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宇像是被重錘狠狠擊打在脖頸上,整個大腦發懵，鼻尖嗅不到香氣，耳邊聽不到鳥語,只余下眼前那殷紅的一抹柔軟，與象牙白的精巧下頜。</br> 仿佛被拉長了節奏,極緩慢地在他眼前重放。</br> 在這完全喪失意識的須臾中,沈瑞宇無知無覺地咬緊了牙關，口腔里蔓延開一片血腥氣。</br> 他死死盯著女子露出來的那一小塊肌膚,視線仿佛被化開的飴糖黏在了上面,直到帷帽的遮擋重新落下來,遮住了女子的面容。</br> 那半張精致的臉無疑是出塵的，也是年輕嬌嫩的,像半朵熱烈盛開的牡丹，引人入勝。</br> 她那樣鮮活、又真實,好似遙在天邊的月牙兒忽然出現在了眼前,伸手便可取到。</br> 沈瑞宇喉結劇烈地滾了滾，一聲壓抑的呼喚即將出口，卻在下一瞬被女子冷淡又疏離的聲線打斷。</br> “抱歉。”</br> 她微微垂著頭,隔著帷帽，似乎是在向他低頭致歉。</br> 她與沈瑞宇隔著的距離恰好又生分，左手腕被壓在右手掌下,搭在腰間,略略側著身子,是隨時要離開的姿勢,只是為了禮儀，才停在原處。</br> 沈瑞宇忽地從那陣恍惚中掙扎了出來。</br> 眼前的女子，比記憶中的人要高貴許多,渾身的氣度、穿著，皆是世家小姐的做派。</br> 不是她。</br> 當然不是她。</br> 青天白日的，他也會癡心妄想了不成？</br> 沈瑞宇順著她的方向，低頭看向地上墜落的那塊銅牌。</br> 銅牌旁邊，散落著摔碎的瓷片。</br> 這瓷器雖不名貴，但也值不少銀錢，這樣的東西意外摔碎，眼前的女子卻不屑一顧，仿佛不過一片鴻毛落到地上，不值一提。</br> 不是她。</br> 她那樣小財迷的性子，少她一根玉米棒，也要心疼半天。</br> 方才沖到喉嚨口的血液，又如潮汐一般緩緩退下。</br> 只留下激昂的血腥氣，仿佛曾經漲潮過的證據。</br> 沈瑞宇低沉道：“無礙。”</br> 他停頓太久，語氣又冷淡，這份不禮貌似乎讓面前的女子感到了不愉。</br> 她側轉過身去，幅度不大，幾乎只是扭了扭肩膀，但對于貴家少女來說，這也是一種示威。</br> 女子似乎隔著帷帽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轉頭就離開。</br> 沈瑞宇下意識心中一緊，想要開口叫住她，剛跟了一步，卻發現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追逐，離開的步伐倏然變得更快。</br> “……”</br> 被當成惡人了嗎。</br> 沈瑞宇收住步子，定定地看著女子的背影消失，彎腰撿起地上的銅牌。</br> 謝菱回到環生他們那兒，摘下帷帽，唇角彎彎，將帷帽拿在手里把玩。</br> “回吧？”</br> 外面的日頭像是陰了點兒了，原本悶熱的風也涼爽不少。</br> 環生點點頭，收拾著東西，又忍不住地看了謝菱好幾眼。</br> “發生什么好事了嗎？姑娘怎的這么高興。”</br> 謝菱道：“剛摔碎了一個瓷器。”</br> 環生露出了個不大能理解的表情，眉心皺起，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向兩邊撇，看起來頗有些滑稽。</br> 環生道：“姑娘又調皮了。摔碎東西怎能是好事呢。”</br> 謝菱笑出了聲：“碎碎平安嘛。”</br> 爬上馬車，謝菱又從窗子探出去，朝后面看了一眼。</br> 恰好見到沈瑞宇的背影重新走進戲園中。</br> 謝菱又無聲地勾了勾唇。</br> 若無意外，他們還會再見的。</br> 蘇杳鏡的所有馬甲，外貌模板都是根據蘇杳鏡自己的外貌來調整的，有的像得多，有的像得少。</br> 謝菱這個馬甲與蘇杳鏡本人有九分相像，而第二個世界的玉匣，只像了五分。</br> 但巧得很，玉匣與沈瑞宇那位白月光嫡姐又有三分相像。</br> 尤其是下巴嘴唇這一部分，幾乎是一模一樣。</br> 也正是因了這三分相像，玉匣才會被沈瑞宇當作嫡姐的替身接回府中，當做外室養著。</br> 玉匣也不止一次地在沈瑞宇的書桌深處看見那位嫡姐的畫像。</br> 因此，謝菱很清楚，自己在他毫無防備之下，露出這張與那位嫡姐像到極點的小半張臉，會對沈瑞宇造成多大的震撼。</br> 而沈瑞宇也正如謝菱所預估的那樣，頗受震撼。</br> 他重新坐在戲園中，臺上咿咿呀呀，衣袂翩躚，卻聲聲都入不了沈瑞宇的耳。</br> 十年了。</br> 生死茫茫，不思量，自難忘。</br> 有時他也會忍不住地發出臆想。</br> 若是玉匣已經投胎轉世，現在是什么年紀。</br> 十歲？八歲？</br> 大約是在誰家做著受寵的小嬌娘。</br> 有時候想著想著，想得發癡，沈瑞宇走在路上，偶爾看見年紀相仿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細細去看。</br> 就盼著能看見哪個同玉匣長得相似的小女娃，或許便是玉匣的轉世。</br> 但再怎么像，也不可能像今日遇到的那女子那樣，那么像了。</br>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沈瑞宇猛地一驚。</br> 這才察覺到，身邊的周帆早已叫了他許多聲。</br> 不得已答應同周帆來看戲，本就讓沈瑞宇十分煩躁。</br> 他還有一堆公務沒有處理，講究排場走到戲園的這段路程，坐在這個不知所謂的座位上聽著吵鬧的戲子鑼鼓喧天的時間，全都是浪費。</br> 若不是因為他手頭正在查的一個案子需要借助周家的人出面，周家的長輩又與沈家有世交，拿著世伯的名頭一直壓著沈瑞宇，他絕不會擠出這個時間到這里來。</br> 結果他把所有事務都推后，被周帆生拉硬拽著經過長街去看戲，那樣聲勢浩大的隊伍，好似故意炫耀給人看一般，仿佛連自己都變成了某種戲子。</br> 沈瑞宇的腳邊，冰輪悠悠轉著，哪怕只是看戲享樂，也奢華到了極點。</br> 這樣的享樂，沈瑞宇一向是并不耽溺的。</br> 反而覺得坐立不安。</br> 有這等錢財，這等時間，為何不去救濟幾個生活困苦的民眾，為何不去處理幾個實際的問題。</br> 他從看見那些打扇遮傘拿果盤的排場時便想走，卻被周帆死死拉住。</br> 還以公務相挾，說若是他不履行承諾，周家便不替他作證。</br> 沈瑞宇正要拿一個貪官。</br> 周家與那貪官牽涉同一個項目，掌握不少秘信，因此沈瑞宇才來向周家求助。</br> 在方才沈瑞宇發愣時，周帆對著他的肩膀又拍又打，窩起手掌對他耳邊低喊，都沒把他喊回神。</br> 沈瑞宇不喜這個動作，偏頭冷冷地一瞥。</br> 周帆立刻慫了下來，他周員外在家在外都是萬人追捧的大老爺，可在這位大理寺卿面前，也能認慫很快。</br> 周帆展平自己窩成半圓的右手，嘿嘿地討好笑著，仔仔細細地在沈瑞宇肩膀上撫了撫，撫平剛剛自己拍打的地方。</br> 又拿出自己討好夫人的十二分溫柔小心，聲調黏膩道：“瑞宇兄，你這可太不夠意思了，我看了這絕妙精倫的戲目，想要同你分享，你卻不搭不理，好似木頭人一般！”</br> 這戲唱到現在，沈瑞宇還不曾看進去半分。</br> 自然不知道它精妙在何處。</br> 但周帆的心思，他清楚得很。</br> 周帆按照輩分來算，應該是他堂弟，周家世代經商，周帆又性情簡單，好在天生腦筋靈活，在祖輩的蔭庇下，也創下不少家業，討得一位賢妻。</br> 但周帆就是有一點，貪色。</br> 他家中妾侍已納了不知道多少位，仍舊舍不得外面的野花小草。</br> 若不是家中正妻還頗有權威，逼得周帆不得不勒著性子，他早已在外面玩弄胡鬧得天翻地覆。</br> 前段時間聽聞被夫人捆了竹篾抽了一頓，這頓時間家中老實了好一陣。</br> 但也就這一陣子，過去之后，周帆又憋不住了。</br> 巴巴地把沈瑞宇拖過來看戲，又哪里是為了戲，定然是為了戲中人。</br> 果然，說了沒幾句，周帆一招手，讓人將剛剛從戲臺上下去的那個正旦請了過來。</br> 那旦角兒臉上妝容未卸，身段撩人，的確有幾分臺柱子風范。</br> 周帆心癢難耐，卻還為了臉面，克制著，拉沈瑞宇說：“她唱的戲，我甚是心喜，很能陶冶我的情操，愉悅我的心情。這樣的寶物，怎能不珍藏于府中，依我看，我就要買下她戲班中的十二人，養在我府上，每逢佳節來一曲，豈不是好？”</br> 沈瑞宇將一聲冷嗤壓在喉間，果決道：“于理法不合。”</br> 金朝對于享樂的限制十分明確，官至四品，才可出入青樓，可在酒樓過夜，官至二品，才可在府中蓄養戲子，自搭戲班，而戲班的人數又有規定，也是按照官階大小依次排列。</br> 周家是純商，周帆雖被人喊做周員外，但其實也沒有去買官，只是含了些許戲謔之意的尊稱而已。</br> 既沒有官銜，便不能蓄養戲子。</br> “你！”周帆瞠目，抓耳撓腮了一會兒，又雙手合十，朝著沈瑞宇拜拜，“通融通融？”</br> 沈瑞宇依舊搖頭。</br> 周帆這下真是急了。</br> 他自然懂法，否則，也不會同沈瑞宇談條件，又殷勤討好地包場請他來看戲。</br> 法雖如此，可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律法，只要不較真，誰會管這些！</br> 恰恰好，管此等事體的最大官員，便是他們家的熟人，以周帆來看，這不是一兩句話的事？</br> 周帆打的好算盤，拉了這位大理寺卿做后盾，不受法理限制，又能借著沈瑞宇的話頭在家中母老虎那里過了明路，將這一水兒美人兒養在家里。</br> 偏偏沈瑞宇根本不搭他的茬，冷冰冰不近人情！</br> 周帆急得指頭直顫，點著那個正旦道：“你休要糊弄我，同為男子，哪里會有不好色的？瑞宇兄，你摸著良心同我說，你看看她眉間那粒美人痣，純正不純正？難道不是你最喜歡的？”</br> 沈瑞宇嗤笑道：“我何時……”</br> 話說到一半，忽地哽住。</br> 周帆聽他反駁到一半便停下，似是底氣不足，更加堅信他是在裝模作樣。</br> 當即哼的一聲，道：“都是自家兄弟，別怪我揭你的短。你小子雖然藏得深，可我也記得，十幾歲時，你同我們一起劃拳，輸了便要以實話回答問題。”</br> “那時還是我問你，最喜歡甚么模樣的姑娘，你可是毫不猶豫地說，最愛眉間一點朱砂。”</br> 沈瑞宇眼瞳微微渙散，思緒飄遠。</br> 他確實如此說過。</br> 他唯一見過額間有美人痣的，是他長姐。</br> 那時他年少萌動，初見了長姐，驚為天人。</br> 從此長姐的模樣便成了他心中的美人樣板，卻不敢明說，但凡有人問及，他總將長姐的樣貌細節拆開來答。</br> 他年少時也曾性情輕狂，張揚放肆，否則也不會與周帆等人玩到一處。</br> 被縱慣了的少年人心中哪里有什么律法綱常，只對此大約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已是了不起的事。</br> 只憑著一腔熱血與幻想，沈瑞宇自以為對那不可言說的人情根深種。</br> 他費盡心思地迎合長姐喜好，甚至竭盡一切地改變自己，最終倒是真養成了沉穩淡然的脾性。</br> 但是長姐端方若仙，冰雪傲人，從不與他親近，光是一個冷淡厭煩的眼神，便能叫他心肝俱顫，后怕不已。</br> 似乎也并沒有發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突然之間，有一個早晨，沈瑞宇從睡夢中醒來，忽然明白了自己偷偷地追逐著的人，是水中月，鏡中花，是不可能存在于世的虛妄，除了放棄，他別無他法。</br> 他確確實實打心底放棄了那人。</br> 但是長久以來的努力，卻無法心甘情愿地泡湯白費。</br> 沈瑞宇當時做了一件愚蠢至極的事。</br> 他像是仿著佛像做木雕的手藝人，像是照葫蘆畫瓢的跳梁小丑，他找來了與長姐模樣相類的替代者。</br> 沈瑞宇明知自己的愚蠢。</br> 但后來，他好像不曾后悔。</br> 耳邊，周帆還在糾纏不休。</br> 喋喋說著：“既然你也喜歡，倒不如幫兄弟一次，以后你來我園中，我也好叫美人痣盡情招待你啊。”</br> 沈瑞宇狠狠皺眉，只送他冷冰冰的四個字：“齷齪。閉嘴！”</br> 謝菱回府的路上，環生與她共乘一輛馬車。</br> 環生好奇道：“姑娘今日出門前，不是已經叫府中的小廝去送了一封信，怎的又出門寄了一封？”</br> 三姑娘素日與其他小姐并無來往，也不見幾個親密的友伴，平時也無甚需要聯系的人，怎的這幾日，信件如此頻繁。</br> 有時環生進去門中，也見到三姑娘伏案寫信，好似寫了一封又一封，紙簍里，常常都是寫廢的廢紙。</br> 環生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一個賀家小姐，算是與三姑娘親近，但賀家小姐住得并不甚遠，有這功夫繞到京城北面的驛站，早已能直接去賀家小姐家里坐坐了。</br> 謝菱見環生想不明白，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面頰，又撒嬌耍賴似的，推環生往旁邊坐了坐，然后身子一歪，側倒在環生腿上，舒舒服服地在馬車里窩躺下來。</br> 謝菱道：“之前，皇后娘娘不是召見了我？我第一封信，是專程送去皇宮的，是向皇后娘娘回稟的信，自然是要大清早便送去，耽誤不得的呀。”</br> 環生恍然大悟，長長“哦”了一聲。</br> 原來是給皇后娘娘遞的信，那當然是要謹慎著，好好寫了，那么，寫廢再多紙張，也不礙事的。</br> 心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大清早便將信送了出去，顯示尊重。</br> 若是知道了環生心里在想什么，謝菱一定會笑到啞火。</br> 若當真尊重，她又怎么會拖得兩天才對皇后回稟。</br> 至于謹慎，那更是談不上，謝菱一共寄了兩封信，寫給皇后那封，是今早打著哈欠爬起來，洗漱之前一筆寫就，信上也只有寥寥幾句話。</br> 我已將信物托給了可信之人。娘娘，在此事上，請重用大理寺卿沈瑞宇。</br> 而另一個包裹，則是寄給沈瑞宇的。</br> 之所以要繞到北城的驛站去寄，是因為謝菱知道，從那里寄出去的東西，一定能被沈瑞宇本人收到。</br> 在寄給沈瑞宇的包裹中，謝菱專程將信箋封在了竹筒里密封保存。</br> 信上詳細記述了她當日被擄前后的情形，包括賞花燈，身邊所記得的人的衣著紋飾，被擄走時她依靠拍打掙扎摸索出來的匪徒身量身形，以及一字不落地記述了后來那幫匪徒與她的對話。</br> 以沈瑞宇的敏銳嗅覺，在看到這封信后，一定會很快察覺不對。</br> 而這封信謝菱是匿名寄的。</br> 雖然是匿名，可其中所有描述，絕對不難猜出寄信人是她。</br> 謝菱之所以要用匿名，也只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而已。</br> 我不想參與此事，可其中定有蹊蹺，我只好隱藏身份，向你求助。</br> 有困難找警.察，是謝菱一貫信奉的做法。</br> 既然要當證人，證物就應該交給權威機構，留在自己手上算怎么回事？</br> 之前看皇后的言行，她是不相信“警.察”。</br> 千燈節之事，一直是由典獄司在調查。</br> 典獄司中的大大小小的官職，全都由皇親國戚擔任，典獄司審理的案子，也都是與皇室重要人物牽扯的案子。</br> 就像一個私家法庭。</br> 皇后顯然是不信任典獄司中的人，以及典獄司背后的勢力，所以想要以力搏力，靠自己的權勢解決。</br> 其實根本不用這么復雜。謝菱替皇后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br> 身為大理寺卿的沈瑞宇，之前一直無權過問太子的事，但是謝菱很信任他的專業素養以及職業道德。</br> 將自己的證詞交到大理寺卿那里，一定是妥當的。</br> 而且，只要沈瑞宇接手此事，謝菱就相當于依附了大理寺做保護傘。</br> 她只是個膽小的貴女，不露面地提供了一些線索，接下來的，就是大理寺的工作。</br> 皇后那邊，需要的并不是謝菱，而是可經質詢的證詞和證人。</br> 證詞，謝菱給了。</br> 證人，謝菱通過提交舉報的方式，讓更具權威的大理寺充任了。</br> 謝菱全身而退。</br> 她不想管太子是不是被冤枉的，也不想參與皇廷內的權力斗爭，她只想保全自己。</br> 至于沈瑞宇，謝菱覺得，他也不算被她牽連。</br> 誰叫沈瑞宇是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呢，為無辜少女解決難題，是他的工作職責。</br> 大理寺是獨立于皇權之外的機構，哪怕是皇帝本人想要插手大理寺經理的案件，也十分困難。</br> 更不能隨便質疑大理寺的調查結果。</br> 這樣的“證人”，能不比謝菱更有力？</br> 皇后會滿意的。</br> 她不滿意也沒有辦法。</br> 謝菱已經把唯一的一份證詞和證物全都交給了第三方，不僅僅是表明了不想摻混水的立場，更是沒給皇后和自己留任何退路。</br> 皇后只能選擇信任她信中所提到的沈瑞宇。</br> 只是，既然把東西交給了大理寺卿，為了聯系確認，大理寺卿少不得要與謝菱本人聯系確認。</br> 到時候，他們必須得會面。</br> 這也就是為什么，今天謝菱用了個小小的心機，選擇在沈瑞宇面前露了臉。</br> 這張與他心愛的長姐有兩分相似的面容，總會派上用場的。</br> 起碼，謝菱賭他在看到這張臉后，會更加為了辦好這件事而盡心竭力。</br> 畢竟，她曾經在他眼前當過那么一段時間的替身，對這個，還是很了解的。</br> 會找替身的人，無異于飲鴆止渴。</br> 說句難聽的，蘇杳鏡覺得，會因為求而不得而去找替身，說明這人對于感情這方面，本身就有缺陷。</br> 這種劣根性是不會改變的。</br> 他既然會找一次替身，就永遠有第二次為另外的相似者而動搖的可能。</br> 就好像巴普洛夫的狗。</br> 既然控制不住流口水，就別怪別人搖鈴。</br> 謝菱瞇了瞇眼，眼中藏著狡猾的點點笑意。</br> 她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小小地利用了一下沈瑞宇而已。</br> 作者有話要說：好家伙，我看你們都說沈某老，本來我也跟著樂，結果無意間回看了一下昨天的章節，發現是我寫錯了。</br> 當玉匣時，不是五十八年，是六十八年，給我寫得硬生生老了十歲，笑不活了。</br> 設定是：玉匣遇見沈瑞宇時，沈瑞宇23歲，現在過去十年了，沈瑞宇現在33歲。</br> 對于16歲的00來說，還是大叔。但也沒有到退出賽場的地步叭！在一眾小伙子里偶爾搞一下年上大叔還是香的。</br> 對了，看到有小寶貝說記不清幾個男角色了，我看評論區又有天使寶貝總結了一遍，就不在作話重復了。不過其實應該不用太擔心，因為每次出新人物時，都會點一下關鍵劇情的，很快能回憶起來。</br> 感謝在2021072922:34:402021073023:53: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葫蘆好吃嗎、易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蛋糕有餡60瓶；誒哦、neverletmego10瓶；小妖桃什么李8瓶；mad5瓶；東隅無雨2瓶；48152427、易、嘟嚕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