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臉人,顧磐磐也笑道:“好啊。”
滕今月微松口氣,飛快看邢燕承一眼,就說:“我正要去鶴山看仙鶴呢,不如磐磐一起?”
顧磐磐也就是面上敷衍敷衍,滕今月畢竟是大允的客人。但她可沒有跟滕今月一起游玩的想法,她心里還是不喜歡這位公主的。
就說:“公主去罷,我還有些事,就去不了。”
滕今月被拒得險些收起笑臉,她就是不想顧磐磐和邢燕承在一起,她先前已在遠處看了一會兒,這三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邢燕承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顧磐磐。
顧磐磐今日穿的是淺杏色的襦裙,裙幅沒有刺繡花紋,只有那層層細如輕煙卻繁復有致的貢品云光絲,讓人能看出她這身衣裙的價值不菲。少女整個人輕柔得像裹在云霧之中,連那一頭青絲,也比旁人來得澤麗養(yǎng)眼。
尤其是顧磐磐跟文女醫(yī)說話,邢燕承在一旁看著的時候。滕今月第一次發(fā)現,很注意對女子保持禮節(jié)的邢燕承,居然也會從頭到腳,細細地看一個少女。
那種,純粹的男人對女人的注視和打量。
邢燕承知道滕今月在暗處看他,他也不介意讓滕今月知道,他對顧磐磐的不同。他知道,滕今月的性格,就是越讓她知道顧磐磐之于他的重要,她才越是不敢做什么。
被顧磐磐拒絕,滕今月也找不到和其他人搭訕的理由。
她想了想,只好收起笑意離開。
文女醫(yī)這時又問邢燕承:“邢太醫(yī),那些銀環(huán)蛇都已處理了么?”
邢燕承道:“都處理好了。”
他今晨卯時起來,已從銀環(huán)蛇里挑揀出小蛇,也就是入藥的金錢白花蛇,除去內臟,盤成圓餅狀,放在石臺暴曬好一陣子。
邢燕承邀文女醫(yī)去看看。顧磐磐見狀,自然也跟著一道。
幾個人來到邢燕承住的地方,顧磐磐就見屋外石臺上,擺放了好些金錢白花蛇的成藥,都卷起來呈餅狀,蛇尾入口,做得整整齊齊的。
處理毒蛇的時候,要格外小心,以防被咬到。但邢燕承處理這個顯然很有經驗,并沒有受任何傷。
顧磐磐就提到,以前看到爺爺用這個治麻風,幾個人就又對金錢白花蛇一番討論。
顧磐磐越是聽這位文女醫(yī)的見解,越是覺得她言之有物,更是得知,原來文女醫(yī)還將其醫(yī)案見解寫過一本書,叫《婦科雜錄》。
顧磐磐覺得很是慚愧,枉她之前還將其拿來與自己相比。
文女醫(yī)卻是格外喜歡顧磐磐,這樣好看的小姑娘,絲毫沒有相府千金的架子,還這樣聰敏好學,誰能不喜歡。
兩人從邢燕承處出來不久,就看到花園里有一道身穿淡紫色鸞紋絲裙的高挑身影,正是喬螢。
文女醫(yī)立即上前請安,道:“娘娘請恕罪,臣女正打算去您那邊請脈,遇事耽擱了一會兒。竟勞得娘娘自己出來找臣女?!?br/>
“不礙事,本宮正好出來走走?!?br/>
喬螢看到顧磐磐,先是有一瞬詫異,隨即還朝著顧磐磐和悅笑了笑。
顧磐磐也請安道:“貴太妃娘娘?!?br/>
喬螢道:“聽聞容三姑娘喜愛醫(yī)術。文女醫(yī)見到容三姑娘,想來見之如見知己。”
昨日,容定濯讓容鎮(zhèn)轉告,請她幫忙引走皇帝。喬螢原是不想做這些,怕皇帝知道了不悅。
皇帝要幸什么女人,她管不住,也不歸她管。她已是這樣一副身子,還有什么想頭呢,只要知道皇帝平平安安的,她也沒有太多盼的。
但容定濯從前的確對她有過恩情,這也不是什么傷及皇帝的事,她就做了。
喬螢將顧磐磐上下打量片刻,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絕色少女,難怪容定濯這樣擔心,也難怪皇帝歷來對女子冷淡的……也動了心思。
文女醫(yī)道:“正是,容三姑娘年紀雖輕,卻是天資穎異,以后造詣定然遠在我之上?!?br/>
喬螢聞言笑了笑,就只道:“容三姑娘一起去本宮那邊坐坐吧?!?br/>
顧磐磐為了等文女醫(yī),倒沒有拒絕,一起去了喬貴太妃宮里。文女醫(yī)倒是覺得喬貴太妃平時很是冷麗,今日對顧磐磐卻不時露出笑意,想來也是覺得這女孩討喜?
***
不少高位官員這時正聚在清泰殿中,其中禮部尚書陳鳴紹,對著寶座上的皇帝道:
“禹國公主和荊國公主,兩位公主各有風儀,不知皇上的意思……是將兩位公主皆留下?還是只擇其一?!?br/>
一群人商議的,正是皇帝與兩位藩屬國公主之事。
這已不是皇帝的私事,不只是皇帝睡不睡哪個女人的問題,而是涉及到邦交,當然要慎重對待。
隋祉玉道:“只擇其一必然不好,豈非顯得朕厚此薄彼。”
容定濯心下冷笑,沒說話。厚此薄彼的事,皇帝做得還少么。只選邢家女入宮,容氏女至今未入宮,可不就是故意的。不過,等顧磐磐知道皇帝新收了兩位公主,應該會對皇帝更疏遠些。
尚書右仆射甄閔就說:“兩位公主千里迢迢上京,的確應將兩位公主都留下,禮部應盡早準備冊封事宜?!?br/>
陳鳴紹道:“是,就是不知,皇上打算給二位公主封個什么位份?”
隋祉玉看看這一圈商量得熱火朝天的臣子,卻是道:“朕之意,是兩個皆不取。”
殿內所有人都怔了怔,甄閔道:“皇上,二位公主可是為了皇恩,為了和親而來。”
眾臣便見皇帝那如玉似的面容神色冷淡:“公主進京,是仰慕我大允風物,前來參與朝覲,可不等于朕定要將其納入后宮。即便是一定要和親,也可以為其挑選宗室。”
“這……”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了看容定濯,又看向孟宏簡,意思是讓孟宏簡進諫。
孟宏簡不認為皇帝一定要納兩位公主入宮才行,只是道:“陛下勵精圖治,將精力都放在了政務,但這誕育龍嗣,延綿國祚,的確也是頭等緊要之事。陛下的后宮人數本就稀少,當更為充實才是?!?br/>
其他臣子都連連稱是,陳鳴紹更是道:“皇上不如再次選秀,充盈后宮。不一定要按照秀女大選的條程,可以只選入一批長年在京中生活,德貌出眾的適齡少女,以為皇上開枝散葉?!?br/>
有太多人想將女兒塞進宮里,但上次皇帝的選秀,入選的的確太少。
隋祉玉這時卻是道:“朕覺得,缺的倒不是妃嬪,而是皇后。”
殿內又是一陣安靜。大家都很詫異,全沒想到,皇上會主動提到立后。
皇帝的意思,是想要立后了。
畢竟,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故意留著后位空懸,是要給邢家念想,也給容家機會,給別的家族機會。
可今天,皇上竟主動提到,覺得宮中缺了皇后。
皇帝只是透了這么一股細風,在朝臣中卻是大為震動。
立后是國朝大事。這個人選,也不可能輕易定下,不過,皇帝既然有這個意思,那至少是要提上日程來考察商議。
且皇帝至今沒有子嗣,這瞧著,是直接想要嫡長子的意思。
邢家將邢覓甄送進宮這樣久,不就為的是皇后之位?
總之,為立后這事兒,可以預見將有一場風波。聽到這消息,京中多少貴女得睡不著覺了,就是不知,最后鳳凰會從誰家飛出來。
容定濯心里自然也是有些詫異,目光不經意與隋祉玉撞在一起。對視片刻,兩道無波的目光各自分開。
又議了些事,皇帝譴退眾多官員,就在這時,卻有加急奏報進來。
這回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是崇南崇北兩道發(fā)了洪水。
隋祉玉一邊閱看奏報,一邊聽官員稟道:“皇上,衛(wèi)州汛情兇猛,東水堰大堤決口,上報時已是水情闊急,不久便過了環(huán)州,現下怕是已致崇南崇北兩道十多個州縣被大水淹沒?!睆氖掳l(fā)到傳訊到皇帝這里,那洪水不知又走多遠了。
數朝以來,洪災是死亡人數最多的天災,隋祉玉聽了,皺眉道:“東水堰大堤是去年修好的吧?朕記得,是朕登基那會兒剛好竣工,至今也就一年。這樣大的決口,之前沒有一點征兆?”
那人又道:“皇上,此次大決口并非沒有先兆,此前東水堰已決口三處,但都屬小型決口,因東水堰尚在新堤管護期內,約莫是有些官員怕被追責,就瞞報了。”
真是混賬!皇帝將那奏折啪一聲扔到案上。
東水堰大堤工程質量是一回事,那是先帝在位的時候修建。但之前已經出了問題也無人上報,瞞報就完事了。那樣多的防汛條令,看來更是無人遵循去辦。
災情如軍情,自然要立即安排治水賑災的事。皇帝壓著怒火,把工部,都水監(jiān),戶部,御史臺等不少人都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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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顧磐磐和隋祐恒在散步,卻突然被皇帝召見。
她沒想到,皇上這樣大膽,她爹爹還在上江呢,卻也只好悄悄過去。
隋祉玉將顧磐磐抱到自己腿上坐著,抱著這軟軟的小東西,頓時覺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他便說:“聽說你今日都跟文女醫(yī)在一起。”
顧磐磐已知道洪災的事,看看皇帝微蹙的眉,知道他正為了水災的事煩心,就沒有怎樣掙扎。
她沒有經歷過洪水,卻聽爺爺說過,洪水來的時候,放眼如汪洋,房屋田地盡數湮滅,人們逃也沒處逃,洪水卷著無數尸首,衣物,器具,斷樹,呼嘯著又往下一處去。那情景實在慘不忍睹。即便幸存,也是衣不覆體,家園不復,親人離散,痛不欲生。
且災后易生瘟疫。爺爺當年去救治過災民,霍亂、痢疾、傷寒、肺癆……簡直是人間地獄。
她心里也覺得很是難過。
就只是道:“嗯,文女醫(yī)醫(yī)術高明,臣女之前還不知道,今日見著了,可不就多多請教呢?!?br/>
隋祉玉聽完,懂顧磐磐的意思了,笑笑道:“那當然,你之前難道以為朕隨便讓人進醫(yī)書局?”
哪個太醫(yī)醫(yī)術如何,隋祉玉心里當然有數。他既然提出設置這個機構,就不會讓人靠著關系進去。
顧磐磐就說:“臣女只是最初這樣想了想,很快就沒有了?!?br/>
隋祉玉就逗她道:“磐磐放心,若真有依著與朕之親疏特辦的,你一定是頭一個通過?!彼滤牪欢?,湊近她一些,笑道:“畢竟,你與朕的關系,跟他們都不同?!?br/>
顧磐磐臉上一熱,卻不知怎樣反駁。
隋祉玉說著,就給顧磐磐看了一幅畫,道:“磐磐覺得這幅畫,朕畫得如何?”
顧磐磐看第一眼,心道,唔,皇上還畫海棠花下睡美人圖?
再一看,這畫里的女子不就是她么?
畫上的人正是顧磐磐。隋祉玉是畫的她在花下入睡的時候。顧磐磐想了想,那是她才進宮不久啊,和隋祐恒一起去看白鹿的時候,兩個人睡著了?;噬稀尤挥浀媚莻€時候。
她便好奇問:“皇上幾時畫的?”
隋祉玉笑笑,這畫其實已經畫好幾天,他當然不會告訴顧磐磐,這是他坐在泰清殿的寶座上畫的。
有時商議一些事情的時候,他心里明明已有定奪,但還得給時間,讓群臣在底下抒發(fā)一二,這種時候,他以往都是會聽一聽的。
但那一天,他卻不知怎么的,讓群臣在殿中爭論,他卻到里間畫了一幅顧磐磐的畫像,等群臣走了,他又拿到正殿細細潤色。
隋祉玉就又問:“你覺得朕畫得怎樣?”M.XζéwéN.℃ōΜ
顧磐磐看看畫中女子,但她總覺得這女子面部神態(tài)還是很正常,但睡姿有些過于婀娜嫵媚,她覺得自己不可能睡成這個樣子。她就說:“皇上怎么畫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朕畫什么了?”隋祉玉皺眉看她。又沒有袒露哪里,也不是什么春.*.圖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