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本書都是有大綱的,黎奪錦這個穿書世界自然也不例外。</br> 蘇杳鏡當初看過黎奪錦世界的大綱,但并沒放在心上。</br> 直到被殺了一次,才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br> 大綱是這樣寫的</br> 雨夜,世子撿回流浪女。</br> 第一次臨寵,世子對流浪.女恩寵有加。</br> 一個月后,世子膩了,將女主棄之不顧。</br> 女主憂懼不已,拼命爭寵,終于換得世子第二次青眼。</br> 只可惜好景不長,府中進來一個新的美人,世子再一次拋棄女主。女主這一次傷心得身體衰弱,被診出大病,世子才后悔不迭,將女主好一番疼惜。</br> 但那時恰逢事變,女主被污為府中的細作,世子對此深信不疑,將女主一劍斬殺。女主死后,誤會澄清,真相大白,世子痛悔不已。</br> 這一段大綱,被系統概括總結為“三寵三棄”。</br> 跌宕的起伏,曲折的命運,無力回天而戲劇化的結局,非常符合虐文的審美。</br> 但蘇杳鏡對這個劇本大綱很不滿意。</br> 她不喜歡虐文,更不會去爭寵,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不可能拿命去換渣男所謂的后悔。</br> 哪怕只是演戲,蘇杳鏡也不想這么做。</br> 于是她放棄了虐文劇本,選擇走攻略線。</br> 也就是她身上的小美人魚任務。</br> 被黎奪錦殺了一次,蘇杳鏡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能輕敵。</br> 所以在第二次進入黎奪錦的世界之前,她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劇本大綱。</br> 她分析了一下。</br> 黎奪錦喜怒無常。在劇本中,他對著女主一會兒寵愛,一會兒厭棄,足以證明他性格里的陰晴不定。</br> 黎奪錦生性多疑。在他的府中出現了奸細時,哪怕是最為親密的枕邊人,他也能照殺不誤。</br> 這樣的人,性格之中一定是有缺陷的。</br> 好得很,美強慘,這不就是治愈類文學的走向?蘇杳鏡打定主意要走治愈救贖感化路線,讓這個可攻略人物徹底地淪陷在自己的攻勢之中。</br> 但可惜,那時候的蘇杳鏡,并未分清楚真人生活世界與紙片人游戲世界的區別。</br> 想要攻略黎奪錦,第一步,是要在他的手里活下來。</br> 她每周可以跟系統兌換兩樣免費物品。這兩個東西也很簡單基礎,一個是木偶劑,用在宿主不方便親身上場的時候,當做替身使用。</br> 另一個是保命符。</br> 在符合劇情邏輯的前提下,使用此符,會自動微調宿主的身體素質,避免宿主意外死亡。</br> 蘇杳鏡激活了保命符,走進了大殿。</br> 殿內的黎奪錦一身華美衣袍,面容如罌粟般詭美,可事實上,他卻是在這兒等著殺人的。</br> 蘇杳鏡雙目警惕地盯著移動中的男人,她站在原地不再走動,脊背緊張地繃起,豐潤如花瓣的嘴唇緊抿,鼻息輕微地抽動。</br> 她是與野獸搶食、從鬼門關里掙出來的流浪孤女,辨識危機的能力自然不在話下。</br> 蘇杳鏡一直靜靜站在原地,看著黎奪錦走近,直到某個瞬間,突然毫無預兆地折身,迅速滑到廊柱背后。</br> 下一瞬,一根遍布毒刺的長鞭甩在廊柱上,抽出一聲巨響。</br> 若是方才蘇杳鏡躲避不及,這根長鞭怕是能將她攔腰打斷。</br> 長鞭的那一頭,被執在一身深紫的黎奪錦手中。</br> 他已近在咫尺。</br> 一鞭過去,沒有立刻見到血濺當場的畫面,男人意外地頓了頓。</br> 他一直漫不經心的視線移向了蘇杳鏡。</br> 蘇杳鏡亦看著他。</br> 不像以前被送來的那些人,她雙目中沒有驚懼,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br> 黎奪錦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br> 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骯臟的人,而是一只初入世的獸,氣息血肉皆單純懵懂。</br> 黎奪錦唇角輕掀。</br> 但就在這愉悅的表情下,他再次動了手,毫無預兆地揮下第二鞭,鞭尾狠狠甩向蘇杳鏡的頸部。</br> 但這一鞭,再次落了空。</br> 在他隨性而為、不可預測的動作之下,眼前的女子卻像是依靠直覺,在他動手之前輕盈地跳到了安全距離之外,雙眸晶亮,依然不懼不慌地盯著他。</br> 對上那雙純凈無暇的眼,黎奪錦暴烈得快要焚燒的血液,在這樣的目光之中,竟然平息了一瞬。</br> 但緊接而來的,是越發沸騰的狂躁。</br> 黎奪錦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br> 他生得容貌昳麗,高鼻朱唇,眼尾的那抹紅,更添濃麗。</br> 他一把將長鞭扔在地上,寬袖舒展,朝著蘇杳鏡緩步走去,似是要放棄殺戮,重新變回那個溫文公子。</br> 蘇杳鏡站在原地不動,看看被丟棄在地的毒鞭,又看看眼前眉目多情、神態溫和的年輕男人,似是被蠱惑,歪了歪頭。</br> 黎奪錦靠得越來越近,他面容矜貴,每走一步都仿佛身后綻開一樹繁花,莫論男女老少,但凡看見他的人,都要被他迷花了眼,看著他朝自己走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攬進臂彎里寵愛。</br> 但就在這令人沉迷的表情之下,黎奪錦毫無預兆地,隨手從一旁的鐵架上抽出一把出鞘利劍揮了過去。</br> 血肉身軀被利劍破開的聲音并未響起。</br> 在黎奪錦動手的同一個瞬間,一個溫軟輕盈的身軀忽然撲到他近前,緊緊纏住他的腰際,雙臂攬在他的頸后。</br> 溫軟濕潤的物體貼在他的頸側,掃過,黎奪錦猝不及防,顫栗了一下,連眸子都有一瞬不穩。</br> 貝齒銜住他頸側的肌膚,懷中人將他撲按在廊柱上,眼眸從下而上抬起,又兇又亮地瞪著他,喉嚨里發出呼呼的低聲。</br> 蘇杳鏡用全身力氣牢牢鎖住男人,咬住他最脆弱的脖頸,喉間發出威脅的低呼。</br> 她已經沒有多余的武器,于是憑借直覺地模仿野獸,用尖牙利齒攻擊。可是她的牙口,傷不了眼前人半分。</br> 她身上的衣衫被劍鋒劃破,成了破爛碎片,簌簌落地,偶有幾片掛在肩上,勉強遮擋柔軟肌膚。</br> 正常女子此時都應驚慌失措,忙亂地遮擋自己暴露的部位,眼前的流浪女卻還似乎并未存有作為人的羞恥之心,眼中帶著仇恨的灼亮,只一味地緊緊盯著要殺自己的人。</br> 黎奪錦僵立著,垂眸和她對視了幾息。</br> 女子柔軟的軀體依偎著他,整個人攀附在他身上,雙手還牢牢固定在他頸后。</br> 方才她口唇留下的濕潤還在頸側,被風吹得有些涼意。</br> 黎奪錦突然笑出了聲,捏住蘇杳鏡的后頸,將她從自己身上摘了下來,扔到一邊。</br> 鳳尾似的眼冷冷地從蘇杳鏡身上掠過,帶著笑意的唇吐出冰冷字句:“野蠻的蠢東西。”</br> 哐啷一聲,利劍落地,黎奪錦在自己肩上撣灰似的拍了拍,推門出去。</br> 保命符生效了。</br> 蘇杳鏡這一次終于平安存活。</br> 在蘇杳鏡的記憶中,她與黎奪錦的第一次見面就到此為止。</br> 但現在她在黎奪錦的夢里,她的視野,可以隨著夢境看到更多的東西。</br> 比如說,當她被關在殿內時,殿外的嬋玉并未走遠。</br> 她是得臉的大丫鬟,隨便喚幾個人來,都得聽她號令。</br> “去,接幾桶水來,放在殿門口,悄悄的,莫要驚動。”</br> “是。”一個小婢福了福身,細細道,“廚房前頭已歇下了,爐灶要另起,若要熱水,這就去燒。”</br> “不必了。”嬋玉皺了皺眉,看了眼緊閉的殿門,“冷水即可。”</br> 另一個大丫鬟沉雪折了幾枝花路過,看見嬋玉站在樹下,便和她聊起天來。</br> 嬋玉努了努嘴,示意了下殿內,口中輕輕道:“那只貓兒。”</br> 沉雪捂嘴笑道:“那么個連玩意兒都算不上的東西,殿下養了她這么幾天,也真是心善。”</br> “就是。”嬋玉懶懶地朝她揮了下手帕,“你先去吧,我這兒等會兒還有差事呢。”</br> 沉雪同嬋玉一樣心知肚明,掃了眼殿門口的幾大桶水,溫溫一笑,轉身走了。</br> 殿門被推開時,嬋玉立刻迎了上去,走到能看清人的距離,就是一愣。</br> 回過神來,嬋玉福身,待世子的靴子經過后,才站起身跑進殿內。</br> 地板上干干凈凈,不見血腥氣。</br> 一個纖瘦的人影,抱膝坐在廊柱下,露出白得晃眼的肌膚,身上的碎布遮擋不住什么。</br> 蘇杳鏡的意識像是旁觀者一樣看著這一切。</br> 嬋玉走到她面前,左右打量了好幾次,甚至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br> 直到蘇杳鏡抬頭霍然看向她,嬋玉才收回手。</br> “竟然沒死。”嬋玉咕噥了一句。</br> 蘇杳鏡仍被嬋玉領回了涼榻。</br> 這涼榻置放在水榭里,周圍無一處可擋風的地方,蘇杳鏡被扔了一身舊衣,匆忙穿上,也還是無法御寒。</br> 嬋玉撇著眼睛打量她幾回,什么也沒說地走了。</br> 蘇杳鏡沉默著觸上涼榻,她畏寒,三月水邊的竹床,讓她凍得骨頭疼。</br> 蘇杳鏡蜷縮著躺上去。</br> 入夢結束。</br> 蘇杳鏡冷笑一聲。</br> 果然就算是作為旁觀者再看一遍過往,也覺得黎奪錦實在是狗得過分。</br> 她當時怎么就那么頭鐵地想著,一定要攻略他的?</br> 真的是瘋了心了。</br> 身為金朝世子的黎奪錦,患有頑固頭疾,暴烈起來嗜血好殺,只有看著別人在生死存亡之際苦苦掙扎,才會覺得舒暢一些。</br> 若他是個天生殺神,世人自會遠遠避著他,但黎奪錦在不犯頭疾之時,卻又溫文爾雅,如桃花仙人,令人見之如沐春風。</br> 面對世人時,黎奪錦用的自然是那副溫文面孔,他的頭疾也被闔府上下結結實實地瞞住,只每月到了固定時候,挑幾個死囚送上門,緩解黎奪錦的嗜血殺欲。</br> 蘇杳鏡是這次誤打誤撞被挑中的。</br> 原本,黎奪錦折磨的都是一些死囚。</br> 但剛好那時,他們身處外郡小縣,黎奪錦突發了頭疾,疼得厲害,即便傳下令去,底下人又能從哪里去弄死囚過來。</br> 就在束手無措之際,他們想起了蘇杳鏡。</br> 或者說,現在應當稱為無名氏。</br> 蘇杳鏡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只是一個身若浮萍的可憐女子,在暴雨夜差點被淋死,黎奪錦好心將她帶走,私下里,黎奪錦身邊的侍女戲稱她為流浪貓。</br> 她連戶牒都沒有,若是死了,誰也不會知曉。</br> 為了不引起麻煩,底下人便渾水摸魚,將這個無名氏送給黎奪錦去交差。</br> 本來,如果按照劇本,蘇杳鏡可以選擇跟黎奪錦跪地求饒,說清楚她是被下人送來糊弄他的,黎奪錦會選擇放過她。</br> 甚至,黎奪錦還會因為這一次的偶然,對蘇杳鏡有了印象,后來將她收入房中。</br> 也就有了后續的那“三寵三棄”。</br> 但是蘇杳鏡當時打著攻略他的心思。</br> 對于喜好看別人痛苦掙扎的黎奪錦而言,他真正想要看到的,絕對不是痛哭求饒,而是向死而生的決絕。</br> 他想要看人悲鳴,想要看人為了活下去而付出。</br> 這個經驗,是蘇杳鏡死了一次后,被黎奪錦評價為“無趣”時,得出的。</br> 所以蘇杳鏡選擇了和他拼。</br> 很顯然,其他人都覺得蘇杳鏡是必死無疑。</br> 那個叫嬋玉的侍女,甚至在門口早早備下幾大桶冷水,就等著沖洗被血弄臟的地板。</br> 其余人路過,看到這一幕,也是心照不宣。她們對于殿內等待受死的“無名氏”嗤之以鼻,對于加諸殺戮的黎奪錦,卻能道一聲心善。</br> 荒唐。</br> 黎奪錦和蘇杳鏡扮演的這個“無名氏”身份差距過于懸殊,一個是被捧在殿堂之上的明珠碧玉,一個是在屋外渴死或溺死都無人問津的野草。</br> 可笑當時的蘇杳鏡竟然會想著利用“治愈路線”來攻略黎奪錦。</br> 一塊名貴珠寶會需要一株枯草來救贖嗎?</br> 現在想來,蘇杳鏡無非是那時太年輕,心中的浪漫未褪,還總有著一種拯救別人于水火之中的情結罷了。</br> 可惜,她選錯了對象。</br> 歷經千帆后,蘇杳鏡現在心里倍兒清亮。黎奪錦這樣的,送給她她都不要。</br> 懷中的人嚶.嚀一聲,謝菱回過神來,手腕搖動,繼續給十二公主打扇子。</br> 明珠在她胸前蹭了蹭,小手抓得更緊,換了個姿勢,睡得嘴巴微微張開。</br> 身后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謝菱尚未回頭,便先輕輕道:“哥哥,小聲些,十二公主睡著了。”</br> 謝安懿是來找謝菱的,卻看到了這意外的一幕。</br> 他的妹妹懷里抱著另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臉認真地給她扇著風,兩人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相似,就像……就像大雪團子抱著小雪團子。</br> 他悄悄走近,好奇地探頭看:“……這是十二公主?”</br> 謝菱點點頭。</br> 謝安懿之前倒是聽人說過,今日三皇子也帶著宮中的小公主來了。</br> 他們這群人從來邀不到三皇子,雖然聽說三皇子風流紈绔之名,今日卻也是第一次見到。更別提宮里的小公主,那當然是從未見過。</br> 謝安懿看了一會兒,發現妹妹給十二公主靠的手臂位置,都熱得出汗了,妹妹的衣袖都濕了一小塊。</br> 想來是小孩子體溫高,又有頭發堆在一起,妹妹抱著她定然會不舒服,還要給她扇風。</br> 謝安懿頓時心里有些不爽快起來,哪怕是宮里的公主,又怎么能讓花菱做這些奴婢的事。</br> 可眼下也確實沒見著公主的奶娘,謝安懿實在不想叫謝菱勞累,便自己伸出手,道:“花菱,我替你抱一會兒,你休息休息。”</br> 謝菱嚇了一跳,望他一眼,搖頭道:“十二公主不認識你,會驚醒的。”</br> 謝安懿卻不覺得這有什么大問題:“本來就要吃飯了,醒了就醒了,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都熱成什么樣了。”</br> 說著,就要伸手來接。</br> 他沒帶過孩子,不懂得小孩疲憊睡著后,若是擾醒她,便會叫她食欲不振、打不起精神,動作頗有些粗魯。</br> 謝菱想要跟他解釋,又不好高聲說話,被謝安懿使了個巧勁,把十二公主接了過去。</br> 謝安懿并不會抱孩子,十二公主看模樣還只有五歲,小小軟軟的一個,被他當做米袋一般卡在臂彎之間,整個人甚至差點漏了下去。</br> 謝菱看得頭疼不已,虧得十二公主也睡熟了,竟然這樣都沒醒。</br> 她正教著謝安懿調整姿勢,身后傳來一道驚訝的聲音。</br> “你抱著我妹妹做什么?”</br> 謝菱一頓,僵硬地扭頭,看見三皇子站在門口,正一臉微微錯愕地看著她大哥。</br> 謝菱也看了一眼她大哥,心想,這真不怪三皇子誤會。謝安懿拎著明珠的姿勢,簡直跟強行拐賣差不多,三皇子能用上一個“抱”字來形容,已經是很給面子了。</br> 謝安懿尷尬之中,又有些著急,好在三皇子并未計較,弄清楚情況后就走進來,也沒說什么,只是借著謝安懿抱她的動作,扶住十二公主快要掉下來的身子,握起她的小手搖了搖。</br> 十二公主被叫醒了,呼吸促了一下,嘴巴咽了咽,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看見眼前人,還半睡半醒地,懵懵道:“三皇兄……你怎么是歪著的。”</br> 謝安懿聽得一陣冷汗,趕緊把她擺正。</br> 十二公主還是懵懵的,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br> 謝安懿正不知道該干嘛,就見三皇子朝他笑了笑。</br> “她已經醒了,把她放下來吧,辛苦。”</br> 謝安懿如蒙特赦,趕緊把十二公主放在了地上。</br> 心想,三皇子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平易近人,極有風度,妥帖極了。</br> 明珠轉著腦袋,看見了謝菱,就暈暈地朝她走過去,貼在她腿上,倦倦地說:“姐姐,想喝水水。”</br> 謝菱倒了一杯,剛要喂給她,岑冥翳就走近,單膝蹲下,接過她手里的杯子給十二公主喂水。</br> 謝菱看著他,有些出神。</br> 岑冥翳。岑明奕。</br> 這兩個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明珠咕嘟嘟喝光一杯水,想起什么,轉頭拿來那個布條做的毽子,抱住岑冥翳的膝蓋,跟他說:“三皇兄,姐姐送了我這個,我要帶回去,跟繡繡她們玩。”</br> 岑冥翳笑了,看向謝菱,黑眸中波光瀲滟,低著聲音說:“那阿珠有沒有謝過姐姐。”</br> 明珠乖乖地轉身:“謝……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br> 這是小孩第二次問她了,謝菱趕緊告訴了她:“謝菱。”</br> 明珠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菱菱姐姐。”</br> 岑冥翳握著十二公主的手,朝謝菱晃了晃,目光看著她。像是教小孩說話的大人會無意識重復小孩說的話那樣,岑冥翳也低聲說:“嗯,謝謝菱菱。”</br> 謝菱一滯。</br> 謝安懿覺得不對勁了。可他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br> 花菱坐在鋪了軟墊的繡墩上,三皇子單膝折起蹲在她面前,他們兩個中間還有一個天真神態與花菱頗有些類似的小姑娘。</br> 這個畫面,叫謝安懿覺得怪怪的。</br> 他又冷不丁想起方才,與友人們一同給河里游魚喂食的時候,他們同自己說的話。</br> “你家小妹真是個美人!也到可婚嫁的年紀了吧,可許好人家了?”</br> 說這話的人多半是調侃,自然叫謝安懿給一肘子撞到了一邊去。</br> 但謝安懿也被狠狠地提醒了。</br> 花菱已經十六歲,就這幾年,也要許配人家了。</br> 許了人家,以后出閣,就再也不會跟他這個哥哥像今日這般,出來玩耍了。</br> 女子的花期短暫,在閨閣中的時日更短暫。</br> 他還沒來得及疼寵花菱,妹妹便要嫁人了。</br> 謝安懿想著想著,竟然有些悲從中來,差點眼眶微濕。</br> 但好在,這點傷感情緒轉瞬即逝,到底沒讓他真的突兀地在同僚好友們面前流下淚來。</br> 可此時眼前的這一幕,又狠狠地喚醒了謝安懿的憂慮。</br> 仔細看去,三皇子為什么一直盯著花菱看?</br> 花菱乖乖地坐著,當然只能被他就這樣瞧,可為什么花菱甚至也不由自主似的,對著三皇子發起呆來?</br> 謝安懿心中登時很是警惕。</br> 方才在他心目中溫文可親、俊美不凡的三皇子,也變得有些莫名惹人生厭。</br> 農家的炊煙和飯香一起飄來,謝菱終于動了動。</br> 她扭過了頭,躲開岑冥翳的目光,磕磕巴巴對明珠公主說:“不、不謝。我們去吃飯吧。”</br> “好”明珠是個好孩子,聽見吃飯很高興。</br> 她拉著三皇子的衣擺走在前面,謝菱跟在后面。</br> 謝安懿遲疑了一下,才跟上去。</br> 房門口有個臺階,明珠個子矮,在臺階前突然停了下來。</br> 謝菱一個不察,差點撞上她,往旁邊趔趄了一下。</br> 岑冥翳轉身,扶住她的手心。</br> 謝菱的手搭在他手掌上,和他對視了一眼。</br> 忽然,岑冥翳的手被人擋開。</br> 謝安懿出現在謝菱旁邊,質疑地看著三皇子。</br> “你拉著我妹妹做什么?”</br> 岑冥翳:“……”</br> 謝菱:“??”</br>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作者!收到親親x100,可開啟100存稿buff,所以今天可以更新六千字哦</br> 感謝在2021072016:30:242021072115:38: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3個;ran、妘溪嘻嘻嘻、誒哦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血腥圣誕50瓶;豆漿螄20瓶;工藤新怡18瓶;棠見、睡不夠啊、節操君哭了、念紅藥、云笙、木隱兮10瓶;墨跡、不喜歡吃魚的大貓、宋清蘊5瓶;420752183瓶;不吃年糕、安得廣廈千萬間、我我我我我我愛吃仙貝2瓶;無心、菱荇、51642409、章魚吃飽了、東隅無雨、心悅邊先生吶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