的，花錢的地方都沒有，那你們吃住呢？”
    都樂：“吃飯自己做唄，這邊也沒有個像樣的菜市場，有啥吃啥。住的地方是傅老師租的，我們倆睡一個屋，喏，就對面這個房間里，傅老師拿倉庫改造的，她好像剛睡下，我就不拍進去給你看了。”
    都樂伸頭朝屋里看了一眼，傅紓已經躺下，她又調回了攝像頭，將畫面對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