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在吃了張夫人的解藥后,兩日后便“好了”起來。
佟敏之笑盈盈的看著她,臉頰兩邊的酒窩靈動可愛,他坐在析秋的床前,睜著大眼將他一路的見聞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又拉著她道:“姐姐,江南真的很美
天共水,水遠(yuǎn)與天連。天凈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兩相兼”說完,他晃著腦袋,滿臉陶醉的樣子。
析秋掩袖微微笑了起來,佟敏之忽又耷拉著腦袋:“要是姐姐能和我一起去就好!”說完他又怕析秋真的失落,就眨著眼睛笑道:“等我長大了,我陪姐姐去,我們一定要走遍江南,看遍處處風(fēng)光?!?br/>
“好?!蔽銮稂c(diǎn)著頭:“那你快快長大,姐姐等著你!”常說讀完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佟敏之相比以前,談吐舉止要沉穩(wěn)許多。
春雁在一邊聽著,就是滿眼的羨慕,笑著道:“七少爺,奴婢聽您這么說著,都生出神往江南真的那么好?”難道大老爺遲遲不回京,就是留戀江南精致?
“當(dāng)然!”佟敏之點(diǎn)著頭道:“我和姨娘站在船頭,清風(fēng)徐徐腳下是碧波蕩漾的湖水,魚兒在水里歡快的游動,兩岸是山巒重疊,樹翠鳥鳴,有調(diào)皮的猴子倒掛在樹枝上,朝貨船上扔小小的石子,被人一喝立即嚇的四散逃開,可轉(zhuǎn)眼功夫又跑了回來,吱吱亂叫仿佛仿佛就像和你在理論一樣擠眉弄眼的,那樣的風(fēng)景情趣不知多有意思。”
“猴子也會理論?!”春雁也笑了起來:“真有意思?!比缓笥盅郯桶偷目粗∶糁?,讓他再講些有趣的事。
析秋靜靜聽著,目光慢慢變的悠遠(yuǎn)
等佟敏之說完,春雁給他重新沏了茶,夏姨娘進(jìn)了門,析秋覺察到夏姨娘的變化,她臉上不再有懦弱膽怯,多了堅韌豁達(dá),自信樂觀她的變化析秋很心疼也很高興,心疼的是她知道以夏姨娘這樣的人,是愛情至上的若是沒有愛情,那婚姻便成了空殼,如今為了她們她在妥協(xié),委屈自己去向大老爺?shù)皖^,去經(jīng)營一段對于她來說是已經(jīng)是毫無感情的婚姻。
“看著姨娘做什么?”夏姨娘慢慢吹著手里的燕窩,抬眼去看析秋,滿臉的笑:“可是姨娘臉上有臟東西。”
這樣真的很好,自她來佟府他們?nèi)艘呀?jīng)很久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自在的待在一起聊天說話,她笑著搖頭:“沒有,只是覺得姨娘更加的美了。”夏姨娘雙頰一紅,啐道:“竟是拿姨娘打趣了?!?br/>
春雁笑著要去接姨娘手里的碗,夏姨娘擺擺手示意她親自喂析秋,佟敏之也從杌子上跳起來,笑著道:“姨娘也太偏心了,我肚子也餓了!”夏姨娘呵呵的笑起來,滿眼里的幸福洋溢:“特意給你留了,在外面呢快去吃?!?br/>
佟敏之不過是說說罷了,笑著夏姨娘一說真給他留了,他反而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嘴一翹道:“我去找三哥哥。”說著笑瞇瞇的要出門,夏姨娘卻是喊著他道:“你父親早上沒有吃早飯,稍后你去廚房把我燉的那晚清粥端去給他?!辟∶糁碌狞c(diǎn)點(diǎn)頭,掀了簾子就走了出去。
夏姨娘端了碗過去,析秋卻接了碗:“我沒事了,自己吃就好!”夏姨娘卻執(zhí)意要喂她:“姨娘喂你吧!”很堅決的樣子。
析秋點(diǎn)頭,含了一口燕窩她問道:“大老爺出門了?”大老爺早上出的門,雖然什么都沒有說,析秋卻知道他定是在查殺手的事,大老爺為官多年斷案追蹤經(jīng)驗豐富,她相信只要姨太太做了,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佟家當(dāng)年雖有錢可是卻沒有勢,大老爺中了舉人后張大老爺一眼就看中了他,大老爺上門提親時,張老夫人極力反對,可是張老爺卻執(zhí)意要將大太太嫁給大老爺,事實證明張老爺?shù)难酃夂塥?dú)到,大太太跟著大老爺雖不曾得富貴誥命,可這些年她過的卻非常順坦,在佟府里更是只手遮天,張老爺了解自己的女兒,好爭,好強(qiáng)所以才挑了脾氣隱忍沉穩(wěn)的大老爺,事實證明他并沒有挑錯人。
可是,大老爺有底線,那底線便是多情之下的薄情,他是意志堅定的男人,所以與他而言,愛,便是狠狠愛可以付出一切,厭棄時,便是頭也不回大步離開,絕不心軟!
對于大太太,想必大老爺此刻的心情,是后者,至于大太太,這兩天并不消停,若不是有大老爺壓著,大太太只怕會把她們母子三人撕了吃了。
待析秋和夏姨娘說了話,拉著夏姨娘兩人躺在一起睡了午覺,大老爺終于臉色陰沉的從外面回府了,析秋知道,這件事是該有個結(jié)果定論了。
她不期望也不希望,大老爺把大太太休了,家常倫理夫妻綱常,便是有理大老爺也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更何況大太太還育有長子,便是什么都不顧,佟慎之的臉面卻是不能不管。
果然,大老爺徑直去了智薈苑,遣退了一干婆子丫鬟,關(guān)了門和大太太在里面說話。
佟析硯靠在佟慎之胸前低聲哭著,佟慎之面無表情的看著智薈苑緊閉的大門,兩人靜靜站著,房間里時而拔高的語調(diào),便清晰的落在他們的耳中。
滿府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壓低了半分。
“是,失了侯府的婚事,我的確惱恨六丫頭,當(dāng)她提出要去廟里時,我便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可是也僅此而已,老爺查出這些什么幫派之間的來往,即便是飛露做的,那也是六丫頭勾引了天青她心里記恨著,這和妾身有什么關(guān)系,老爺休要血口噴人!”錢是姨太太飛露出的,人也是她找的,她全程都不曾參與其中,她便咬死不松口,諒他也沒話說!
大老爺指了指炕桌上,江南漕幫里進(jìn)出賬目,冷笑道:“血口噴人?莫說六丫頭和天青的事是真假難查,便是真的姨太太記恨了析秋,若非有你同意和相助,她怎么會有膽子動我佟府的女兒?沒有你的故縱她怎么敢下這樣的狠手?不但請了殺手,還在刀上淬毒,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大太太氣的面紅耳赤,只覺得太陽穴里亂哄哄的響成一片,她扶著桌子站穩(wěn),指著大老爺?shù)溃骸袄蠣斦媸怯又锖位紵o辭,飛露即便住在府里,可也不可能事事都來稟報我,我看是老爺如今和夏佩蓉如膠似漆,是看我這正妻生了厭煩,才故意事事針對我,那好,便是如此老爺就休了我吧,妾身立刻收拾了東西回應(yīng)天,也好給老爺挪地方!”
這是威脅,大老爺冷冷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大太太橫眉冷對跋扈囂張的樣子,想到他們這些年一路走來時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柳兒的死,翠屏的死,芳芝流產(chǎn)還有那山東洪府的親事,直至今日他才知道,那洪公子不但殘疾,還是他暗自慶幸當(dāng)初三丫頭沒有嫁過去,更慶幸對方猝死讓六丫頭脫了險境,若不然他佟正安成了什么了,想到此他便指著大太太道:“你還有臉威脅我?你若想回去我立刻讓人送你回去,到了應(yīng)天也讓你兄嫂聽聽你的事,你拿府里的女兒,去給徐家做人情,你還好意思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嫡妻,你可還記得你是她們的嫡母?!那洪府什么人家,你竟是聽了姨太太的話想把析秋嫁給那樣的人,你還說你不知情姨太太請了殺手?!”他當(dāng)初怎么就相信了她的話,洪公子不過是頑劣了,便是退疾也不是全是康復(fù)的可能
“老爺現(xiàn)在來怪我?當(dāng)初三丫頭時你可是親口同意的,為什么到六丫頭這里,你卻來指責(zé)我當(dāng)初侯府的婚事緊迫,我定了八丫頭,六丫頭的婚事便要早早去定,急急忙忙中哪里就有合適的人,老爺不當(dāng)家哪里就知道這其中的苦?!彼荛_回應(yīng)天的事,將話題轉(zhuǎn)開,說著捏著帕子嚶嚶哭了起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大老爺臉色更加的陰沉:“侯府的親事,你還有臉來和我訴苦,去埋怨析秋?!太夫人定了析秋,她又是長,你就順了太夫人不也罷了,我們要的是有人能保護(hù)鑫哥兒,能維系兩府的姻親,嫁誰過去只要侯府高興,我們又有何妨,你呢竟是不知天高地厚和太夫人玩起了手段,逼著太夫人去娶析玉,她才多大你讓侯爺去等一個小丫頭及笄,你的腦子里都是在想什么?”
大太太也心生了后悔,以為侯府比不得當(dāng)年,可是終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太低估了侯府的實力,可是縱然心里再悔,她也斷不會去承認(rèn):“這件事我沒怪你,你到是責(zé)怪我?!我問你華兒生病時你在哪里,華兒病逝時你又在哪里,那些日子我心力憔悴,日日奔波兩府中,連做夢都夢到華兒活蹦亂跳的來和我說話,她去世了你只來一封信,連面都未露,你這樣的父親真寒了她的心?!彼f著一頓,變的有些咬牙切齒:“我告訴你定八丫頭是華兒的意思,你可知道為什么華兒一定要八丫頭嫁過去因為,在她去世前,你的好姑爺便對六丫頭已經(jīng)暗生情愫,華兒連死心里都憋著一口氣死不瞑目!”
大老爺根本不信,她站起來滿臉失望的看著大太太:“侯府的事未成,六丫頭的婚事成了如今的局面,這些錯你不反省,卻只知道指責(zé)六丫頭的不是,如此你就伙同了姨太太處之而后快?!張飛鳳我對你很失望?!贝罄蠣敁u著頭,嘆氣的擺手道:“你吃準(zhǔn)了我即便什么都不顧,也會顧著慎之不會拿你怎么樣是不是是,我確實不能拿你怎么樣?!?br/>
大太太聽著一喜,眼底露出一絲得意來,可還沒她得意玩,大老爺又開了口,聲音淡淡已經(jīng)毫無情緒:“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這個院子里,沒有我的命令哪里也不許去,至于姨太太,我已經(jīng)通知了徐大人,這樣歹毒之婦我佟府容不下她。”
大太太一愣,若是大老爺發(fā)脾氣,她不害怕因為她知道大老爺對你生怒,是因為他對你還留著情分,正如以往他們之間的每一次吵架,可如果大老爺平靜異常,那便代表著,他連爭辯吵架都懶得為之,就如當(dāng)初王姨娘那樣,半句話不愿多說,就把人送去莊子里,自此以后再沒問過一句。
大太太心生怯意,后退了一步,大老爺不再看她,負(fù)手往外走,邊走邊道:“稍后我會讓來總管取內(nèi)院的牌子,家里的事你不用再管,就安心在這里待著吧。”
奪權(quán)禁足!
大太太臉色巨變,這些年佟府被她攥在手心里,她呼風(fēng)便會落雨,打個噴嚏滿府里也要膽戰(zhàn)心驚幾天,她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她不能把大權(quán)交出去,絕不對不能:“老爺,老爺你不能這么做,這個家是妾身一手操持起來的,我不會輕易把權(quán)利交出去的?!彼f著就緊緊攥著腰間荷包里的鑰匙,連連后退!
大老爺走到門口的,腳步猝然停了下來,目光黯淡的看著她:“你若不交也行,今晚讓人收拾了箱籠,你不是想回應(yīng)天嗎我送你回去!”
“你佟正安?!贝筇宦犨@話,再看大老爺?shù)哪樕椭浪f的不是嚇唬她的話,她心驚的看著大老爺,一下子撲過去拽著大老爺?shù)男渥?,眼淚落了下來:“佟正安,你竟然為了這點(diǎn)小事,竟真的要休了我?你的良心何在?!”
大老爺頭也不回,一揮手厭惡的將大太太推出去,甩了袖子決絕的出了門!
大太太被推的連連后退,跌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滿眼里的不敢置信!
當(dāng)院子門打開,大老爺便看著佟慎之兄妹站在門口,佟析硯哭的如淚人一般,一見門打開便撲道大老爺腳邊跪了下來:“父親,父親求求您不要生母親的氣,這些年她含辛茹苦,即便她真的做錯了什么,您看在她這么多年的功勞,讓它功過相抵可好?!雖這么說對不起六妹妹,她受了傷害,可是她如今也轉(zhuǎn)危為安,我們今后加倍的對六妹妹好,不百倍的對她好,將她所受的苦都補(bǔ)償給她,只求您不要再生的母親的氣!”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哽咽著道:“若是父親實在生了怒,那女兒愿為母親代罪,您讓女兒也去普濟(jì)寺,即便讓女兒落發(fā)為尼,下半生青燈古佛女兒也絕無怨言。”
大老爺靜靜站著,目光深邃沉冷,他不說話目光漸漸從佟析硯的臉上,移到佟慎之的身上,父子對視
過了許久,佟慎之緩緩抬起腳,走到大老爺面前低頭將佟析硯扶起來,平靜的對佟析硯道:“錯便是錯,世間無功過相抵一說!”
大老爺目光微微一動,看著佟慎之的眼中滿是欣慰!
只是他話方落,原本靜謐的內(nèi)室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佟析硯聽著一怔,推開佟慎之的手就跑了進(jìn)去,隨即就傳來她驚呼聲:“娘,娘”緊接她又呼道:“父親,哥哥母親暈倒了。”
佟慎之朝大老爺點(diǎn)點(diǎn)頭,便錯身上了臺階進(jìn)了內(nèi)室,大老爺回頭深看了一眼內(nèi)室,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大太太的頭砸在窗臺上,當(dāng)場便暈了過去,等大夫來時大太太已經(jīng)不能說話了。
順理成章的大老爺讓來總管從智薈苑拿了鑰匙,大老爺便讓來總管發(fā)了話:“大太太房里,除了原有服侍的人,平日里閑雜人等不要隨意走動?!庇值溃骸皬慕袢臻_始,府里的事交由四小姐和六小姐打理,各處若有事回稟,領(lǐng)牌子的去西跨院找六小姐即可?!?br/>
一石激起千層浪。
滿府里表面上看著平靜如初,可是暗地里猶如炸開了鍋一般,她們怎么也沒有想到,大老爺會收了大太太的權(quán),交由六小姐和四小姐打理,說是兩個人可是誰不知道,四小姐婚期在即,繡衣嫁衣手忙腳亂,又是陪嫁田莊里的事,大太太又病著她要侍疾,哪里有心思去管府里的庶務(wù),真正的大權(quán)還不是落在六小姐手里。
誰也沒有料到,昔日和夏姨娘被關(guān)在東跨院,一日三餐不繼的小小庶女,竟有一日站在佟府的眾人之上,當(dāng)家做主握著他們的生死。
平日曾幫過析秋母子的,個個興奮活躍蠢蠢欲動,那些曾明著暗著踩過的,個個心里惶恐難安,四處找人托關(guān)系,也有人夜半三更溜進(jìn)智薈苑中,去找房媽媽商議接下來的對策,一時間和析秋走的最近的來媽媽,以及關(guān)在房里的房媽媽,竟成了比析秋還要熱的香餑餑。
知秋院里,析秋滿臉惶恐不安的看著大老爺,紅著眼睛道:“父親,女兒何德何能,哪里能管理庶務(wù),女兒請父親收回成命!”大老爺滿意的看著她,笑著道:“你不用惶恐不安,誰也不是天生便會的,況且你聰明沉穩(wěn),學(xué)一些日子便就能上手,平日處理事務(wù)若有不懂之處,便去問來媽媽,我把她調(diào)到你身邊來聽你差遣,你說說看,你還要哪些人,父親一并給你調(diào)過來”
析秋始終垂著頭,一副難受重托的樣子,大老爺看著她這樣,就嘆了口氣道:“這樣,我讓你姨娘這幾日都住在你這里幫襯著你,等你熟練之后,再讓她回去可好?!”
夏姨娘站在大老爺身后,滿眼里露出笑意來。
析秋眼神微微閃動,她知道大老爺這么說了,若是她再推辭便就有拿喬的嫌,不過對于庶務(wù)她心里雖有些譜,可終歸沒有實際操作過,她握了握拳頭抬起頭道:“父親說,若是女兒想要什么人,便幫女兒調(diào)遣過來?”
大老爺滿臉笑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說看。”析秋就眼眸晶亮的道:“來媽媽自是要來的,她在內(nèi)院待了十幾年,現(xiàn)如今又在外院采買,里外的事她都清楚,還有錢媽媽,她是家生子又曾服侍過老太太,又常在在母親身邊走動,府里的人事她再清楚不過,女兒想請了她來?!?br/>
大老爺微微點(diǎn)頭,笑著道:“都依你?!蔽銮锞臀⑽⑺闪丝跉猓冻鼋z沉重的笑容來。
佟府里的人雖簡單,可是事情卻不好處理,府里大太太管理了二十多年,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如今她去管,不說這些人會不會暗中使絆子,便是她們?nèi)我庖蝗瞬宦犓钋玻蛘咦鍪鹿室馔涎由鍪露藖?,也夠她頭疼的。
不過,只要是人就便有弱點(diǎn),這些婆子跟著大太太,不過是想領(lǐng)個好差事,得些好處,她們不待見她是因為他們覺得她是女兒,即便如今得了勢,過個一兩年還不是要一頂花轎嫁了人去,這府里早晚還是在大太太手里。
他們?nèi)羰呛退竞茫幸蝗沾筇匦抡茩?quán),她們這些人不就成了殺雞儆猴的雞,只怕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當(dāng)下要做的不是盡快握權(quán),而是要讓她們知道,大太太很有可能,再也無法管理府中的事!
如此一來,搖擺不定的沒了選擇,忠心與她的只會更加忠心,而一心等著大太太東山再起的,也沒了希望
析秋辭了大老爺,回房換了一件石藍(lán)色半舊的對襟水袖素面褙子,頭上別了一朵淺粉的絨花,一只點(diǎn)翠的碧玉蘭花簪子,通身裝扮清透素凈,她自梳妝臺前站起來,春雁看著眼前一亮,紅著眼睛道:“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小姐了。”滿臉上是淺淺的笑意,連眼眸都是明亮若湖水一般
春柳也忙點(diǎn)著頭,嘆道:“真希望大老爺一直留在京中?!贝罄蠣斎晖夥盼礉M,在府里也不過待些日子還是要回永州,而且,這次回去只怕連夏姨娘也要去了,她想著滿心里的高興,就不由少了一分。
析秋看著他們兩個,笑著道:“路都是自己走的,大老爺和姨娘為我鋪了路,我又豈能處處都依賴他們!”說完,她便往外走,春柳納悶就去問道:“小姐這是要去哪里?錢媽媽早上可就來問過一次,小姐何時安排時間見一見府里各處的管事婆子。”
析秋依舊腳步不停往外走,邊走邊道:“現(xiàn)在是卯初,自是要去母親房里請安,至于那些婆子不著急,最近府里的事也不多,再等一等吧?!贝毫痛貉阋汇?,滿臉疑惑的跟著析秋往外走,析秋回頭對春柳道:“你留著吧,司榴,司杏走了院子里人手一直不夠,你里里外外的跑著,今天就放你一上午的假。”說著又看著春雁:“等明日再輪到你!”
春柳聽著,就用帕子捂住嘴角咯咯笑了起來:“看小姐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抱怨了呢,您也是日日累著都沒喊休息,我哪里就有資格休息了不過您讓我留下我倒是真想到一樁事沒做,不如就讓春雁陪著您去,我還要去洗衣房瞧瞧!”
析秋微微笑著,就點(diǎn)頭道:“你去吧!”說著,就帶著春雁去了智薈苑。
智薈苑大門緊閉里,春雁喊了幾聲的門,代荷才跑過來開門,見是析秋便是一愣:“六小姐,您怎么來了?”析秋朝她微微一笑,道:“我來給母親請安?!?br/>
代荷露出錯愕的表情來,開了門笑著道:“四小姐剛剛服侍著吃了早飯,這會兒正在按摩呢?!笨墒菚r至今日她已不敢將析秋擋在門口,可是想到房媽媽和大太太,她立在門口的身子,就露出微微的遲疑。
析秋眉頭微皺:“我進(jìn)去看看母親?!蹦樕祥W過一絲怒意。
代荷瞧著心里一驚,下意識的就退了一步,析秋沒有再多說什么,抬腳就進(jìn)了門,院子的兩個粗使婆子見到析秋,便是想攔也不敢攔,析秋從容的上了臺階進(jìn)了正廳里,才一進(jìn)門一股濃郁的藥味便充斥了鼻腔,她擰了擰了眉頭,親自打了簾子進(jìn)了房里,大太太躺在床上,臉色蠟黃,頭發(fā)上的發(fā)髻松散著凌亂的披在枕頭上,她閉著眼睛躺著,佟析硯正坐在她的腿邊給她按摩,房媽媽則坐在腳踏上,給大太太捏著手。
見到析秋來了,佟析硯笑了起來,道:“六妹妹來了,快坐!”房媽媽也回頭朝析秋看過來,眉眼間卻沒有佟析硯的笑意,眼底里滿是憤怒之色。
析秋暗暗挑了挑眉,朝佟析硯走去:“四姐姐,母親可好一些了?”佟析硯站起來拉著析秋的手,看了眼熟睡的大太太道:“自前日里暈倒,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開口說話,也不怎么吃飯,我正擔(dān)心著呢你來的正好,你幫我去求求父親吧,讓他再請了為你看病的張夫人來,興許她有法子呢?!?br/>
那張夫人可不是大老爺請的,再說,是不是張夫人她還真不敢確定。
析秋笑著點(diǎn)頭道:“你先不要著急,大夫是怎么說的?”佟析硯看了眼房媽媽,回道:“說是肝氣郁阻,心火淬盛,濕痰生熱加上上次惡鬼纏身的事母親身體一直虛弱,如今再一病就”析秋聽著就挑了挑眉頭,回道:“你也不用擔(dān)心,這樣的病也是常見的,只要要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想是問題不大?!?br/>
佟析硯就點(diǎn)頭道:“太醫(yī)也這么說,說要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飲食清淡切不可大補(bǔ),不可再受刺激情緒不可有大的波動三五個月后方可痊愈?!蔽銮锞托牢康狞c(diǎn)點(diǎn)頭:“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她笑著走到大太太面前,低頭去看大太太,輕聲喊道:“母親!”大太太沒有反應(yīng),只是房媽媽忽然站了起來,擋在析秋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六小姐,太太剛剛睡著,這會兒怕是不能聽您說話。”她挑著眉頭看著析秋,戒備的意思毫不掩飾。
析秋臉色一變,尷尬的道:“我我只是想和母親說說話,有人在旁邊和她聊聊天,她便是睡夢里也知道有人在旁邊不是?!蔽銮锏臉幼?,落在佟析硯眼中,隨即又生出一股內(nèi)疚來,大太太是她的母親,她自是想保護(hù),六妹妹是她最好的姐妹更是朋友,她也不想傷害,如果可以她很想回到從前,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時光,可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從六妹妹去了廟里,夏姨娘離府奔赴永州,這個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房媽媽!”佟析硯擰了擰眉頭:“勞煩您幫六妹妹沏杯茶。”房媽媽滿臉的不情愿,瞇著眼睛看了眼析秋,回道:“那四小姐,六小姐稍坐,奴婢去去就來!”說完慢慢的出了門,佟析硯又回頭看著析秋道:“六妹妹不要在意,房媽媽她現(xiàn)在是草木皆兵,便是我,她也怕我說什么刺激的話?!?br/>
析秋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理解:“母親這樣我心里也難過,父親那里我也勸過,只是”她說著也是滿臉的為難,佟析硯也明白,如今夏姨娘和大太太雖然沒有鑼對鑼鼓對鼓的撕破臉,可府里的下人早就在沉默中分成了兩邊,析秋若是幫著大太太去說話,在夏姨娘那邊為難也是正常的。
她嘆了口氣,紅了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這樣!”析秋滿臉的煩愁抬手?jǐn)堉?,兩人相對無語。
就在這時,門外春雁掀了簾子探頭進(jìn)來,看著佟析硯道:“四小姐,奴婢剛剛瞧見來媽媽,好像是有事尋您,又進(jìn)不來!”佟析硯就挑著眉頭:“來媽媽?她找我什么事!”
春雁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確定,佟析硯就回頭為難的看了眼大太太道:“你去和她說稍后再來?!蔽銮锞屠氖值溃骸叭缃裢庠旱氖露荚趤韹寢屖掷?,父親又把府里的事交給你我,許是有什么要緊的事,你就去看看,母親這里有我呢再說房媽媽也快回來了?!?br/>
佟析硯想了想,就點(diǎn)頭道:“那我去瞧瞧。”析秋點(diǎn)點(diǎn)頭,佟析硯就掀了簾子出了門。
析秋看著她出門,轉(zhuǎn)身目光就落在大太太的臉上,她依舊緊緊閉著眼睛,但是垂著眼睛睫毛卻是微微跳動,佟析硯說大太太這兩天神智時清醒時迷糊,她走到床邊坐在床頭的杌子上,隨即目光就落在大太太垂在被子外的手上,她的手剛剛迅速跳動了兩次。
她又仔細(xì)盯著,果然食指和中指又跳動了兩次,像是不受控制的,以毫無規(guī)律的狀態(tài),跳動著,只是幅度很小頻率也不高,若不細(xì)心觀察確實難以察覺。
這樣的跡象
析秋眉頭微挑,抬手就握住大太太的手,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揉搓著,她邊幫大太太按摩邊道:“母親,我知道您心里有氣,可是女兒也沒有辦法廟里的事女兒并沒有怪您,可是父親那邊女兒也無權(quán)做主,如今這樣的局面女兒真是無能為力!”她說著一頓,又湊近了大太太道:“其實,女兒心里也曾怪過您,大姐姐當(dāng)初引三皇子去侯府的花園的事,您是知道的是不是,可是您卻沒有阻止,那一天若非女兒急中生智,怕是這會兒已經(jīng)在皇子府的某個沒有名的院子里了”她說著就緩緩湊近大太太
房媽媽急急忙忙端了茶進(jìn)來,遠(yuǎn)遠(yuǎn)的就在房外聽到里面?zhèn)鱽泶謫〉臄嗪嚷暎闹幸患绷⒖虥_進(jìn)了房里,就看到大太太將身后墊著的迎枕砸在了地上,正用手指著六小姐怒吼不斷,六小姐正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柜子邊,滿臉的不安惶恐,見到她進(jìn)來,她便道:“媽媽,母親這是怎么了,怎么看著像是像是”像是失心瘋一樣。
房媽媽臉色一沉,就把茶盅放在桌子上,跑到大太太面前,大太太瞪著眼睛死死的看著析秋,胸口呼呼喘著氣,嘴角飛快的抽了抽張了嘴巴,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卻半天沒說出來一個字。
房媽媽面色大變,回頭滿臉陰鷲的盯著析秋道:“六小姐,你對大太太做了什么?!”析秋一驚搖著頭道:“我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站在這里陪母親說說話而已?!狈繈寢尭静幌嘈?,她抱著大太太順著氣:“你什么都沒有做,太太怎么可能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四姐姐才剛剛出門,我能做什么?媽媽這話說的我卻是不明白!”她說完,就看著大太太喊了聲:“母親!”豈料她喊話一出,大太太就在房媽媽懷里劇烈的痙攣起來,析秋不敢去看又抬頭去問房媽媽:“媽媽瞧,我剛剛也只是這樣喊了一聲而已?!彼f著小心翼翼道:“媽媽可要我?guī)椭フ埓蠓??!?br/>
房媽媽心里不信,可是大太太的表現(xiàn)又說明了問題,難道是大太太因為恨六小姐,所以一醒來看到她就情緒激動起來?
“六小姐,即是這樣奴婢斗膽還請六小姐先回去吧?!彼粗筇吨氖?,又道:“還煩請六小姐把四小姐請來!”析秋就惶恐的點(diǎn)點(diǎn)頭,掀了簾子站在門口,卻沒有立刻去喊佟析硯,門外守著的代荷見到析秋出來,就納悶道:“六小姐,大太太在里面怎么了?”沒有傳喚,便是她們房媽媽也不讓進(jìn)去。
析秋皺了皺眉頭,回道:“好像是母親犯病了,也不知怎么突然抖了起來,將枕頭扔在地上,卻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她說著低頭嚶嚶哭了起來,很悲傷的樣子。
析秋話落,隔著簾子的房間里,又傳來大太太獅子一般的吼叫聲。
代荷聽著就是心里一驚,這兩日房媽媽看的緊,大太太的病情是半分未露出來,以至于大太太到底病到什么程度,連她都不知道,現(xiàn)在聽析秋這么一說,頓時嚇的就是六神無主,臉色也驟然白了起來。
她不安的看了一眼門簾子,析秋就擦了眼角往外走,正巧碰到佟析硯,她一見析秋的眼角紅紅的,就驚訝道:“這是怎么了?”又緊張的看著房里:“可是母親”析秋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母親剛剛醒來,看到我就生了怒,這會兒正發(fā)脾氣呢?!?br/>
佟析硯松了口氣,露出歉意道:“母親心里的坎過不去,也不單是怪你一人,便是連我也要小心翼翼的?!蔽銮稂c(diǎn)點(diǎn)頭:“那我先回去了,免得母親看到我又生了怒,影響了身體。”
佟析硯點(diǎn)點(diǎn)頭,目送析秋離開,就轉(zhuǎn)身回了房里。
析秋帶著春雁出了院子,代荷跟著她身后小心翼翼的關(guān)了院子門,春雁上來扶著析秋道:“小姐,大太太剛剛是怎么了?奴婢聽著聲音像是”析秋就搖頭道:“你知道便好了,不要亂說?!贝筇牟。幢闶莻鞒鋈ヒ膊辉撚伤娜藖碚f,代荷是大太太身邊的人,她來說可信度會更高些。
析秋說話轉(zhuǎn)身往回走,隨即一愣,就見佟析玉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花園邊,表情漠然眼神呆滯的看著她,析秋眉梢微挑遠(yuǎn)遠(yuǎn)的對佟析玉點(diǎn)點(diǎn)頭,佟析玉卻是提著裙子,頭也不回飛快的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花園里。
春雁滿臉錯愕:“八小姐這是怎么了?”佟析玉一向如此,她聽說昨晚梅姨娘去大老爺?shù)臅浚瑓s被大老爺?shù)某kS攔在了外面,現(xiàn)在她們母女沒有了大太太作為靠山,心里必定是惶恐難安!
當(dāng)天,胡大夫又被請進(jìn)了智薈苑,如何診斷結(jié)果如何,她便是不聽也料想的得到,肝氣郁阻,心火淬盛,濕痰生熱本就是類中風(fēng)的征兆,這樣的癥狀并不明顯,也不嚴(yán)重,但卻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不能再受刺激,若不然便會直接變成中風(fēng)。
她不知道大太太有沒有變成中風(fēng),但想必這段時間她是無法下床走動大太太生病的事果然就風(fēng)吹草長一般,在內(nèi)院里傳開來
析秋當(dāng)晚喊了來媽媽和錢媽媽到房里去,三個人點(diǎn)著燈說了一夜的話,第二天析秋去房媽媽那里領(lǐng)了這兩年的賬目,熬著兩夜看完了,又在這幾月上細(xì)細(xì)做了標(biāo)注。
一早上,胡大夫來給大太太復(fù)診,又來看了析秋的病情,搖著頭滿臉疑惑的走了,下午,徐大人到了京城,不曾提前打招呼直接進(jìn)了佟府,大老爺?shù)玫较⒓泵s到二門去迎,徐大人長的瘦瘦黑黑的,人顯得很精明,嘴唇很薄顯得有些刻薄的樣子。
他也不繞彎子,看到大老爺便問道:“連襟,賤內(nèi)在貴府可是做了什么不當(dāng)?shù)氖??”他一直催姨太太回山東,可是過了大半年她固執(zhí)的留在京城就是不肯回去,他也擔(dān)心可是一直無從分身,直到佟大老爺一份信去,他便是意識到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
佟大老爺臉色也不好看,對徐大人叉了叉手:“你一路奔波,先去我書房吧?!贝颂幰膊皇钦f話之所,徐大人便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大老爺兩人去了書房!
析秋不知道佟大老爺和徐大人說了什么,只聽說當(dāng)天下午徐大人便臉色陰冷的去了智薈苑的廂房,關(guān)了門和姨太太說話,姨太太瘋了一樣,將廂房里的東西悉數(shù)砸了個干凈,她身邊一直跟著的丫頭,更是被砸的頭破血流。
徐大人大怒,竟是招呼也不打,就讓人綁了姨太太,直接扔到馬車上,駕車出了城,直到一個月后析秋才知道,徐大人是押著姨太太直接去了應(yīng)天,將姨太太丟在了應(yīng)天的張府,這是后話。
春雁和春柳是喜上眉梢,兩人各提了食盒從廚房回來,笑瞇瞇的道:“小姐,今天大老爺讓大少爺陪著去同僚家中做客,我們不如把姨娘和七少爺請了來,一起吃頓飯吧,回來這半個月”
析秋放了手里的賬本,走過來看著兩人擺了滿桌的菜,笑著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是這樣高興?”春柳笑著道:“尋常的日子,只是奴婢在廟里住的久了,許久不曾吃到好的,今日就想討了小姐如今的好處,吃些好東西!”現(xiàn)在廚房哪些個婆子,一聽是六小姐要吃的,哪一個不是削尖了腦袋搶著做。
春雁和春柳請了夏姨娘和七少爺來知秋院吃飯,可是飯菜剛剛擺上桌面,府門外突然喪鐘大作,云板扣響所有人面色一驚,還沒等析秋數(shù)清云板敲了幾次,錢媽媽就匆匆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驚呼道:“圣上駕崩了!”
題外話
有娃子說,如果我寫的早就早點(diǎn)發(fā)好吧,我今天不卡四點(diǎn)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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