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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前奏

    “你去哪里了,都一個多月了也沒有封信回來。”析秋嗔瞪了阮靜柳一眼,臉上雖是掛著慍怒,但心里卻是松了口氣,一直提著心擔心她,現在見她人完好無損的在這里站著,總算是放了心。
    “阮姨母好。”敏哥兒稚嫩的聲音甜甜的跟著析秋喊了句,阮靜柳輕盈的走過來,恬淡的笑容看著敏哥兒:“敏哥兒乖,一個月不見似乎又長高了許多。”
    敏哥兒紅著臉:“我都有弟弟了,自是會長高,我要快點長大帶著弟弟玩兒。”
    “那你要快點長大哦。”阮靜柳笑瞇瞇的樣子,顯得心情很好,她看向析秋挑了挑眉:“怎么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說完也不管析秋的反應,抬手去接穿著小肚兜躺在析秋臂彎里的炙哥兒:“可沉了不少。”
    炙哥兒剛吃了奶小眼睛四處亂轉著,也不認生由她抱著,小嘴吧嗒吧嗒啜著,像是回味一樣,很閑適。
    阮靜柳看著笑了起來,用手指輕點了他鼻尖:“小東西,這么享受呢。”說著看向析秋逗趣道:“跟大爺似得。”
    析秋挑了挑眉,倒覺得阮靜柳形容的很貼切,炙哥兒可不就是大爺似得。
    敏哥兒卻是擺著手,糾正阮靜柳的話:“阮姨母您說錯了,炙哥兒是弟弟,不是大爺!”
    阮靜柳抿唇輕笑,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對阮靜柳道:“外面熱,進去說吧。”阮靜柳點了點頭,要抱著炙哥兒回去,仿佛是感受到一天的散步要結束了一樣,他頓時小臉一憋撐著勁兒一開嗓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阮靜柳有些無措的看向析秋,析秋見了抱了過來:“還沒走夠呢。”說著招手喊來守在一邊的周氏:“你帶著他在外頭走走吧,小心點兒蚊子。”
    周氏點頭應是,敏哥兒目光轉了轉,拉了拉析秋的衣擺:“母親,我陪著弟弟去散步吧。”
    “那你小心跟在奶娘后頭,慢慢走,這會兒外頭還有點熱,也別待太久好不好。”析秋蹲下來在敏哥兒面前,摸了摸他額頭到沒有出汗遂放了心:“讓冬靈和二銓她們跟著。”
    敏哥兒點頭不迭,跟著周氏身后進了穿堂,打算去花園里散步。
    析秋則和阮靜柳進了房里,房里擺著冰塊鎮著比外面涼快一些,她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接了春柳奉來的茶喝了一口,轉頭看向析秋:“手拿來,我搭了脈瞧瞧。”
    “不敢勞駕您。”析秋抿唇顯得有些不樂意,阮靜柳則強行將她手拖過來,掐指搭脈邊道:“知道你心里頭不高興,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說完點了點頭,道:“體虛胃寒,你這月子坐的可不算好。”
    析秋也知道,前面一些日子整日里想著奶水,后來來了奶水又舍不得讓炙哥兒隨奶娘睡,日日帶在身邊,半夜醒來幾次喂奶,有時候炙哥兒哭著要抱,她就和周氏兩個人坐在床邊和他磨,好在炙哥兒哭的時間不長,沒個三五天的功夫,總算將他非在人手臂上睡覺的習慣糾正過來。
    其實家里頭人多,他有這樣的習慣也無所謂,大家輪流抱著去便是,只是她卻覺得孩子雖小可也不能寵,便是如敏哥兒這般,也不是講了道理他就能懂,三兩歲的孩子,最好的教育便是給他養成一些好習慣,這些好的習慣一旦養成,將來他成年之后也會得益匪淺。
    “我開幾副藥給你,以后每日都要記得喝,養個兩三年應該能恢復過來。”阮靜柳擰了眉頭:“你就是不聽我的,孩子的事不是有下人做,你何必親力親為。”
    析秋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可總是不放心。”說著一頓話鋒一轉:“你別把話題扯到我這邊來,你沒什么話要和我說的嗎?”
    阮靜柳抿唇輕笑,搖了搖頭無奈的招供一樣:“我去了一趟江南,還去了一趟衛輝那邊許多災民需要救治,我日日忙的不得空,便是想寫信,也沒有時間。”
    析秋聽著滿臉的吃驚:“你去衛輝了?”阮靜柳點了點頭,析秋緊緊擰了眉頭:“那你為何提也未提,我在家里都擔心死了,還托了四爺四處去打聽呢。”
    “原來是你們。”阮靜柳笑著道:“我怎么說一路上總能聽到有人在打聽我的事,我還以為”析秋見她欲言又止,便接了話道:“還以為什么?以為是通州那邊來人打聽你是不是?”
    “你知道了?阮夫人和你說的?”阮靜柳目光一頓。
    析秋聽著就搖了搖頭:“不是阮夫人。”阮靜柳愣了一愣,析秋便解釋道:“是周夫人。”
    “原來是她!”阮靜柳不以為然點了點頭,析秋卻是擰了眉頭將周夫人的話和阮靜柳說了一遍:“說了話也有七八天的功夫了,也不知情況到底如何,你還是回去瞧瞧吧。”
    阮靜柳卻是放了茶盅,面上淡淡的回道:“不用回去了。”她看向析秋語氣冷冷的:“他昨天已經去世了!”
    析秋聞言便怔了一怔,滿臉疑惑的看向阮靜柳,不明白提到阮七老爺她卻是這樣的態度:“靜柳姐”不確定的樣子。
    阮靜柳卻是滿臉不在乎的道:“你不用擔心。”她聲音輕快看不出半點的傷心,但眼底卻依舊流露出些許的失落:“我與他自小便沒有感情,他將我也不過當成他能回侯府的工具,我讓他失望了,他便將我趕了出來,早在我出嫁那日,我們就已經不再是父女了。”析秋想說,阮七老爺定還是想念著你的,否則他怎么會讓周夫人來找你呢。
    阮靜柳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你想說他讓人找我,說想臨死前見我一次,就說明他對我還有父女之情對不對?我不該如此絕情!?”
    析秋如實的點了點頭。
    “呵呵,連你都這樣想,看來大家都是這樣想的才是。”說著輕笑了一聲,析秋看著她表情有些奇怪,便擔憂的喊道:“靜柳姐你”
    阮靜柳擺擺手:“我沒事,你放心。”她起身站了起來,在房里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析秋道:“其實,沒有人知道,他想讓我回去的原因,只是因為我是醫名遠播的張神醫傳人,在這個世上他的病,只有我一個人能治好她的病!”
    “啊?”析秋說不出的震驚,沒有想到他們父女間的已經成了這樣的局面:“怎么會這樣?”所以她才避開出去,等阮七老爺去世后,她才回的京城?
    阮靜柳挑了挑眉頭,恬淡一笑無所謂的道:“不過他一直不知道,便是我回去他也不能起死回生”
    原來是這樣,所以她才躲出去,若他們父女的感情真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家里頭所有人都認為她的能力能救治阮七老爺,可若是她回去,最后卻無能為力,別人可能非但不相信她真的無法救治,還有可能會去怪她沒有全力去治
    反而白白擔上不孝之名。
    “你別擔心了,我和他的事已經結束了,我早也不是阮家的人,所以他死也好活也好都與我無關。”阮靜柳端了茶盅喝了口茶又道:“說起來周夫人為人不錯,當初四小姐和博涵的婚事我也很看好,男才女貌,到是沒有想到,最后成了這樣的局面。”說完,露出可惜的樣子來。
    析秋的情緒還留在她的事情沒有出來,擰眉想了片刻,她看向阮靜柳:“春雁說,你上次回通州后也并沒有去張家,你是不是和張家也不來往了?”
    她當初不回通州而是在京城定居時她便有些疑惑。
    “這些事說來話長。”阮靜柳不是很愿意提起的樣子:“我沒和你說,是怕你多想,索性就不提了,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沒有他們我過的比以前還要好!”
    析秋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否則也不會這么年一直在外面行醫不回去,而這么久了來,除了周夫人外,她也沒有聽說過阮,張兩家誰來找過她。
    “那好吧。”析秋也不想多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過往,比如她自己不也是有著不能說的過去,想了想她道:“通州那邊的藥苗是不是可以收一部分了?”
    阮靜柳點了點頭,道:“算算時間,有一些是可以收上來了。”一頓又道:“改日讓天益跑一趟瞧瞧。”
    析秋點了頭,阮靜柳便站了起來:“我先回醫館看看去!”析秋送她出門:“你不走了吧?”
    阮靜柳停了腳步,笑著回道:“放心,我便是出去,也會和你說的。”說完便笑著朝外院而去,析秋站在院子門口目送她離開,才轉頭朝小花園里去找炙哥兒和敏哥兒,春柳跟在后頭小聲道:“剛剛大奶奶身邊的秋紅來了,說是大奶奶讓她來告訴您一聲,大爺明天就啟程了。”
    析秋擰了眉頭,前些日子佟慎之在家里頭辦了辭別宴,這些日子也不知是大家知道大老爺要升遷的事還是因為別的,總之佟府里日日高朋滿座的,反而將佟慎之的行程耽誤到今天。
    “你明天一早去給大舅爺送二百兩銀子的儀程,再將我前頭做的那件套衣裳和鞋襪帶過去。”好在保定并不遠,來去也不麻煩:“可還說了別的什么事?”
    春柳點頭應是,又道:“還有件事。”她說著頓了頓又道:“房媽媽死了。”
    析秋一愣,大太太死后房媽媽一直在旁邊守靈,后來停靈在普濟寺時,她也一直待在普濟寺里沒有回來,佟慎之要回保定丁憂,便定了帶房媽媽一起回去,到時候就不用再回來了,直接留在保定養老,大老爺原是對她頗有不滿,府里頭各處的婆子丫頭也積怨已深,房媽媽若是留在府里頭沒有大太太的照拂必定要吃不少的苦頭,大老爺也算厚待她又經佟析硯求了,便答應讓房媽媽去保定,這會兒怎么好好的又死了?
    “可說了什么時候去的?”析秋聽了腳步,和春柳站在一棵芭蕉樹下說話。
    春柳還記得當初房媽媽在府里頭叱咤風云時的樣子,現在想想恍如隔世:“昨天在大太太房里頭的橫梁上,一根白綾吊死了”春柳說完,目光垂了下去有些黯然:“今天早上才發現的,房里門窗都關著的,悶了一天一夜,聽說都有異味了。”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卻覺得房媽媽死的有些奇怪,她若是真的可以去保定,其實對于她來說是好事,她怎么臨走前反而尋死了呢?不過從這一點上來看,房媽媽對佟府還是積了許多怨氣,否則,那么多的死法,為什么獨獨選了自縊,還在府里頭吊死了,只怕是故意留晦氣呢吧?
    “大老爺怎么說?”想必應該生了怒才是。
    果然春柳點了頭道:“說是發了一通的怒,要讓人將房媽媽尸首扔去東山去,還是四小姐攔了下來,好求了一陣才答應給她置一口薄棺。”
    析秋沒有再說話,點了頭道:“你明天親自回去一趟吧,也順道去看看四姐姐。”她們對于房媽媽沒有感情,但是佟析硯卻是不同,她自小房媽媽便是最疼她的。
    春柳應是,和析秋兩人又朝花園里頭走,還沒看到敏哥兒和周氏幾人的身影,就聽到敏哥兒奶聲奶氣的說話聲:“你不能一直站在這里,母親說會有蚊子的。”
    “奴婢知道,那敏爺說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行不行?”周氏的聲音,帶著一絲討好。
    雖然析秋對敏哥兒很好,可是等炙哥兒出世后,府里人還是暗暗觀望了許久,畢竟嫡母就是嫡母,庶子哪里能和嫡子能比,許多人心里頭便存了懷疑。或許等炙爺出世,敏爺大少爺獨尊的生活也結束了,夫人或許不會置之不理,但定不會和以前一樣照顧他了。
    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炙爺出生后,夫人不但沒有冷落敏爺,反而對他比以前還要細心,常常母子三人一起在院子里散步,她也能很耐心的坐在院子里,聽著敏爺吹一首首曲子,算不上好聽有時候甚至有些難聽,可夫人總能笑盈盈的聽著他吹完,母子兩人還會拿著曲譜討論半天。
    每當這個時候,大家看在眼里便記在心里,便知道,在這個府里,兩個小爺都要同等對待,沒有厚此薄彼誰更尊貴一說。
    “那我們去看山茶吧,這會兒山茶開的正好,又香的很。”敏哥兒說完周氏就有些猶豫的道:“那邊會不會有許多的蚊子?”
    析秋眉梢挑了挑,站在遠處聽著這邊說話,敏哥兒頓了頓露出不確定的樣子,道:“要不還是算了吧,你說的對,蚊子多了會咬著炙哥兒的。”仿佛在思考到底去哪里玩:“清河邊也不能去。”他現在終于知道,母親為什么每次只在院子里走動了。
    大家沒了聲音,敏哥兒卻滿臉的猶豫不決,析秋就瞧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露出異樣之色。
    “在做什么?”析秋笑著走過去,敏哥兒見她出現立刻跑了過來,有些為難的道:“弟弟不愿回去,我想帶他去后院看山茶,可是林子里定有許多的蚊子,所以”難以決定的樣子,析秋聽著便笑著牽了他的手,道:“那就聽你的去看山茶好了,不過我們只待一會兒,你覺得可好?”
    敏哥兒聽著笑了起來,點頭道:“好!”析秋笑看向眾人,對冬靈吩咐道:“回去取幾把扇子來。”
    冬靈應是,析秋便走過去將炙哥兒接過來抱在手里,低頭和敏哥兒說話:“為什么想去看山茶?”敏哥兒想了想回道:“他們說母親最喜歡山茶,這會兒山茶開的最旺,我也想讓炙哥兒去看看。”
    析秋笑了起來,和敏哥兒并肩走著,輕聲細語的道:“那你喜歡什么花?”敏哥兒頓了頓回道:“我也喜歡山茶。”說的很肯定。
    析秋挪出一只手出來,單手抱著炙哥兒,一手牽著敏哥兒,三個人走在前頭,析秋輕聲道:“那改天我們在院子里也種幾棵好不好,一出門就能瞧見”
    “好,那讓我和二銓去辦吧。”他回道:“我知道怎么移栽就是將它們連根挖出來,然后在種在院子里頭”
    “好啊。”析秋笑盈盈的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哦。”
    敏哥兒點頭不迭,一臉認真。
    兩個人由婆子丫頭簇擁著,走到后院種著山茶的山坡前面,析秋停了腳步有人端了杌子放在她后頭,她坐下來對炙哥兒道:“好不好看?哥哥帶你來看的哦。”
    敏哥兒面頰微紅,正好冬靈取了蒲扇過來,在旁邊給三個人打著扇子,敏哥兒盯著炙哥兒的小臉,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炙哥兒出汗了。”說著,將冬靈手里的扇子拿來,站在炙哥兒面前一本正經的給炙哥兒打扇子:“這樣就不會熱了,也不會有蚊子咬了。”
    析秋笑瞇瞇的看著他:“快歇會兒,久了胳膊會酸。”敏哥兒搖著腦袋,又湊到昏昏欲睡的炙哥兒旁邊,壓著聲音輕輕的道:“母親,炙哥兒是不是要睡覺了?”
    “那是因為哥哥扇子打的太好了。”析秋摸著敏哥兒的頭:“他舒服著呢。”
    敏哥兒抿唇輕笑起來。
    蕭四郎遠遠走過來,就瞧見母子三人坐在夕陽下的場景,析秋和敏哥兒挨著頭靠在一起輕聲說著話,炙哥兒大刺刺的躺在析秋的胳膊上,光線微暗遠處茶花盛開如火,空氣中香氣四溢散開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放慢了步子走了過去。
    周氏幾人見到蕭四郎正要行禮,卻見他擺著手示意眾人不要出聲
    “四爺!”析秋聽到身后的腳步回頭朝蕭四郎看去:“今天回來的這么早。”
    蕭四郎在她身側停了腳步,敏哥兒頓時站直了身子板正的行禮道:“父親。”蕭四郎看了眼他手中的扇子,點了點頭:“從那邊回來了?路上來回熱不熱?”
    “不熱。”敏哥兒搖著頭:“不過宋先生今天讓我練字來著,他說要給鑫哥兒講一節新的課程讓我一個人看書練字。”
    鑫哥兒漸漸大了,世子的教育便要跟上來,所以宋先生難免將更多些的精力放在鑫哥兒身上。
    析秋擰了擰了眉頭,和蕭四郎對視了一眼,她站了起來將炙哥兒交給周氏:“抱回去吧。”周氏應是。
    析秋便牽著敏哥兒的手,對蕭四郎道:“回去吃飯吧,敏哥兒是不是還有功課要做?”
    敏哥兒點了點頭,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山茶,析秋見他如此便笑著輕聲道:“記得明天回來移栽的事兒哦。”敏哥兒立刻點頭,蕭四郎見他們說話聲小,便問道:“說什么?”
    析秋和敏哥兒對視一眼,仿佛彼此擁有了一個別人不能知道的秘密一樣,雙雙搖頭道:“不能說。”
    蕭四郎目光一頓,眼中也露出一絲笑意來。
    晚上,一家三口在次間里用了飯,析秋讓春柳送敏哥兒回去睡覺:“讓天誠再送些冰過去。”又對敏哥兒的奶娘道:“這兩天晚上雖熱,可還得用毯子搭了身子,免得夜里受了涼。”
    奶娘應是,析秋送敏哥兒到門口,見他去了后院才轉頭回了次間,見蕭四郎坐在玫瑰床邊喝著茶,便問道:“四爺前段時間說東昌伯家里頭的有位先生辭官,現在可有消息了?”
    蕭四郎放了手里的茶盅,回道:“寫信去了,這兩日應有答復回來,此人姓季,我見過一次覺得還不錯。”析秋聽著點了點頭,在蕭四郎身側坐了下來,問道:“那可有把握,不是說他想回鄉讀書,來年參加科舉的嗎,若是他不同意,那四爺可還有別的人選?”
    總不能因為先生,而耽誤了敏哥兒的學業。
    “還有位姓張。”說著看了析秋一眼:“是蔣大人介紹的,原是在潛山書院任教,說是身體有些不好”潛山書院不比私塾,私塾一個孩子每天教了東西便能歇著,書院里頭課業自是要繁重許多。
    析秋擰了擰眉頭:“身體不好?”有些猶豫的樣子。
    是不是蔣士林介紹的倒是無所謂,不過既然對方身體不好,那會不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對敏哥兒影響也不好。
    蕭四郎點了頭,道:“所以我沒有應下來,先等季先生答復,我也答應先教一年,明年若是他還想科考,我便為將他舉薦給劉大學士就看他的意思,若是不行再托了人去尋一尋。”算是拋了誘餌。
    析秋聽著點頭應是,也覺得找先生是急不來的事情,先生很多可真的教的好卻不多,畢竟個人見解不同,她覺得宋先生教的不錯,可宋先生這樣的人也只適合他們這樣的人家,孩子并不會以考取功名為目標,輕松學些知識增長見識罷了,讓宋先生寓教于樂反而益處多些,若是換了旁的人,未免有耽誤學業之嫌。
    “有件事。”蕭四郎說著欲言又止,仿佛怕析秋介意,析秋挑了眉頭看著他,問道:“怎么了?”
    蕭四郎便頓了頓,道:“是蔣大人。”一頓又道:“定了下個月的日子娶繼室。”
    析秋聞言一愣,蔣士林竟然要娶妻了,若是佟析硯知道了又不知道會不會胡思亂想,頓了頓她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大周的男子很少有鰥夫,蔣士林雖納了梅小姐為妾室,可在眾人眼中他還是鰥夫,雖說蔣老夫人在京城中口碑并不好,但并不妨礙蔣士林娶親,畢竟蔣士林很受圣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娶得是誰家的女兒?”析秋頓了頓問道。
    蕭四郎想了想回道:“說是懷寧侯一位庶出的三房嫡女。”一頓又道:“其父捐了四品的僉都御史,領了閑差,如今守著祖業過日子。”拋去懷寧侯的光環,算是一般人家。
    他這樣解釋自有他的道理,娶繼室或是續弦不同于發妻,門檻高挑的細致要求門當戶對,繼室或是續弦只要家庭背景過的去便就可以,但懷寧侯不管是不是沒落了,總歸是有爵位在身,即便是庶出的三房那也是功勛之家,雖說這樣的人家女兒不好嫁,可大多也是瞧不上如蔣士林這樣的沒有背景的官員,這樣的人一旦致仕子孫可是毫無半點蔭恩的,所以說人們常說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說的是一種態度更是對彼此地位和門戶的提點。
    懷寧侯旁枝的嫡女,嫁給五品官為繼室。
    看來,蔣老夫人只怕要得瑟的滿京城都要知道了,這位馬小姐可是比佟析硯身份高的多。
    析秋挑了挑眉,輕笑道:“那可要恭喜蔣大人了。”這么快選了這樣的好人家。
    蕭四郎沒有做出評論,而將她摟在懷里,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四姨?”析秋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靠在蕭四郎胸口悶聲道:“也不知道四姐姐知道,會怎么想。”
    第二日佟府里,佟析硯和江氏送走佟慎之,兩人依依不舍的進了門,江氏回頭對佟析硯道:“房媽媽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吩咐了錢媽媽親自去辦,你就放心吧,地兒也選好了,也不算虧待了她。”
    佟析硯點了點頭,臉色依舊不大好看,朝江氏低聲道:“我知道了,大嫂,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江氏小心看了她一樣,有些不放心的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喚大夫來?”
    “不用。”佟析硯擺著手:“我就是有些累,回去歇會兒就好了。”說著也不再看江氏,就回了西跨院。
    回到房里,她什么也不管便關了房門,一個人坐在床邊,眼淚便流了下來,想到昨晚心竹和她說的話:“外頭都傳遍了,就您不知道,說是下個月的日子,這兩日長街上天虹繡莊里可是掛了大紅的喜布呢”
    天虹繡莊就是佟析言和蔣大嫂子開的繡莊,佟析硯明白,蔣家如此高調的為蔣士林娶妻,就是為了給她難堪,讓世人都看看,蔣士林和離了她卻娶了一位侯府的嫡女回去,這得是多大的榮耀。
    她確實很難堪,卻是為了當初不顧一切追隨蔣士林的事而難堪,那時候她是怎么了,怎么就認不清他根本就是個喜新厭舊恩薄如紙的男人可是現在再想這些也沒有用了。
    她長長嘆了口氣,抹了眼淚靠在繡著大紅并蒂蓮的迎枕上,面白如紙,與身后的并蒂蓮反差極大,卻也成了極大的諷刺。
    她捂住臉,眼淚從指縫中溢出來,只覺得心中舊時的傷口,正被人一層層的撕開,化了膿麻木的心上再次鮮血淋淋。
    門外,代菊焦急的拍著門扉,生怕她做出傻事來,當初四小姐也不是沒有做過傻事,她現在想想都覺得后怕。
    過了許久,佟析硯才打開門,眼睛雖是紅的,但面色卻是極其的堅定:“去告訴來總管,同軒堂的那批單子我們接。”代菊聞言一怔,小姐店里的事她并不知道,但看小姐這個樣子仿佛下定了決定,又像是振作了精神一樣,她格外的高興:“奴婢這就去告訴來總管。”
    佟析硯在正廳坐下,不一會兒來總管匆匆來了,佟析硯繡莊的事并非他在打理,但許多還是要經過他手才能定奪,他進了門確認似得問道:“小姐,那批貨數量之多,我們只怕在時間上來不及啊。”
    “來不及就再招些繡娘回來。”她瞇了眼睛道:“不管怎么說,這筆單子我們必須接!”
    來總管欲言又止,可見佟析硯仿佛下定了決心一樣,想了想勉強點了頭道:“那小人即刻就貼了告示,再多招些繡娘回來。”同軒堂的單子幾家都在搶,他知道佟析硯為什么非接不可的原因,因為三姑奶奶的那間繡莊,聽說也報了價,大有志在必得之勢。
    來總管不再說話,退了出去。
    到了七月,果然蔣家風風光光的將馬小姐娶了回去,聽說蔣老夫人高興的不得了,第二天早上認親時,只拉著馬小姐看了小半個時辰,婆媳兩人相處極其融洽,蔣士林看著嘴中苦澀不已,什么也沒有說,歇了兩天便去衙門報道了。
    析秋聽到時只是笑笑,和阮靜柳說起最近京城中鬧的沸沸揚揚的同軒堂的訂單:“怎么會一次性要那么多的衣裳,還都是一色一款的,做工又要求那么高”說著一頓又道:“不是說做藥材的,怎么又涉足刺繡了?”
    “哼!”阮靜柳面露不屑:“盤了醉仙樓,說是年底要開一間京城最大的青樓。”醉仙樓查封了,樓當然空出來了,不過因為地段極好許多商家虎視眈眈,沒有想到卻落到同軒堂手里去了。
    析秋感嘆不已,他們生意面真是廣。
    “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阮靜柳輕悠悠的道:“你那四姐和三姐,可都是這次的競價人,像是報價最低的兩家,正膠著不下呢。”
    “四姐?”析秋聽著一愣:“她也在拼價格?”阮靜柳點頭應是。
    析秋似乎明白了佟析硯在想什么,只怕也是堵著一口氣,天虹繡莊是佟析言和蔣大嫂子一起做的,她若是將單子搶過來,也算是出了一口氣。
    晚上她將這件事和蕭四郎說了,蕭四郎并不覺得驚訝:“聽說了,今兒圣上還問起同軒堂的事,問我可認識東家,我說只聽聞,并不相識。”析秋端了茶給蕭四郎問道:“怎么圣上也關注這件事?可是背后有什么隱情?”
    蕭四郎搖了搖頭,回道:“現在還看不出。”意思說,還在觀察期間,說著一頓提到季先生:“季先生這兩日就會到,你派人將外院收拾一下吧。”
    “知道了。”析秋聽著笑了起來,上個月季先生就回了信答應了來府里給敏哥兒坐館,但來的時間卻定在了十月,沒有想到現在就啟程要來了,她想了想又道:“那我按宋先生的束脩給他,再額外給他配兩個小廝,四爺覺得可行?”
    蕭四郎沒有意見,點了頭道:“這些事你看著辦吧。”析秋點了頭,高興的讓人將敏哥兒喊來:“季先生這兩天就要到了,明天你去和宋先生打聲招呼,往后幾天就不要去了。”
    “季先生?”敏哥兒有些不舍得宋先生:“那我以后還能再去看望宋先生嗎?”
    析秋聞言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了。”說著一頓又道:“不過,等季先生來了,你也要像尊敬宋先生那樣尊敬他知道嗎。”
    敏哥兒點頭不迭。
    過了兩天,季先生果然到了,析秋隔著屏風見了一面,比她想象中要年輕許多,不過二十幾歲三十不到的樣子,皮膚白皙笑起來很親切,和敏哥兒說了幾句話卻沒有問半句敏哥兒學業的事,還當著析秋和蕭四郎的面,和敏哥兒討論了幾首曲子,敏哥兒大著膽子吹了一首,季先生點頭笑瞇瞇的贊揚了幾句。
    很大方也不像老夫子那樣古板,析秋對這位季先生第一面的印象還不錯,至于后面只能慢慢觀察了。
    反倒是蕭四郎很滿意,他一向不推崇讀八股死書之類,反倒更喜歡輕松愉悅的教學模式。
    敏哥兒正式開了館,析秋讓天敬隔著窗戶聽了兩堂課,天敬回來道:“小人一邊聽一邊笑,這位季先生可真是位風趣的人。”
    析秋不放心,又親自去外院聽了墻角,正碰上季先生講解,古時名將吳起“殺妻求將”的事跡,季先生道:“有勇有謀,卻失了禮義仁信,縱才華蓋世,也為世人所不齒!”
    析秋暗暗點頭,帶著春柳幾人回了正房。
    蕭四郎笑看著她,問道:“怎么樣,可滿意?”析秋就將她聽到的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才學上既然被錢伯爺推崇,應是不差,妾身想看的,只是他為人品德如何罷了,能如此定義吳起,想必他也不是急功近利唯利是圖的人。”
    蕭四郎笑而不語,看向析秋道:“能讓夫人滿意,著實不容易!”析秋失笑,嗔怒道:“四爺就會拿妾身打趣。”
    “傻丫頭。”蕭四郎輕笑,轉頭去看正趴在哪里努力抬著頭,小臉憋的通紅的炙哥兒,擰了眉頭道:“這樣會不會傷了他?”
    析秋笑著擺手,蹲在床邊親了親他光禿禿的腦門,回蕭四郎的話:“多練練,有助于骨骼發育。”
    蕭四郎不置可否,疼惜的看著炙哥兒。
    好在炙哥兒很努力配合母親,昂立一會兒頭像是累了,又放了下來呼呼喘氣歇會兒,之后繼續再接再厲,蕭四郎看不下去:“還是讓他歇會兒吧。”說著將炙哥兒抱起來在懷里,本以為不用累著,炙哥兒該高興才是,卻沒想到他離了床頓時小嘴一癟又要哭的樣子。
    析秋抿唇輕笑,看向蕭四郎道:“他現在練抬頭正樂此不彼呢,四爺可算是白疼他了。”
    蕭四郎卻是笑了起來,將炙哥兒重新放在床上,看著他一會兒抬頭一會兒休息練了一會兒析秋將他抱起來:“累出一身汗來。”說著喊來周氏:“帶他去洗澡吧。”
    周氏抱著炙哥兒點頭應是,出了門。
    這邊周氏出門,門外碧槐掀了簾子探頭進來回道:“四爺,夫人,四小姐來了。”
    題外話
    下一章開始,我要跳時間了先打個招呼然后后面該虐的虐,情節該鋪的鋪,溫馨穿插其中哈
    你們懂的,孩子大點,其實好寫點,好歹有互動啊,哈哈哈哈~!(還是作者米有用。)
    這個月月票第八名,應該有獎勵,哇咔咔~!下個月就是11月25號發工資。到時候我拿到了,我通知大家哈。挑眉毛
    這個月繼續干巴爹!
    正文最后一個月,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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