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伸手,雪貂聽話地跳回他的懷里,扒著他的衣服低低吱了兩聲,像是在控訴。
“靠著這張臉行走天下招桃花?”湛若冷冷一笑,目光別有深意地落在謝錦面前,“謝家九爺風流多情,姬妾無數,可惜卻沒人能給你生下一兒半女,這輩子注定孑然一身,孤獨終老,有什么可得意的?”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往宮門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軒轅曜奇怪地問道。
這人不是說要離開東陵,發動戰爭讓東陵陷入戰亂?
湛若頭也不回地道:“我是東陵貴客,我愛去哪兒去哪兒,你管不著。”
“還真是個欠揍的小孩。”軒轅曜皺眉,不太高興地注視著這人背影,然而想到他方才說的話,他狐疑地轉頭看向謝錦,“孑然一身,孤獨終老?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說你這輩子沒孩子?”
謝錦抬眸看他:“應該是這個意思。”
“妖言惑眾吧。”軒轅曜冷嗤,“還是故意想咒你?果然其心可誅。”
謝錦沒說話,眉眼幽沉。
……
湛若返回宮才發現自己沒地方可去,作為一個客人,他暫時連住處都沒有,唯有懷里這只貂陪著他——陪著他在天寒地凍的天氣里吹冷風。
想想也真夠可憐的。
湛若一邊走一邊忿忿低咒:“該死的容懷瑾,果然被阿姐慣壞了,只知道躲在女人后面當縮頭烏龜,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要不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我一定讓你馬革裹尸,葬身沙場,一輩子跟黃土沙塵和數不清的尸體作伴。”
懷里的雪貂大概是感受到他郁悶不平的心情,吱吱兩聲以示安慰。
湛若嘆了口氣,摸了摸貂兒的頭:“你說我該怎么辦?其實這趟東陵我就不該來是不是?反正阿姐也不記得我,她心里只有那個罪大惡極的容懷瑾,我何苦來她面前自討沒趣?”
可是想想真是不甘心。
憑什么前世那個害死她的罪魁禍首。這輩子還能得償所愿?就因為他一腔情深?
前世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就白死了?
前世他任性、霸道、自私,我行我素,導致江山不穩,社稷動蕩,多少人因他而受到牽連?
又有多少人無辜慘死?
憑什么這些罪過都可以因為死亡而一筆勾銷?
如果死亡能洗清罪孽,是不是代表死亡也同樣可以抹去曾經不該有的那段感情?
他害得阿姐早早駕崩,江山動蕩,阿姐連個繼承帝位的孩子都沒留下,憑什么現在還能跟沒事人似的享受阿姐對他的寵愛?
湛若越想越惱怒,越想越覺得容懷瑾就是一只狡詐的狐貍,一步步纏住阿姐,讓她為他動心,還用那什么破夢讓阿姐對他心懷愧疚,等到阿姐對他愛得至深時再一點點揭開真相,讓阿姐不忍心責怪他……簡直居心叵測,狡詐至極!
湛若越想越氣,抱著雪貂的手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力氣,只嚇得雪貂縮在他懷里動都不敢動一下,被勒疼了也忍著,生怕觸了主子那根快要著火的神經。
直到斜里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及時打破此時這陣越燒越旺的火氣:“湛若王子。”
湛若回神,同時停下腳步,抬眸看著宮廊前方走來的人:“蘇丞相。”
“湛若王子認識我?”蘇裳微訝,“我記得我們并未見過。”
“我認識你,是你的榮幸。”湛若語氣淡淡,“但你認識我,卻是我倒了霉。”
說完抬腳與他擦身而過,顯然不欲多談。
蘇裳一愣,顯然沒料到他脾氣如此不好,慢半拍才轉頭道:“湛若王子。”
湛若停下腳步,轉頭看他:“你知道我為什么說你認識我,是我倒霉嗎?”
蘇裳淡笑:“湛若不樂意見到我?”
“你大白天見到死人會高興嗎?”
蘇裳臉色微變:“湛若王子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馬上要死了。”湛若語氣不耐,“死了之后去的地方是陰曹地府,死人呼出的氣息都帶著一股陰沉沉的死氣,這就是我不樂意見到你的原因,所以離我遠點兒。”
丟下這句話,他抬腳就走,儼然一副要離他遠遠的態度。
蘇裳縱使如何好脾氣,此時臉色也有些掛不住的難看,望著他像是迫不及待想離開什么臟東西的背影,皺眉道:“我與湛若王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王子為何如此詛咒于我?”
他以為羽國來的湛若王子會是個溫潤雅致的君子,淡漠名利的隱士,不染塵埃的謫仙公子。
完全沒料到對方居然是這么一個脾氣暴躁還毒舌的男子。
“詛咒?”湛若一瞬間炸了毛,轉頭冷視著他,“你才詛咒呢,你全家都是詛咒!本王子這是告訴你,你死期已至,早些回去給自己準備一副好點的棺材,這是詛咒嗎?你是不是分不清什么是詛咒,什么是預言?我告訴你,你可以說本王子長得不好看,但是質疑本王子的本事,我會讓你死得更快些!”
哼!
湛若火氣沖天的一番話落地,頭也不回地急掠而去,獨留蘇裳一人臉色僵硬地站在宮廊上,任由寒風吹拂,獨自沉默。
死期將至?
蘇裳忍不住握緊了手,心里惱恨此人口無遮攔,卻又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悄然發酵。
他抬起自己的袖子聞了聞。
陰沉沉的死氣?
袍袖干凈透著清淺的沉香氣,哪有什么死氣?
然而羽國雖小,羽國王子湛若卻天生擁有異能,擅占卜,會預言,并且從不說假話。
蘇裳臉色一點點變了,他原本過來是想問問幾國攻伐東陵的事是真是假,卻沒想到壓根沒機會問,直接就被第一次見面的湛若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