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菱默默將這個線索記在心里。</br> 她依舊認為,黎奪錦拖她入夢的執念來自于其父親的死亡謎團。</br> 若有機會,她可以用匿名身份將阿鏡整理出來的證據,再加上她今天發現的這個線索一并給黎奪錦送去,想必就能消除他的執念了吧。</br> 謝菱在心中吐槽,這簡直像給仇人上香,花錢花力平息怨氣,好叫仇人的魂魄不要再時不時上門糾擾。</br> 家里的白芷不夠,謝菱出去采買,回府下馬車時,并不知道有一個人在街角偷偷注視著這邊。</br> 她剛站穩到地上,一只有半人高的大狗突然從一旁的鋪子底下沖過來,齜牙咧嘴兇神惡煞,對著謝菱一陣狂吼亂叫。</br> 謝菱好端端地走著自己的路,突然被一只惡狗毫無緣由地吵擾,自然被嚇了一跳,畢竟惡狗口中有犬齒,又有腥臭涎水,誰也不愿意沾上。</br> 環生陪在謝菱旁邊,也是被狗吠嚇了一大跳,連忙擋在了謝菱面前,大喊道:“家丁呢,快攔著這惡狗!”</br> 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匆匆趕來,拿著長棍子,把狗趕到一旁,見那狗還不肯罷休,皺著鼻子呲著丑陋的牙,眼中亦是陣陣兇光,當即就要亂棍打死。</br> 謝菱想了想,卻說:“等一下。”</br> 環生連忙揚聲沖那些家丁喊:“停!先別打。”</br> 轉回頭,環生卻又悄悄地問謝菱:“姑娘,為何阻止?這不過是一只瘋狗,把它打死便罷了,免得傷到你。”</br> 謝菱擰眉,看了一眼左右。</br> 謝府門外是一片扈擁守著的門庭,再往外是一條長街,不少商戶長年坐落于此,此時時間正是街上沒什么人的寥落下午,謝府門口狗叫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br> 按位置來說,這些都是謝府的“鄰居”。</br> 這只狗若本來就兇狠可惡,給誰都惹去麻煩,那必定人人都厭惡,沒什么好說的。</br> 但先前這狗好端端地趴在別人的鋪子底下,看起來也像只正常的狗,卻突然之間發難,而且獨獨對著謝菱狂吼起來,那在圍觀人眼中,倒好似成了謝菱有問題。</br> 畢竟有句看起來很有道理、但實際上并沒什么道理的話流傳甚廣,“蒼蠅不叮無縫蛋”。</br> 謝菱對那群家丁道:“拿東西攔住它,看它究竟要如何。”</br> 家丁們紛紛依言,拿來木架將瘋狗圍住,瘋狗被困在其中,依然沖著謝菱狂吠不止,其聲難聽躁耳,令人十分不快。</br> 謝菱對狗怒叱道:“你是誰家養的惡狗,追著我作甚。”</br> 狗當然不會回答她,見她搭理自己,反而昂頭吼叫得更加大聲。</br> 謝菱蹙眉,撥開眾人站到它面前,不但不躲避,反而盯著它道:“你叫得大聲,你就有理嗎?”</br> 環生慣是知道自家小姐天真的,此時也忍不住有些無奈了,上前勸道:“姑娘,你跟一只狗說甚么人話?這狗也不像有人教養的樣子,還是叫人打死吧。”</br> 謝菱又看了那狗一眼:“不必。若打死它,它的血流在謝府門口,難道謝府還要替它背這個罪孽?就把它攔在這兒吧,不叫人靠近便是。若它真是一只瘋癲了的畜生,不必人管,也自會了斷了自己的命,若還有點智慧,也應當懂得自個兒的無趣,自行離去。”</br> 說完,謝菱只叫人把那狗攔住,不叫它闖到了有人經過的地方去,并吩咐人一再叮囑周圍的商戶,小心惡狗傷人。</br> 布置完這些,謝菱轉身進府,走近門口時,環生悄悄地問:“姑娘,你這是為何呀?”</br> 謝菱擺出發怒模樣,好似氣鼓鼓道:“我無緣無故被狗嚇了一跳,吼了一頓,若不罵回去,我怎能平氣。”</br> 環生點點頭,又問:“那為何不讓人直接打死,還要留著它?姑娘莫不是心太慈,還可憐起那畜生來了?若是它以后還在門口天天這樣吠叫,又怎么辦。”</br> 謝菱道:“不對,我在乎的不是狗,而是周圍的商戶。”</br> “官商之間,本就階級不同,指不定就有人愛看謝府的熱鬧,我與瘋狗理論,分明知道它聽不懂,但該說的還是得說。若不擺出底氣正面說幾句來,豈不是叫別人覺得,反倒是我惹了那條狗不成?”</br> “至于以后,也不必擔心,它再怎么兇惡,也不過只是一只狗罷了,你何時見過一個健全的人怕一只狗?我們照常進出,無視它便是了。它若是一直叫嚷下去,其他人自然也不堪其擾,便明白它是瘋狗,自然不會覺得是我們的問題。”</br> 清者確實自清,可若是連自個兒都不替自己聲明,又有誰會來理解你。</br>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若說謝菱是為了踐行這個道理,才這樣大費周章,那倒也是小題大做了。</br> 說實話,謝菱還是覺得,不至于把狗直接打死,才會這樣麻煩。</br> 但這個,也沒必要跟環生解釋了。</br> 環生聽得一愣愣的,一邊點頭,一邊跟著謝菱進府去了。</br> 謝菱和環生說話,也沒防著誰,街角那人聽罷,見兩人背影消失在墻后,便也悄悄折返,回去向主子稟報。</br> 大理寺卿的府邸清正端肅,一人站在桌前,將方才所見一一講來。</br> “……謝姑娘行止與前幾日并無不同,今日出門,采買藥材,都是防疫用物。”</br> 那人是個會辦事的,知道追蹤線人這件事,寧愿多說,也不遺漏。</br> 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將謝姑娘被狗嚇到,又與婢女的那番討論也說給了主子聽。</br> 沈瑞宇一怔,反復問道:“她真這么說的?”</br> 手下微微抬頭,不敢遲疑,又彎下腰去:“是。”</br> 沈瑞宇默然了許久。</br> 曾經,玉匣也說過類似的話。</br> 那時他被皇帝責罰,只有資格去斷一些尋常市井的小案子,正遇上一樁女子遭人輕薄、卻被男子反過來誣告之事。</br> 那女子為證清白,在鬧市之中大肆敘說自己被男子揩油亂摸的經過,被不少好事者圍觀著聽,但是實際上憐惜她的人僅在少數,多數人卻是湊熱鬧看好戲。</br> 甚至還有一小撮,故意指責那女子不要臉面,連這種私密事都講給人聽,可見也確實有故意勾引人的嫌疑,而并非是那男子輕薄她。</br> 那女子終究獨木難支,被這么多人圍著攻擊,漸漸氣勢也弱了下來,玉匣卻從衙門里沖出去,站到了桌上,對著那些看熱鬧的人喊:“這案子,有沈少卿在判,真相還未知,你們卻一個勁指責起一方來。”</br> “她說這些,哪怕說一千遍一萬遍,哪怕沒有一個人聽信,那她也是為了自證清白,正是在乎名聲的表現,你們攔著她不讓她說話,是想做什么?是想讓她怕了那男的嗎?”</br> 沈瑞宇手里捏著一枚木制的棋子,半晌,才對桌前的人擺了擺手:“好。你去吧。謝府那邊,繼續多盯著,有什么消息,便來報。”</br> 手下依言,雙臂高舉,指尖合攏,彎腰倒退著出去了。</br> 掩上門后,他才直起腰,卻有些納悶。</br> 追蹤線人的痕跡,是很尋常的事,既是為了觀察線人有沒有可能造假,也是一種保護。</br> 但是,尋常來說,不過跟個三五天也就罷了,沈大人這一回派他跟著謝府的三姑娘探聽消息,都多久了?</br> 怎么,還要跟?</br> 世子府。</br> “怎么樣?你這次究竟夢見什么了?”</br> 陸鳴煥剛剛下朝便趕來,一身紅色官服越發襯得他面色如玉,驕矜貴氣。</br> 黎奪錦靠在床頭,簾帳半遮住他的面容,陸鳴煥心中著急,想要上手撩開簾帳,卻又頓在半路。</br> 他用力收回手,隔著一步的距離問:“臉色那么難看,莫不是沒夢到阿鏡,反而又做了噩夢。”</br> 黎奪錦深吸一口氣,掀開錦被走下床。</br> 他身上各處穴位扎了數根長針,本就于人身體有害,又多日臥床,身上原本強勁的肌肉早已變得枯瘦,原本他與陸鳴煥個子相仿,如今因為他過于枯瘦,倒顯得高些。</br> 黎奪錦沒有看陸鳴煥,說道:“我夢見,你險些將阿鏡害死的那次。”</br> 陸鳴煥面色一僵,咬住了牙。</br> 半晌,他盯住黎奪錦:“你是故意胡說,拿這事氣我吧。黎奪錦,你別以為說這種話刺我,你就算贏了,阿鏡是死在你手里,你記得吧。”</br> 黎奪錦長眉緊蹙,水妖般蒼白的臉上忽然皺了皺,抿住薄唇忍住嗆咳,但幾聲悶咳過后,嘴角依舊滲出鮮血。</br> 陸鳴煥眼瞳微微放大,攥緊雙拳,壓抑著復雜而沖動的情緒。</br> 黎奪錦倒是面色平靜,抬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跡,搖搖頭:“我并非故意。”</br> 黎奪錦面色雖是平靜,心中卻也多有疑慮。</br> 夢境中,出現了很多他原先并不知道的事。</br> 比如,陸鳴煥與阿鏡在山中遇險,他雖然知道事情經過,但并不知道具體細節。</br> 可在他的夢境之中,他竟然清楚地聽到了陸鳴煥同喬扮成瓜農的那人所對的暗號,這是他之前絕對沒有聽說過的。</br> 為什么,他會夢到一些自己之前并沒有記憶的事?</br> 黎奪錦忽然又想到,他曾經夢到過的,他與阿鏡見的第一面,便將她當做囚犯,一刀將她置于死地的事。</br> 那個,真的只是一場簡單的噩夢?</br> 陸鳴煥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顧黎奪錦的阻攔,走過去將黎奪錦身上的長針盡數拔了出來,扔到桌上。</br> “好,就算你不是故意。可是你夢到那些有什么用?黎奪錦,阿鏡已經死了,你就算再怎么不承認,她也是死在你面前,你成日去夢她,也改變不了過去!”</br> 黎奪錦喉中仍有腥苦血味,他又何嘗不知道,人做夢,只是為了欺騙自己,哪怕能在夢中、在回憶中見一面阿鏡,也是好的。</br> 但是陸鳴煥的最后一句話,突然叫他頓了一下,思緒竟轉向了另一個方向。</br> 他的夢,仿佛如同回憶重現,上天憐憫他,將過去的事鋪敘在他面前,讓他從頭到尾再看一遍。</br> 有時候,黎奪錦曾有過瘋狂想法,心想這是不是人死前的預兆?等他將過去所有的回憶看完的那日,完成了最急迫的渴望,或許便是他壽命的大限之日。</br> 死,對于黎奪錦來說似乎不再是最重要的威脅。</br> 他在世上的親人唯有長姐黎弱蘭,如今他已經替長姐安排好了一切,哪怕是真的病死,也是無牽無掛。</br> 但是,黎奪錦卻隱隱有一種悲哀之感。</br> 他的夢不是隨手可翻閱的書籍,不能由他自己任性地想看哪章,便看哪章,而像是一架早已定好方向的馬車,哪怕他現在坐在馬車中看似安穩,實際仍是注定會沖向懸崖,支離破碎。</br> 阿鏡會死去,死在大金七十三年的冬天,像陸鳴煥說的那樣,死在他面前。</br> 而在他剛剛醒來的那場夢里,已經到了大金七十三年,開春。</br> 再過短短幾個月,阿鏡會在他的夢里再一次死去。</br> 不知為何,黎奪錦冥冥之中有種預感,這夢是他費盡工夫求來的,這是他最后的機會,如果他連夢里的結局都無法改變,他將徹底與阿鏡訣別。</br> 這恐怖的預感,在黎奪錦心中激起一股難得的渴求之意。</br> 他已經放任自流,消極無度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心中除了拜神,入夢,再沒有別的希望。</br> 可現在,黎奪錦卻想到</br> 終歸,這是他的夢,為何他不能夢見自己想要夢見的?</br> 心神會影響體魄,鍛煉體魄也能溫養心神。</br> 因想要改變自己的夢境,黎奪錦不再沒日沒夜地喝藥扎針昏睡,而是逐漸開始恢復正常飲食,哪怕食物在胃里翻涌,也狠狠咽下去。</br> 調理最初,他已然趨近枯敗的身體難以承受這等突然改變的習慣,渾身出現了許多毛病,痛苦不已。</br> 但為了盡快適應,黎奪錦吞下去幾劑猛藥,如此僅僅過了一日,人便看起來豐潤了不少。</br> 再一次沉進夢境時,黎奪錦在腦海中反復對自己做了幾遍暗示。</br> 同一時間入夢的蘇杳鏡,也忽然意識到了這一次的不同。</br> 原先,她入夢時的視角就像是一個掛在天花板上的攝像頭,觀看著過往的一切,但現在,她的視角變成了阿鏡。</br> 此刻,她就是阿鏡。</br> 她對阿鏡身邊的所有事物都有所感,有所聞,這感覺,很像她在鹿霞山上祈福時,第一次被扯入幻境的感覺。</br> 那時,她感受到了黎奪錦手心的溫度,而這一次……</br> 蘇杳鏡伸手碰了碰眼前的桌子,觸手一片小顆粒的細膩觸感,她抬起手指,放到自己面前,果然一層灰塵。</br> “宿主,我在。”系統難得主動出聲。</br> 蘇杳鏡驚訝:“你也在?這是怎么回事?”</br> 系統道:“這才是入夢的真正能力,之前我同宿主說過的。夢境擁有者可以在夢中改變已知的事情,并試圖將其變為真實。宿主只要不迷失在夢境中,夢中的一切便全是虛幻,待宿主脫離夢境,一切會煙消云散。”</br> “在此之前,可攻略對象并不懂得使用入夢的能力,僅憑執念橫沖直撞,而且,他之前的身體機能負荷不了造夢的需求,所以在之前入夢時,只能觀看,而不能真正參與。”</br> “宿主,還要提醒您一件事。現在在夢境中的參與者有兩個,一個是您,一個是夢境所有者。現在,你們都能改變夢境。”</br> “打個比喻,如果說,該名可攻略對象的夢境是一份文件,通過云辦公的方式,邀請宿主進入了這份文件。”</br> “但在此之前,你們兩個都只有可讀權限,只能看到文件已有內容。現在,可攻略對象以管理員的身份,將這份文件的屬性從僅可讀修改為了可編輯,而宿主也擁有修改文件內容的權限。”</br> 蘇杳鏡:“……謝謝你,形象生動的比喻,言簡意賅的解讀,讓我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加班的痛苦。”</br> 系統“哼”了一聲:“都是因為宿主想要下班的愿望過于強烈,本系統的數據庫里才會不斷出現這些打工人相關的詞匯。宿主,為了本系統的語言純潔性,請多思考一些正能量的和諧內容。”</br> 蘇杳鏡沒能繼續和系統吐槽,因為身后傳來了呼喚聲。</br> “阿鏡姑娘?”</br> 阿鏡轉身,看見一個頗為眼熟的婢女推門而入。</br> 那婢女看見了阿鏡,緊張的神情終于放松,像是好不容易保住了項上人頭一般,走過來挽住阿鏡。</br> “阿鏡姑娘,你怎么在這兒呢?世子爺說了,這間舊屋不讓您住了,您住他院子里。”</br> 阿鏡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覺,此處是她先前的舊居所。</br> 塵封多時,早已不啟用了,難怪桌上會落得一層厚厚的灰。</br> 婢女挽著阿鏡,將她送回了世子的院子里。</br> 并囑托阿鏡道:“阿鏡姑娘,你才剛養好身子,不要到處亂跑,更不要胡思亂想。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些日子,世子爺事情太多,煩心得很,你莫要惹世子爺,世子爺最疼你,不會生你氣的。”</br> 說了好一通,見阿鏡并無反抗之意,那婢女才小心翼翼地離開,轉身時,手心明明還是摁在心口上的。</br> 蘇杳鏡想起來了。</br> 此時是阿鏡重傷痊愈后不久,她纏綿病榻三個月,直接從開春躺到了初夏,醒來后,許多事情都變了。</br> 原先她自以為已經攻略了一大半的黎奪錦,忽然變得對她冷淡許多,闔府上下忙碌的程度也跟之前根本不同。</br> 每一個人出行、經過,都要遭受盤問,有專人查驗,甚至這些負責查驗的人,身上所穿的服裝制式也不盡相同,顯然是來自于不同的勢力。</br> 阿鏡初醒來,乍然面對這種變故,自然十分不適應。</br> 她慣常是受不了拘束的,但是看府中的氣氛嚴肅,她也并沒有任性胡鬧。</br> 而是默默地減少了自己出門的次數,為了尋求安全感,便常常想黏在黎奪錦身邊。</br> 但黎奪錦并不像從前那般,次次容忍她,大多數時候,都會推說公務繁忙,將阿鏡趕出門,至于阿鏡去哪,他似乎也根本不管。</br> 阿鏡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只怪自己是不該躺了那三個月,耽誤了黎奪錦的事情。</br> 于是冒險趁著查驗之人不注意之時,翻出院墻,去將自己之前收集的重要線索全部歸攏。她不敢直接交給黎奪錦,怕他太忙懶得看,還特特寫了一張字條,寫明自己找到了哪些方面的線索,放在抽屜里。m.</br> 結果,她還沒去找黎奪錦,卻先被黎奪錦找上門訓斥一通,言辭之間,像是很對她咬牙切齒。</br> 阿鏡默默聽了許久,終于聽不下去,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跑走,她像一只身法敏捷的貓,在偌大府里隨便找個地方窩著藏著,若是想找到她,要叫人費上一陣工夫。</br> 后來,是阿鏡自己不想躲了,她也不想回黎奪錦的院子里去,無目的地亂逛了一會兒,最后回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小房間。</br> 她不要和黎奪錦住一個院子了,她想看看能不能自己搬回來住,還沒打定主意,就被婢女找著了。</br> 阿鏡太不守規矩,被人訓斥到一半,竟然能直接跑走,想必黎奪錦發了一通很大的火,所以才嚇得這婢女戰戰兢兢,把她帶回來,還好言軟語地,勸阿鏡對黎奪錦認錯,不要再惹惱了世子爺,免得自討苦吃不算,還連累其他下人也遭殃。</br> 可阿鏡怎么會認錯?被踩著了尾巴的貓,沒有那么容易原諒人,曾經的阿鏡,因為負氣一時不愿再與黎奪錦說話,結果后來才過了短短幾天,阿鏡就再也失去了與黎奪錦私談的機會。</br> 那些歸攏的證據,她終究沒有機會交到黎奪錦手里。也就因為這個陰差陽錯,導致黎奪錦現在對阿鏡收集的線索執念過深,幾番將她拉入夢中。</br> 蘇杳鏡在心中暗暗拍了下手,好啊,入夢回到這個時間節點,是剛剛好。</br> 她恰好能夠借此機會,改變夢里的結局,在夢里,直接將黎奪錦想要的東西給他,從此打消他的執念,“怨魂”歸位,兩不相欠,分道揚鑣。</br> 作者有話要說:#8.12改了個bug,縮短前后兩次入夢的間隔時間。</br> 感謝在2021081023:38:422021081123:17: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風的季節2個;moonye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的風格從12瓶;茵茵丫11瓶;jiojio10瓶;victory、沒有少女心6瓶;我愛呆桃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