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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楊梅

    對于三皇子突如其來的冷淡,謝菱稍稍愣了一下。</br>  畢竟,前后兩次見到岑冥翳,差別也實在太大。</br>  之前每次岑冥翳見到“謝菱”,他的那種熱情不論是不是偽裝,起碼熱度很真實。</br>  溜空插縫地,便要尋機和她對視,和她偷偷說小話,耍帥給她看。</br>  以蘇杳鏡的閱歷和視角來說,這也算是極盡男高中生的戀愛技巧了。</br>  但這一次,岑冥翳卻看也不看她。</br>  當然,這只是個小動作,并不能算是什么鐵證。</br>  也有可能單純只是謝菱想多了。</br>  “十二公主,嬤嬤給你換身輕便的衣服,可好?”</br>  一個頗為年長的嬤嬤蹲在謝菱腳邊,哄著明珠公主。</br>  上一次,明珠公主身邊跟著的是個頗為年輕的奴婢,許是明珠過于貪玩,跟著跟著,那奴婢竟然追不上十二公主,給跟丟了。</br>  因此,才會讓明珠誤打誤撞找到了謝菱那里,后來又扒在謝菱懷里睡著。</br>  這次出門,倒是換了個看起來頗為穩重的嬤嬤。</br>  十二公主身上穿著出宮的華服,重重疊疊,在她那個小身子上壓著,都快要把她壓垮了,怎么快活得起來,自然要換身輕便些的。</br>  明珠點點頭,又不舍地仰頭看看謝菱,說:“菱菱姐姐,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的。”</br>  話雖這么說著,腳步卻一點也不肯挪動。</br>  抱著謝菱的小手臂也扣得牢牢的。</br>  好似她只不過是去換個衣服的功夫,謝菱便要不見了。</br>  謝菱和明珠公主也只不過見了一回,但似乎很投緣。</br>  或者說,這位小公主對于有過一面之緣的玩伴,依戀感很重。</br>  小孩子大約對于喜歡的玩伴記憶特別深刻,只不過曾經跟她一起踢了一會兒毽子,便對謝菱念念不忘,仿佛與她有了深情厚誼一般。</br>  如此的天真,蘇杳鏡也是許久沒有遇見過了。</br>  謝菱不由得心一軟,彎下腰來摸摸明珠的臉頰,說:“公主快去吧,等會兒見。”</br>  聽見“等會兒見”的約定,明珠的眼睛唰的一亮。</br>  她也不再癡纏流連了,反而好似對等會兒約定的“再見”迫不及待似的,興奮地朝謝菱揮揮手:“菱菱姐姐,我去了。”</br>  眼見著十二公主走遠,一旁的一個青年嘖嘖奇道:“謝家妹妹對哄孩子似乎很有一套,可見性情很是良善。畢竟,孩童與幼貓狗崽之類,是最通人性的,只會親近心地純良之人。”</br>  聽見有人說自己,謝菱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br>  那青年眉眼也算英俊,透著一種干凈的氣質,待人很溫和。</br>  他與謝安懿站得近,應當是關系較為親近的,也因著這層關系,直呼謝菱為“謝家妹妹”。</br>  謝菱是不大與生人打交道的人設,便低下頭,訥訥不語。</br>  不過,畢竟是被夸了,于是謝菱又躲在謝安懿背后,悄悄抬起眸,帶著友好之意朝那青年看了看,以示感激。</br>  謝菱很快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br>  謝安懿大咧咧的笑聲響起:“何柏,這你就不懂了,我幼妹自個兒還是個小孩兒呢,小孩兒自然與小孩兒扎堆,你說對不?”</br>  說著,謝安懿還特別欠打地看向謝菱,擠眉弄眼。</br>  謝安懿就是個純直男,哪怕是開玩笑,也透著一股子純直男老大哥的土氣,以為這樣能逗小孩兒高興。</br>  謝菱心中很無語,但面上卻憋紅了臉,憤憤地瞪著他,做足笨口拙舌、被欺負得說不出話來的乖巧妹妹模樣。</br>  被叫做何柏的青年笑著,替謝菱找場子:“謝兄,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謝妹妹都已經是妙齡仙子,你怎還能將人家當做幼童對待。”</br>  “謝家妹妹”已經足夠親近,“謝妹妹”,又少了一個字了。</br>  謝菱雙頰泛紅,有被謝安懿氣得,也有因為一直被人討論著,而羞窘。</br>  謝安懿還要說話,旁邊擠過來的一人卻突然撞到了謝安懿肩膀上。</br>  猝不及防間,謝安懿趔趄一步,不慎踩著了謝菱。</br>  謝菱被波及,差點摔倒,后退幾步,被人扶住手臂。</br>  她回頭一看,岑冥翳站在她身后,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br>  這場景似曾相識。</br>  上一次謝菱差點摔倒,被岑冥翳扶住,兩人的對視還有些曖昧。</br>  但這次,岑冥翳伸手扶住了謝菱之后,借力讓謝菱站穩,便收回手去。</br>  冷著臉,走到一旁。</br>  很顯然,這并不是錯覺。</br>  岑冥翳的態度就是要避而遠之,離得謝菱遠遠的。</br>  周圍的人卻都沒發現這邊的異常。畢竟,對于外人來說,一個身份貴重的皇子,為了避嫌不與妙齡女子過多接觸,才是正確的。</br>  唯獨謝菱有些錯愕。</br>  但她想了想,也轉過彎來。</br>  懂了,現在人多,不方便。</br>  畢竟岑冥翳這個世界是花心渣男釣魚劇本,為了保持神秘性,自然不可能當著別人的面釣魚。</br>  等到人少時,岑冥翳就該原形畢露了。</br>  呵,男人。</br>  謝菱不信岑冥翳會突然對“謝菱”沒了興趣。</br>  畢竟,系統顯示,“謝菱”在這個世界里的女主值并沒有降低。</br>  撞人的那個,謝菱也是見過的,便是上次叫岑冥翳來山莊釣魚的那位陳公子,陳慶炎。</br>  他家世不凡,和三皇子岑冥翳也似乎比別人都要親近,因此在這一行人中,也頗受尊重。</br>  此時他笑容和煦,抱拳連連對周圍人賠不是,只說自己是遲到了,怕來不及,心里著急忙慌,疾步過來時沒站穩,才冒犯了諸位。</br>  他這樣解釋了,被撞到的人又哪里會真的怪他。</br>  笑鬧一番,幾人也忘了方才在說什么,見人到齊了,便相攜著朝前面走去。</br>  岑冥翳獨自落在后面。</br>  按理來說,他身量比別人都高,腿比別人都長,如何會走在后面?</br>  謝菱想了想,也放慢步伐,漸漸落到了與岑冥翳平齊的位置。</br>  她悄悄地用余光觀察著岑冥翳。</br>  岑冥翳面冷如玉,因為和謝菱之間的高度差,即便隔著一定的橫向距離,謝菱輕瞥他的面容,也還是有些模糊。</br>  從她的角度看去,岑冥翳的側臉像是一張剪影,凌厲挺拔,垂眸的神色讓盛夏的晴空白云也沾染上幾分清冷。</br>  兩人幾乎是平行走著。</br>  謝菱不動聲色地收回余光,既沒有刻意靠近岑冥翳,也沒有刻意遠離。</br>  就仿佛是一條呆笨悠閑的小魚,渾然不知危險,悠游在岑冥翳身畔。</br>  試問有幾個海王,看到這樣傻傻的小魚,能忍住不甩桿。</br>  謝菱本來很篤定,岑冥翳一定會忍不住。</br>  畢竟,這是她刻意創造的,與岑冥翳獨處的機會。</br>  可讓謝菱沒想到的是,岑冥翳腳步微頓,然后猛然邁開了長腿,大步走到前面去了。</br>  和謝菱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開。</br>  謝菱:“……”</br>  謝菱揚起眸子,看著他的背影。</br>  岑冥翳走到一半,又停下來,偷偷回頭。</br>  大約是沒想到會對上謝菱的目光,岑冥翳像是被燙了一下,又立刻恢復沉穩,收回目光,朝前快速走去。</br>  謝菱瞇了瞇雙眼。</br>  恰巧這時,環生從后面追上來。</br>  環生把一個盒子遞給謝菱,盒子用兩層布包著,但也已經沁出了微微的水意。</br>  “姑娘,差點忘了這個。”</br>  謝菱接過木盒,若有所思。</br>  其余人都圍著熄滅的篝火,一些被砍成斷的粗壯樹干橫放成一圈,所有人都坐在上面。</br>  剩下的位置不多,只有三皇子身邊的位置,沒人敢坐。</br>  謝菱慢騰騰走了過去,撿了個離岑冥翳最遠的,坐下來。</br>  這時,終于換好衣服的十二公主被嬤嬤抱了過來,在嬤嬤懷里踢著腿,看見謝菱,便掙扎下地,像個小炮仗似的沖過來,抱住謝菱坐著的大腿。</br>  謝菱被她撞得身子一歪,不自覺就朝樹干另一邊挪了挪。</br>  她左邊就是岑冥翳。</br>  這下,她和岑冥翳之間的空隙,不夠再坐下一個人。</br>  明珠十分自覺地爬上謝菱右邊的樹干,坐了下來。</br>  謝菱抿了抿唇,把背朝左邊扭了扭。</br>  誰不會擺冷臉似的。</br>  刻意在中間讓出一部分空隙,面朝著明珠。</br>  謝菱還對明珠說:“不然,我抱著你坐吧。”</br>  這話一出,明珠還沒說話,明珠身旁的嬤嬤卻立刻半跪坐了下來。</br>  “不可不可,不可勞累姑娘。”</br>  謝菱倒不覺得這有什么累的。</br>  左右明珠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她以前在現代還活著時,也常常陪認識的小朋友玩的,很尋常的事,哪里論得上什么尊卑。</br>  但謝菱注意到,那位嬤嬤似乎在間隙里,十分緊張地瞥了她身后的人一眼。</br>  她身后,是岑冥翳。</br>  謝菱再度瞇了瞇眼。</br>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br>  一圈人圍坐在一起,面前這處巨大的篝火,很多人從沒見過,是個新鮮玩意,大約就是此次聚會的樂趣所在。</br>  果不其然,這回的東道主展示了自己帶來的許多肥美食材,還稍稍演示了一遍,說等會兒便在眼前的篝火上烤來吃,也享受一把自己動手的樂趣。</br>  自己做飯,對這些公子哥來說,也算得上是難得的興致。</br>  當即有不少人拍手叫好。</br>  只不過,這些食材展示過了,還需要送下去,由特地帶來的廚子清理干凈,還需要等一陣子。</br>  這些人也不可能是專程來吃飯的,早已想好了許多樂子,只差沒個由頭開場。</br>  謝安懿一直在人群中找自個兒妹妹。</br>  看到謝菱和三皇子竟然坐在一處,眉心就狠狠皺起。</br>  不過看到謝菱在和三皇子的中間還放著一個布包隔開,又放松了不少。</br>  他奇道:“花菱,你包里那是什么?我看你坐馬車時便帶著了。”</br>  謝菱不愛在人前說話,因此也不忙于解釋,只用細長的手指,慢慢將布包的結打開。</br>  里面是一個大盒子,揭開蓋子,竟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凍楊梅。</br>  那盒子隔熱效果應當不錯,杯子里的冰還沒有完全化,冒著絲絲兒的涼氣,在這酷暑的時節,竟是恰恰好,引得人食指大動。</br>  謝菱這才小聲說道:“出門做客,一直空手來,總不大好意思,便想著帶點禮物。這是給大家分著吃的。”</br>  “這?”有人夸張地跳起來,奔到謝菱面前,怪聲喊道,“謝妹妹,這真是給我們的?”</br>  倒也不是沒收過禮,只是一群人出來玩兒,想著的都是東道主請客,誰人有這個閑心,一一去準備這樣的好東西。</br>  楊梅雖不貴重,但這里面的用冰,手藝,都是新鮮罕見的。</br>  謝安懿也面色有幾分古怪的,問謝菱道:“花菱,你何時做的這些,我怎么不知道?”</br>  其實,夏日苦長,謝菱院子里經常叫環生她們做這樣的小零食解熱,這凍楊梅,也是早就吩咐好的,只恰好今天要跟謝安懿出門,謝菱便叫環生帶了來。</br>  她擺擺手道:“不是我做的。我只動動嘴而已,都是院子里的下人辛苦。”</br>  聽見不是謝菱親手做的,謝安懿這才放松些許。</br>  看看左右,悄聲對謝菱道:“花菱,我帶你出來玩,是想叫你放松心情的,你可不許有壓力,覺得欠了誰的,特意去做什么禮物。”</br>  聽見謝安懿說這話,謝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br>  她是沒想到這位大哥還學會了寬解她。</br>  不過,她也不很在乎,配合地點點頭。</br>  有人帶了這樣討喜的禮物來,又是個神仙似的漂亮妹妹帶來的,這一行人,一時之間都很高興。</br>  還有人玩笑起來:“謝家妹妹,你這份玲瓏心思,可不能就這么隨意送了出去。依我看,你在我們這群人之中,覺得誰最優,便將第一份先送給誰,如何?”</br>  熱血男子最愛攀比,聽到這話,又是刺激,又是沖動。</br>  當即有不少聲援之聲。</br>  還有人補充道:“先說好,不許選在場女眷,不許選你親哥!”</br>  這兩句話,把謝菱方才起的小心思給撲滅了。</br>  這叫她怎么選?</br>  其實,這玩笑有點過火了,她選誰都不好。若是碰上對方是個嬉皮笑臉的,拿玩笑癡纏,扯上名節姻緣那些,扯不清楚。</br>  謝菱最怕麻煩。</br>  但出來玩,總有人愛拱火的,而且若是一時半會太與他們較真,反而會叫自己落了面子。</br>  謝菱思量再三,伸手指向了謝安懿身邊坐著的何柏。</br>  謝菱立刻感到,又有一道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br>  她選何柏,自然是因為何柏與謝安懿是親近好友,大約對謝菱也是當做親妹妹看待。而且有謝安懿擋在中間,她并不怕選了何柏之后,會惹上什么麻煩。</br>  其余人見她做出了選擇,一時轟然吵鬧起來,對著何柏捶捶打打,表達羨慕之意。</br>  何柏微笑不語,顯然是看明白了謝菱的想法,并無什么旖旎心思。</br>  而坐在何柏旁邊的謝安懿則更是高興得坦蕩,看來是對謝菱這個選擇很滿意,得意地眨著眼睛,直接自個兒代替何柏起身,從妹妹手中接過了第一杯凍楊梅。</br>  還賤兮兮地當場吃了一口,故意贊道:“好吃!”</br>  眾人這才回過味來,謝菱選何柏,跟選自己親哥又有什么區別,都是幌子罷了。</br>  “無趣!無趣!”有人吵鬧起來,看穿了謝菱的小機靈,不再讓她選。</br>  指揮著自己身邊的年輕妻子,悄悄拿紗布去蒙謝菱的眼睛。</br>  “方才不算,這回不叫你耍小聰明,謝家妹妹,你轉幾個圈,停下來,蒙著眼睛指,指到的才算!”</br>  謝菱連連苦笑,恨不得躲到十二公主背后去。</br>  但其實,在這種聚會清談的場合,若是能露臉,是件極好的事,許多男子為了仕途,時常刻意想要擠進這樣的宴會,不惜扮丑引人注目,只為了提高知名度。</br>  那位年輕的嫂子把謝菱扶了起來,輕輕拉到正中間,給她戴上紗巾。</br>  這就像蘇杳鏡小時候玩的捉迷藏,戴上紗巾之后,確實什么也看不清楚。</br>  其實,這樣也好,要說起來,畢竟不是謝菱自己選的,而是隨機的。</br>  而且很明顯,謝菱是被他們強行請上臺,無論選到誰,都只不過是給他們一個熱鬧的由頭罷了,不會有什么麻煩扯到謝菱身上來。</br>  她只好輕輕地轉了幾圈。</br>  自己也不知道停在了哪個方向,只知道周圍都沒誰發出什么聲音了。</br>  謝菱抬起手,另一只手摘下眼前的紗巾。</br>  她看到,自己的指尖指著岑冥翳胸膛的方向。</br>  岑冥翳怔怔看著她,沒說話。</br>  直到有人說“恭喜三殿下,賀喜三殿下”,岑冥翳的眸光才猛地波動了一下,回過神來,起身從謝菱手中接過那杯凍楊梅。</br>  至此,總算沒有人再就此事鬧下去。</br>  謝菱一一將楊梅分了出去。</br>  揭開蓋子鬧了這么一會兒,杯子里的冰化得都差不多了。</br>  不過好在沒人嫌棄,最后每個人手里都有一杯。</br>  謝菱坐回原處,余光看見岑冥翳把那個杯子拿在手里。</br>  他剛要舉杯,卻又停了下來。</br>  岑冥翳似乎看了看四周。</br>  謝菱也不由得看了看周圍。</br>  所有人攀談說笑著,時不時端起從謝菱手里得去的冰楊梅飲一口。</br>  沒什么異常。</br>  岑冥翳卻頓了頓,把手里的杯子放了下來。</br>  他不喝,倒也不似明顯嫌棄,放在身旁近處,不讓人撞倒,可直到最后冰塊完全化盡,也沒有動一下。</br>  是不合口味?還是不喜歡“謝菱”送的東西?</br>  謝菱腦袋里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br>  她不得不承認,到今天為止,三皇子這個人物終于讓她有了止不住的好奇心。</br>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br>  為什么似乎每次,都跟她所設想的有所出入。</br>  謝菱低頭想了想。</br>  她好像沒有對哪個任務對象有過這樣的好奇心。</br>  因為她是局外人,而他們都是書中人。</br>  謝菱知道他們所有的生平,過往,未來,甚至自己也要參與其中,扮演某種角色,因為對劇本太過熟稔,很難再產生“好奇”這種情緒。</br>  謝菱想,或許是因為,這是最后一個世界副本,難度有所區別,也很正常。</br>  冰塊散盡,篝火燃起,舊杯換新酒。</br>  東道主帶了精純酒釀來,懶得換杯子,所有人都用之前裝楊梅的那個杯子喝。</br>  有人倒酒,也有人不喝酒,婉拒后,也沒人再勸,換上甘甜井水。</br>  都很隨性,很自由。</br>  岑冥翳沒讓人倒酒。</br>  謝菱自然也不喝。</br>  篝火噼噼啪啪燃燒,本就新鮮美味的食材放進火中一烤,香氣四溢。</br>  這原本就是經過名廚之手的,看似烤得簡單,但實際上其中的醬料、火候,都是嚴格把控的。</br>  每一塊肉,有專門的奴仆送到各位貴主面前。</br>  這種吃法,便是要越是香辣,才越是帶勁。</br>  有人不擅吃辣,口舌直嗦,天靈蓋都發懵,不停地舉杯喝酒水解辣,卻還直呼美味。</br>  謝菱愛吃辣,但如果辣得過分,嘴唇常常容易微腫。</br>  為了不顯出來,她也常常多喝水。</br>  有時拿杯子,倉促之下,也沒來得及看。</br>  端到嘴邊,喝了一口,才覺出分量不對,還被杯子里的楊梅碰了碰唇。</br>  謝菱微微瞪大眼,放下杯子,轉頭看向一旁的岑冥翳。</br>  下意識地舔了舔殷紅的唇,神情有些不知所措。</br>  水中還帶著絲絲涼意。</br>  是冰塊化過的痕跡。</br>  可她自己的杯子,早就換過不知道第幾杯水了,不可能還有冰意,也不可能還有楊梅。</br>  這是岑冥翳沒動過的那一杯。</br>  拿錯杯子,自然是極其尷尬。</br>  好在,謝菱還可以找補。</br>  既然這杯岑冥翳沒動過,她就當自己的喝了,也無妨。</br>  剛想說話,卻見岑冥翳忽然有了動作。</br>  他幾乎是搶過那個被謝菱喝過一口的杯子,一仰脖,喉結用力滾動,將整整一杯水都囫圇吞進去。</br>  喝光最后一滴水,楊梅咬在齒間,岑冥翳線條凌厲的腮幫子,被楊梅鼓出一左一右兩個小包。</br>  他有些發狠地將楊梅嚼了下去,微微低頭,把籽吐在手巾上。</br>  岑冥翳放下杯子,明明喝的不是酒,臉頰卻微微發紅。</br>  他喉結滾動,仿佛咽下去了千言萬語,目光直直地看向謝菱。</br>  直白的,熱烈的,不加掩飾的眼神。</br>  如同鷹捕兔子,執著專注,一擊必殺。</br>  這才是他看著謝菱時,真正會有的眼神。</br>  這是謝菱熟悉的眼神。</br>  但謝菱莫名地,感覺頸后起了一陣顫栗。</br>  作者有話要說:10:08修文。</br>  感謝在2021080122:24:042021080223:53: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染染2個;一口仙氣1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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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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