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靡是蘇杳鏡經歷的第三個世界。</br> 蘇杳鏡穿的本就是be虐文,失去一只枕頭,一個玩偶,能算虐嗎?最多就只能帶來遺憾,或者是“倒霉”的感嘆。</br> 所以,為了達成虐文be的要求,蘇杳鏡不能只成為書中角色的枕頭或者玩偶,她至少要讓自己的角色變得重要,也就是,她必須打動書里的角色,必須要和他們產生羈絆。</br> 哪怕那羈絆并不是愛。</br> 要打動角色,就得先說服自己。</br> 蘇杳鏡在捏不同馬甲的人設時,都會仔仔細細地思考,如果她真的是故事里的人物,她會為了什么理由對書中的男主角情根深種?</br> 第一個世界,是歸屬。</br> 阿鏡漂泊流浪,把黎奪錦當成歸屬。</br> 第二個世界,是報恩。</br> 玉匣明知自己只是一個替身,但她愿意用這種方式讓她的恩人獲得慰藉。</br> 第三個世界,蘇杳鏡想了一會兒,最后決定是“家人”。</br> 書里給瑤影這個身份設置的背景就是一個獨自在山中生活的采藥女,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細節。</br> 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似乎都跟這本書毫無關系。</br> 它只關心身份尊貴的各路男主,以及激烈的情節。</br> 書里設定沒有給予角色的東西,蘇杳鏡給了。</br> 蘇杳鏡給“瑤影”孤獨的情感,讓她有了期盼。</br> 有了感情,有了渴求,這個馬甲才活了過來。</br> 瑤影一直期盼著一個可以朝夕相處的家人,會和她說話,和她吵鬧,在下大雨哪里也不能去的時候,和她一起待在四面空寂的小木屋里,在日子漫長的晴天,和她一起去探索從未去過的、未知的地方。</br> 對瑤影來說,眼下落單的、無處可去的白靡,就像天上掉下來給她的禮物。</br> 更何況他還長得這么漂亮。</br> 對于瑤影的邀請,白靡本能地狐疑,并沒有立刻答應。</br> “和你住?”</br> “對呀。我有屋子,我可以掙錢,你跟我住的話,就不用住在破廟里啦。”</br> 白靡似乎是有些心動,猶豫著沒有拒絕。</br> 他的這點猶豫讓瑤影興奮。</br> 瑤影就像一個竭力想要討好寵物的新手伺主,雨停了之后,她立刻找來火絨,想辦法生火,給白靡燒熱水,準備他要的一切東西。</br> 白靡沒有管她,兀自倚坐著,冷眼瞧著她為了自己忙上忙下。</br> 過了幾天,或許是漸漸熟悉起來,白靡沒有再回避瑤影,而是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換藥,展露了腹部依然鮮血淋漓的傷口。</br> 下一次瑤影再來,就給他帶來了磨好的藥泥。</br> 白靡聞了聞,辨認出那草藥是生肌止血的好藥,在這種山上,很難尋。</br> 他拿著藥,看向瑤影。</br> 瑤影臉上并沒有可惜的表情。</br> 她和白靡相遇的那一天,就是為了找這種藥,能換的錢,比平時多不少。不過,錢買不到愿意和她一起生活的家人。</br> 瑤影坐在草堆上,雙手搭著膝蓋,見白靡看過來,朝他咧嘴笑了笑,努力顯得親和。</br> 白靡頓了一下。</br> 他發現這個山野間的女子其實長得很漂亮,胡亂扎起的長發有些凌亂,臉上總是到處蹭著灰,卻也掩不住天生的神清骨秀。</br> 她最多只比他大一兩歲,若不看她做事時熟稔干練的氣質,再讓她換上一身淺嫩的衣裙,或許她看起來會比他還要顯得年紀小些。</br> 他這回終于同意離開破廟,和瑤影回家去住。</br> 瑤影高興得像是撿到了什么大寶貝。</br> 帶著白靡回去的路上,她停不下來地絮絮叨叨:“以后,我們兩個人住,就可以養一條小狗啦,我一直沒有時間照顧小狗。對了,還可以養雞,雞長大了就會生小雞,還可以吃雞肉,還可以賣錢……”</br> 瑤影越說越高興,喋喋不休地說著所有她憧憬的、一個人做不了的事情。</br> 有了白靡,她好像看到生活的夢想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實現,興奮得不能自已。</br> 白靡走在她身后,斜眼看著她,最終還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尖。</br> ……就這么高興?</br> 瑤影說是有一間木屋,但屋子不大。</br> 她早早地就把自己之前的臥房收拾出來,整潔干凈,作為白靡的房間。</br> 至于她自己,只能在雜屋里擠一擠,暫時只放了一張草席當作自己的床。</br> 白靡見了,也沒說什么,理所當然地在木床上坐下,修長的雙腿架在床尾。</br> 木床不夠長,要放下他,還有些局促。</br> 瑤影站在門邊,倚著門框看他,雙眼閃閃發亮。</br> “我去做吃的給你。”</br> 她急于展現自己所有的長處,讓這只……不對,這個新搬進來的家人不會后悔。</br> 白靡想說什么,她已經急匆匆地跑走,白靡只得收回目光,冷哼一聲。</br> 在破廟的幾日,他吃的都是干餅,也確實需要一頓美餐來調劑調劑。</br> 屋子很小,聽著瑤影在堂屋里一邊燒火做飯,一邊哼著歡快的不知名的小調,白靡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幾聲。</br> 明明還沒聞到飯香,卻先覺得餓了。</br> 飯做好了,瑤影端著碗走進來,擺在他面前,臉上寫滿驕傲自得,十分期待他的品嘗。</br> 白靡看了一眼碗里那熬成黏黏糊糊一灘的東西。</br> 他狐疑地瞥了瑤影一眼,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就狠狠地皺起眉,火速松手,將勺子摔回碗里。</br> 這什么?也太難吃了,他做的藥都沒有這么難吃。</br> “我不要這個,拿走。”</br> 白靡嫌棄地捂住嘴,冷冷瞧著那只碗。</br> 瑤影怔住,臉上明亮的表情,也漸漸低落下來。</br> -</br> “啪嚓。”</br> 謝菱把粥碗從面前推開,摔碎在地。</br> 熱粥流出來,傾了一地。</br> 看那粥的顏色,倒是熬得很漂亮,濃稠清香,里面還摻著雞絲和蘑菇。</br> 白靡顫了顫,伸手去摸索,直到摸到地上的碎片。</br> “……我再去盛一碗。”</br> 白靡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謝菱默默無聲地看著。</br> 他真瞎了?</br> 謝菱摸了摸自己的頸子。</br> 幾個世界的馬甲模板多多少少有些相似,她與瑤影,最相似在聲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br> 瞎了的人,對聲音更為敏銳,難怪她只說了一句話,白靡就認出了她。</br> 其實她也可以否認,強裝不認識白靡,但是系統已經發出了世界線激活的提示,她再怎么否認,用處也不大了。</br> 謝菱眼睫如蝶翼般輕合,又分開。</br> 她現在和清兒走散,也不知道清兒那邊會時如何焦急。</br> 白靡武藝超絕,想要清兒來尋他,無異于癡人說夢。</br> 只有她自己想辦法離開這里。</br> 按照岑冥翳告知她的計劃,她原本是要先行陸路兩日,再行水路三日,在一處河谷等待,岑冥翳會來和她會和。</br> 可是現在,她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br> 岑冥翳那邊又如何了?宮里如今是什么情形,她也一概不知。</br> 謝菱深吸一口氣,還沒吐出,腦仁又是一陣鉆心的刺痛。</br> 她緊緊摁住太陽穴,系統的電子音響起。</br> “宿主,緊急預警,在接下來的十五天里,宿主的身體將會出現一系列變化,具體表現為頭疼、發熱、嗜睡等。”</br> “……已經開始了。”謝菱又用力用指骨摁了摁太陽穴,在腦海中艱難問,“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形?”</br> “宿主。”系統的電子音竟然也出現了幾分猶疑,“剛剛我對宿主進行日常檢測時發現,小美人魚任務,已經開始達成了。”</br> 什么?</br> 謝菱腦海中一懵。</br> 這個提示,她等了太久太久,現在忽然之間出現,卻反而讓她一點也沒有欣喜的情緒。</br> 反而好像是聽到什么騙人的話一般。</br> 她想了想,覺得不對勁。</br> “開始,和達成,都是兩個短暫性動作,毫不相關。什么叫做開始達成?”</br> 系統失語了一陣子,似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干脆在謝菱腦海中展示了一幅畫面。</br> 最頂上是一個線條勾勒出來的圖案,是小美人魚的影子,底下是一個正在緩慢前進的進度條,目前還只填滿了一點點,進度條后跟著一行小字:預計所需時間還剩14天6小時58分鐘。</br> 這個時間一直在減少。</br> “這……是什么?”</br> 系統這回沉默的時間更長。</br> 但它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隱瞞。</br> “宿主,你已經達到了小美人魚任務的條件,但是要完成這個任務,領取獎勵,首先要對宿主進行一個清理。”</br> “在童話故事中,結局總是主角幸福地永遠在一起,為了滿足這個結局,主神將會清除宿主所有不幸福的記憶。等到記憶清除完成的那一刻,便是結局達成的一刻。”</br> “抱歉,宿主,系統之前從來沒有開啟過這個任務結局,所以現在才知道這個隱藏條件。”</br> 清除、記憶?</br> 什么意思。</br> 主神要將她的記憶全部清除,只留下小美人魚的部分?</br> 她不僅僅會忘記之前所有世界的內容,還會忘記她是蘇杳鏡,忘記她是穿書者,最后只記得她是謝菱,永永遠遠作為謝菱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br> 蘇杳鏡忽然脊背抽冷,遍體生寒。</br> 小美人魚為了和王子待在一起,犧牲了自己的聲音,犧牲了自己的魚尾,變成不屬于她的雙腿。</br> 而她為了完成小美人魚結局,也要犧牲一部分的自己。</br> ……難怪,贊嘆真愛的童話故事那么多,她偏偏被取名叫做小美人魚。</br> 蘇杳鏡腦中嗡嗡作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