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產手術怎么做？”辛早早問。
    醫(yī)生不確定的問道，“不要嗎？”
    “不要。”辛早早很肯定。
    “從辛小姐的年齡看來，應該是適齡生產，我建議辛小姐可以考慮一下。一般第一個孩子身體狀況都會比較好。”醫(yī)生勸慰。
    “不是第一個孩子。”辛早早直言。
    “已經生過孩子了？”
    “不是，幾年前流過一次。”
    “那就更不建議做流產手術了。手術做多了不僅影響身體健康，更重要的是，可能會導致你以后不好懷孕。”
    辛早早看著醫(yī)生。
    “流產手術很影響你子宮的一個健康情況，手術做得越多，就越容易滑胎。而且手術過程中也可能出現(xiàn)其他并發(fā)癥。”
    “現(xiàn)在做流產手術的人很多。”辛早早不想被醫(yī)生嚇到。
    “大家都是抱著僥幸心理。”醫(yī)生笑了笑，“當然，要不要做還是你的選擇，我只是把我能夠想到的風險點告訴你。我覺得，辛小姐現(xiàn)在的年齡生孩子剛剛好，不妨回去和你先生商量一下，現(xiàn)在胎兒還小，過兩天來做手術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辛早早那一刻有些沉默。
    醫(yī)生說，“雖若流產手術是小手術，但對一個家庭而言，卻是一件大事情，我們做醫(yī)生的只是盡職做到讓你至少不會后悔。”
    “謝謝。”
    “不客氣。”醫(yī)生顯得很溫和，“辛小姐回去再考慮一下吧。”
    “嗯。”
    辛早早點頭。
    她承認，這一刻被醫(yī)生說得有點心動了。
    她只是那一刻突然想到了季白心。
    她記得季白心好像就是做流產手術，然后大出血失去了子宮。
    醫(yī)生說得似乎沒錯。
    手術就是個幾率問題。
    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就是百分之百了。
    她拿著檢查報告，若有所思的往醫(yī)生辦公室外走去。
    走到醫(yī)院大廳，因為太過出神，根本沒有注意到迎面走過來的慕辭典。
    慕辭典是離開病房去給他母親買她想吃的紅糖湯圓，剛買回來就突然看到大廳中的辛早早，她似乎并沒有看到自己，手上拿著一份檢查報告，似乎在想事情。
    檢查報告是一個B超單，辛早早是生病了嗎？
    對現(xiàn)在的慕辭典而言，他真的是怕見到那種檢查單了。
    所以那一刻他直接走了過去，走過去從辛早早手上拿過B超單。
    辛早早沒注意，這一刻似乎才反應過來，她猛地抬頭看著面前拿走她東西的人，看著慕辭典那一刻，臉色一下就變了。
    慕辭典看到B超單內容的時候，臉色也一下就變了。
    孕囊……孕早期……5周？
    他不相信的看著辛早早。
    辛早早那一刻臉色很難看，她猛地一下從慕辭典手上拿過去。
    “你懷孕了？”慕辭典問她。
    辛早早轉身就走。
    “辛早早。”慕辭典一把拉住她。
    辛早早推不開慕辭典，狠狠的說道，“和你什么關系！”
    “是我的。”
    “又能怎么樣？”辛早早問他。
    慕辭典看著她。
    “不是已經結婚了嗎？”辛早早諷刺的一笑，“怎么著，慕先生還想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還想養(yǎng)私生子嗎？”
    “我和柳茜是假結婚。”慕辭典說。
    辛早早不為所動。
    “我媽病重，逼著我和柳茜結婚，等我媽走了，我會和柳茜離婚的。”慕辭典解釋。
    “離婚了就來找我嗎？”辛早早問。
    慕辭典點頭。
    “那你媽死得不是很悲慘。”辛早早提醒。
    慕辭典抿唇。
    “你媽到死都不想我們在一起，慕辭典，作為一個孝子，你心里能過得去嗎？別掙扎了，我們之間就這樣吧，我也沒想過再和你在一起，我一旦想到汪荃，我對你除了厭惡就不會有其他任何感情，別浪費大家時間互相折磨了。”辛早早說得了很冷漠，“至于這個孩子，我已經預約了流產手術。明天會做了。”
    “辛早早！”慕辭典抓著她手臂的手用力了些。
    辛早早皺眉，臉色很不好看。
    “不要什么都你做決定！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慕辭典很冒火，那一刻憤怒的情緒顯而易見。
    “孩子也不是我期待的。”
    “能不能留下來。”慕辭典問，深深的問。
    “不能！”
    “我求你，留下來行不行？”慕辭典看著她，在壓抑著內心的情緒，求她。
    辛早早看著他，“我為什么要拿你的錯誤來懲罰我自己！這個孩子就是個錯誤！”
    “辛早早……”慕辭典將她突然一把抱進懷抱里。
    辛早早一怔。
    慕辭典將她抱得很緊。
    辛早早掙扎不開。
    “別打掉他，我求你別打掉他可以嗎？”慕辭典眼眶紅潤。
    辛早早不為所動。
    “這個世界上，我們的親人都那么少，就不能留下來一個自己的血脈嗎……”
    辛早早冷漠，“我留下來的血脈不會是和你的。你的血脈，你可以讓柳茜給你生一堆。我想她應該很樂意。”
    慕辭典心里真的很難受。
    很難受很難受。
    難受到，卻不知道該如何去發(fā)泄。
    他不知道他要怎么樣才可以讓辛早早留下來這個孩子。
    他想到以前，那一次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辛早早流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他連感都沒有感受到，就已經沒了。
    他不知道那一次如果知道辛早早懷孕了他是不是還會和吳千媛在一起，他只知道，他現(xiàn)在真的很想，很想辛早早可以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辭典。”身后。
    突然有人叫他。
    辛早早其實看到了。
    看到了柳茜站在他們不遠處，站在慕辭典的身后。
    可笑吧。
    看到自己的新婚老公抱著其他女人。
    辛早早似乎冷笑了一下。
    柳茜就這么看著他們。
    慕辭典緩緩放開她。
    所以……
    正室還是正室。
    辛早早就這么看著慕辭典把她放開，看著慕辭典似乎有些紅的眼眶。
    他說，“晚點我來找你，我們好好談談。”
    辛早早沒有回答。
    慕辭典轉身，走向柳茜。
    柳茜努力讓自己拉出了一抹笑容。
    她當作沒看到一般，賢惠的接過慕辭典手上的那碗有些打灑的紅糖湯圓，她說，“阿姨讓我出來看看你走到哪里了，你手機沒帶。”
    “嗯。”慕辭典點頭。
    柳茜也不再多問。
    慕辭典也不再多說。
    辛早早就這么看著他們兩個離開的背影。
    她沒什么表情，也轉身離開了。
    慕辭典和柳茜一起回到病房。
    剛回到病房，走到門口處，就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兩個人都愣住了一秒。
    下一秒，慕辭典猛地沖進病房里面，環(huán)顧一周，迅速往病房外陽臺去，他往下看著下面，看到下面一個人影，滿地的血。
    與此，下面響起了劇烈的尖叫聲，“啊……啊……有人跳樓了，啊……”
    慕辭典緊緊的抓著護欄，緊緊的抓著護欄。
    柳茜此刻也跟著跑到了外陽臺上，看著下面的人，看得不太清楚，但從衣服穿著來看……是汪荃。
    不。
    柳茜不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她猛地一下就哭了出來，“慕辭典，阿姨，是阿姨……”
    慕辭典眼眶猩紅。
    整個人僵硬在那里，手一直抓著護欄，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用力，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就這么看著他母親。
    看著他母親，最后還是選擇了這么極端的方式。
    她這一輩子，這一輩子似乎都活得很累，到最后，到最后……還是要這樣，讓他沒辦法心安。
    沒辦法心安理得過下去……
    他就這么看著。
    就這么一直看著。
    下面一下聚集了很多人。
    一會兒就來了很多穿著白色衣服的醫(yī)生護士。
    跳下去時就粉身碎骨，跳下去時就死了，救都不需要救了。
    慕辭典去認領了尸體。
    汪荃的死相很難看，原本就已經脫相的人，此刻因為全身的碎爛面部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慕辭典在醫(yī)院停尸房里面，守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就要送去火化。
    他就這么安靜的坐在她身邊。
    他在想他母親這一輩子，這一輩子過得有多不幸福。
    他在想她為什么，最后還是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結束了她的生病。
    柳茜也一直陪著他。
    柳茜眼睛都哭腫了，反而是慕辭典比較冷靜。
    冷靜的就這么一直坐在他母親旁邊，沒有哭，即使也沒有任何表情。
    “慕辭典。”柳茜小聲叫著他。
    她真的很怕打擾到了他。
    慕辭典其實不是一個會把感情暴露出來的人，就如他喜歡辛早早那么喜歡，也隱藏得很好，一般人其實看不出來，就如他分明對他母親感情很深很深，卻也依然看上去冷冷淡淡，而這一刻，這一刻，她卻能夠感受慕辭典巨大的悲痛。
    她不知道為什么汪荃會選擇這樣殘忍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病，如果真的是病死，慕辭典可能不會這么難受。
    可能不會這么傷心。
    “車來了。”柳茜說，“要送阿姨去火化了。”
    慕辭典這一刻似乎才動了動眼眸。
    他站起來，他說，“走吧。”
    “慕辭典……”
    “沒什么。”慕辭典說，“人總會死。”
    是啊。
    人總會死。
    但是汪荃卻就是選擇了一種，讓活著的人無比悲痛的方式。
    運尸車將汪荃送到了火葬場。
    慕辭典看著汪荃進去，出來了一堆粉末。
    柳茜在旁邊已經哭得不行了。
    慕辭典抱著汪荃的骨灰，去了殯儀館。
    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據(jù)說這樣，死去的人才可以安心的離開。
    但是來參加汪荃葬禮的人卻少之又少。
    本來也沒什么親戚，汪荃和他又慘遭人生的很多不如意，就真的沒有什么人來過了。
    反而是柳茜那邊的親戚來了一些，還有柳茜的一些朋友。
    慕辭典就一直守在殯儀館，直到三天后下葬。
    下葬的那天，也沒有什么人。
    就只有慕辭典和柳茜兩個人，兩個人看著汪荃埋在了慕辭典親身父親的墳墓旁邊。
    慕辭典就這么看著汪荃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汪荃最后想要的歸屬。
    最后的歸屬。
    “慕辭典，我……”柳茜叫著他。
    叫著他那一刻，虛弱的一下倒了下去。
    慕辭典把她一把抱住。
    從汪荃去世，一直陪著他，他熬了多久她就熬了多久，這一刻大概是熬不過去了。
    他其實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女人在自己一個人的人，會這么無怨無悔的陪著他。
    他抱著柳茜，離開了那片墓地。
    他母親帶給他的所有幸福，悲傷，就這么埋葬在了這里。
    從此以后，他再也沒有“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