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祉玉即將準備登船。
從上江苑太儀宮出發,沿著上江一路往南而行,沿途有多個天然與人工鑿建的水泊。
乘舟鼓帆,迎風逐浪,自是快意非常。
羅移見宮人已幫皇帝整理好衣飾,上前道:“皇上,今日巡視上江,可要帶顧女醫同行?”
隋祉玉瞥一眼羅移,微挑的淡色眸子含著不悅,似是對羅移揣摩圣意不喜,道:
“羅移,朕那叔叔,原就是個荒唐的,早在兩年前,他為搶一個女人,命人將程之翰痛打一頓,險些將程之翰致殘,便已將朕觸怒。朕昨夜予其一個教訓,并非是為那顧磐磐,你可明白?”
皇帝口中這個叔叔,自是指色鬼崇陽郡王。
程之翰則是皇帝頗為心儀的書法鬼才,如今是中書舍人。
“……”羅移想了想,道:“是,皇上,奴婢現下已明白。”他頓了頓,還是再問一遍:“那是否帶顧女醫同行呢?”
“帶吧。”隋祉玉淡淡道。
“是。奴婢這便派人通知顧女醫。”
羅移就知道,自己是這世上最了解圣上的人。
隋祉玉又說:“去給她找一套內侍的衣裳穿。”
上江苑宮室繁多,需要大量內侍維護,設有專門的尚衣處。顧磐磐的身形雖比普通男子嬌小,但內監中亦有些年紀很小,體型細瘦的小太監,很快便拿來一套新衣裳。
顧磐磐原本還打算去逛逛果園,誰知突然接到這樣的旨意。趕緊換了衣裳,匆匆登舟。
***
容鎮知道,容定濯這兩日心緒不佳,眼見著就要迎回三小姐,卻得到這樣的消息。顧磐磐若回容家序齒,便是行三。
因此都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慎更觸怒相爺。
他甚至都有點懷疑,該不該把那女人有孕時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事告訴相爺。
如果磐磐姑娘是容家千金,能讓相爺那樣愉悅,實則有何必在意是不是親生?總歸又不靠女兒傳宗接代。
容定濯沒有跟隨皇帝去巡視禁軍,他路過伏波橋,就聽一道聲音叫他:“定濯!”
這朝中,能這樣叫他的人可不多。容定濯轉過頭去,看向邢老太尉,亦是低低一笑道:“太尉。”
“兩年不見,定濯倒是越來越年輕,老夫險些不敢認吶。”邢太尉笑著道。邢太尉雖是武將,體型高大健碩,卻是心細如發,頗有些笑面虎的意思。
“太尉這是拿我說笑。”容定濯道:“不料太尉此次會回京,我倒還未有機會給太尉接風。”
邢家如今的布局,在邊關重鎮掌兵的,是邢老太尉與其兒子輩,孫輩倒是留在京里。
邢太尉朗笑道:“好說,好說。娘娘壽辰之后,有的是機會。我如今少在京中,我家的燕奪等人,還要定濯多予關照提攜。畢竟,皇上身邊如今人才輩出,我那些個孫兒,未必還能有幸得陛下的賞識。”
這是說如今孟宏簡進京,皇帝在多個位置安插心腹,對容家和邢家都要打壓。
容定濯笑道:“太尉謙遜,誰不知邢都督如今堪稱國朝之利劍,屢建功勛,讓我亦汗顏。”
他心里卻是道,邢老太尉會打如意盤算,邢太尉想讓他和皇帝先斗個你死我活,可他豈會如邢家的意。
他手中之權,尤其是財權,越是盛世和平,才越是作用顯要,獲利豐厚。
若時局生亂,他這權力可就成為群狼嘴里待瓜分的肥肉,只有兵權能說上硬話。
因此,容定濯現在也在暗里慢慢往軍權伸手。目下雖會與皇帝有所角力,卻不會真的想把隋家的皇帝拉下馬。皇帝還是有用的。ωωω.ΧしεωēN.CoM
再說,若是隋祐恒登基,或是容初嫣給隋祉玉生的孩子登基,他把持朝政,又與做皇帝有何兩樣。專權足矣,冒著巨大風險篡權,只會得不償失。
邢家也是一樣,雖有稱霸一方之力,可受牽制的方方面面亦多,光一個容家,老國公就有多少門生遍布朝野,根基深植,如今還有容定濯扛鼎。更何況,邢家師出無名。
皇帝、容家與邢家正是相互制衡,暫時一段時間內,誰亦無根除誰之能,只看最終鹿死誰手。
邢太尉就又笑道:“說起來,相爺家的小姐,據說在青鸞書院成績樣樣是頭一等,可是比我家覓楹出挑。”
聞弦之意,邢太尉話雖短,容定濯聽出意思了。邢太尉居然還想拿邢燕奪跟容初嫣聯姻?
好讓邢覓甄在宮里獨大?可初嫣,才是要進宮做皇后的。
因此只是笑說:“太尉過譽。”
在容定濯看來,邢老太尉才是真的心狠啊,邢家上上下下都受到他的鐵血管束。
都說他容定濯是個狠心無義的,可他那是對別人狠。他若是有自己的親閨女,絕不會舍得送給人聯姻。
可是邢家的女兒呢,一個嫁的是蠻夷,一個送到皇帝身邊,一個竟要嫁給沈囂,雖都是手握重權,但不是惡獸,就是毒蛇。
若是他的女兒,那自是放在自己身邊,養得越久越好,如果女兒實在恨嫁,就把女婿招到家里來。總歸不會叫她受男人的罪。
因此,容定濯不愿與邢家結盟,觀其作風便知,結盟不過是與虎謀皮,他向來不做這種一看就要折本的交易。若讓容定濯來比擬,他把當今天子隋祉玉比擬為一頭蟄伏初醒的龍,而邢家就是一頭蛟。
等邢太尉離開,容定濯問:“顧磐磐可跟著皇帝去巡視?”
容鎮答:“磐磐姑娘已跟著上船。”
容定濯原還說去看看顧磐磐,聞言淡淡“嗯”一聲,沒有說話。
容定濯對崇陽郡王隋承濟昨夜之事有些詫異,他準備的大禮,倒是還沒送出去。
隋岷濟不是喜歡玩女人么?玩了那樣多,居然還沒得病,實是可惜。他便給隋岷濟準備了一個有毒的女人。
即便是容定濯等少數知情人,也沒有懷疑到皇帝身上。
先不說皇帝有沒有這個動機,且皇帝這般沉得住氣之人,怎可能在顧磐磐遇上崇陽郡王當日便出手,那不是明擺著叫人疑心么?不可能是皇帝的做派,就真是郡王自己倒霉。
容定濯突然對容鎮道:“去準備迎三小姐回府一應事宜。”
容鎮一聽,明白容定濯的意思后,心下震驚。
相爺這意思是,既然認為義女會招人非議。那么,不管顧磐磐是不是他的親女兒,他都會先認作他的親女兒。
***
船隊順水而行。
皇帝是獨人一只寶舟,身邊只有他的近侍與親衛。顧磐磐換衣裳磨蹭太久,到了出發的吉時,眾目睽睽之下,皇帝也不可能專程等著一個顧磐磐,因此便下令出發。
皇帝派另一名內侍李樘等著顧磐磐,帶她上的是后面的舟。
恰巧,顧磐磐一登上舟,就看到了邢燕奪和邢燕承,她先打招呼:“燕承哥哥!”想了想,還是道:“邢將軍。”
這邢家兄弟二人一開始還沒注意到,很快發現這個細皮嫩肉的小太監,竟是顧磐磐,都是微微一怔。
女孩的臉蛋水潤飽滿,白里透紅,太監那身不起眼的衣裳,在她身上,被穿出一種雌雄莫辨之美,與平時身著裙子時的感覺很不一樣,但那身條還是同樣曼妙動人。不知為何,那光艷麗色與這內侍的衣裳映襯,反而有種奇特的誘人感覺。
邢燕奪上下打量顧磐磐,頓時心里有點兒懂了。這衣裳,還有誰能弄來。
皇帝……莫非是對顧磐磐,也有一點兒心思?那邢燕承怎么辦?
邢燕承心中自是明了。不知內情的人,會覺得這一身男裝是為了便于出行。但他清楚,皇帝這簡直是在顧磐磐身上赤.裸裸打標記,他沉默片刻,笑道:“磐磐,原來你也要去。”
“嗯。”顧磐磐就對身邊的內侍李樘說:“李公公,我要請教邢太醫一些問題,你不用跟著我。”
李樘看看兩人,只好去了另一邊。
邢燕承想了想,將顧磐磐叫到舟尾無人處,道:“磐磐,我讓我父親向你祖父送去書信,邀他老人家回京城一趟,商議……我們倆的事,你看可好?”
顧磐磐微怔,她沒想到,邢燕承會突然提到這事。
雖然她這個年紀出嫁的姑娘也很多,但她始終覺得自己還小,心思更是放在求學醫術上的。隨即又想到,邢燕承今年已是二十有三,估計也是他家里催得緊。
她跟邢燕承才認識兩個月,她覺得他人好,他們相處得也很好。但是真要將自己嫁出去,顧磐磐又覺得心里有些發慌。
她便說:“燕承哥哥,這會不會有些太快?”
邢燕承笑了笑,向來溫柔的男人此刻卻是強勢,道:“不會。”
邢燕承真的不覺得得快,反而覺得慢,他恨不得今日就能將顧磐磐娶回家,以免生出變故。尤其是楊晴鳶的事,還有這次崇陽郡王的事,他希望能名正言順地保護顧磐磐。
顧磐磐又看了看邢燕承,邢燕承一直高出她不少,但她總覺得,和邢燕承在一起就跟兄長般自在。只有今天,覺得他整個人給她帶來了一些壓迫感。她仍在沉默,不知如何回答好。河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袖,只能聽到陣陣風響。
邢燕承看著顧磐磐姣好的側臉,說:“磐磐,我沒有讓你立即答應,你再回去想想,可好?”
顧磐磐心里有些亂,頷首道:“好,燕承哥哥。”,,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