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投效，通常會留家眷以示忠誠。

然而，劉備卻不這般想。

諸葛瑾既然真心來投，又何必非得遷徙諸葛瑾的家眷來保證忠誠？

若心不誠，強留諸葛瑾家眷亦是無用，若心誠，又何必在意諸葛瑾家眷在何處？

于是，劉備將選擇權交給了諸葛瑾。

若諸葛瑾愿意，劉備會立即遣張飛南下護衛諸葛瑾家眷返回。

若諸葛瑾不愿，劉備也不會因此而心生不滿。

諸葛瑾有些驚訝的看向鄭牧，不知鄭牧為和會提及自己家眷一事，但鄭牧卻只是回了諸葛瑾一個微笑。

“子武兄給瑾，出了個難題啊！”諸葛瑾暗暗一嘆。

若是說愿意，有違諸葛瑾內心，畢竟諸葛亮南下的目的，除了避亂還有求學。

若是說不愿意，諸葛瑾又擔心會引起劉備和張飛的不滿。

“子瑜太忠厚了，劉豫州都已經說得如此明顯了，還在遲疑。”鄭牧暗暗搖頭。

提及諸葛瑾家眷，是鄭牧故意的。

鄭牧只是想當著諸葛瑾的面，驗證劉備是否會跟陶謙一樣，若要重用某人就會讓其家眷也跟隨以保正忠誠。

就在鄭牧準備提醒諸葛瑾時，諸葛瑾終于咬牙下定了決心，拱手而拜：“使君，舍弟諸葛亮，如今正值求學之齡，叔父在襄陽替舍弟尋了幾個名師。”

“倘若跟瑾一起，難以保證舍弟學業。”

“故而，還是讓舍弟跟叔父南下吧。”

張飛看出了端倪，豪邁的聲音響起：“既然要南下求學，自然不能將其召回。治中多慮了，俺兄長只是擔心治中家眷的安危，并無他意。”

劉備驚覺，連忙道：“是備思慮不周，讓子瑜誤會了。然而，南下艱險，備不愿子瑜家眷遭小人刁難。備有一屯將田豫，表字國讓，為人頗為穩重，不如讓國讓率五十騎，護送子瑜家眷南下。”

“待子瑜家眷安穩了，也好回報平安。”

劉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諸葛瑾也終于明白了劉備的心意，連忙拜謝：“瑾拜謝使君，叔父雖有護衛，但瑾卻不甚放心。”

“如今有使君騎卒護衛，瑾也能安心了。”

誤會消除，眾人遂大笑暢飲。

暢飲間，劉備又向鄭牧問及軍務：“鄭縣尉，如今曹操雖然暫時退去，但未必不會卷土重來。不知接下來，又當如何應對？”

目前劉備跟鄭牧，依舊是同盟合作的關系。

不論是鄭牧舉薦諸葛瑾還是劉備征辟諸葛瑾，都是因為諸葛瑾是在野狀態，并未在任何一方麾下效力。

而鄭牧就不一樣了，鄭牧如今是襄賁縣尉，麾下有兵馬千余，名義上是陶謙部下。

因此，劉備對鄭牧的態度多是結交之意，而非對諸葛瑾一般的求賢之意。

張飛和諸葛瑾，也紛紛側目看向鄭牧。

雖說這個時候問及，有些破壞夜宴氣氛，但夜宴四人，除了鄭牧是真的心無煩惱，劉備張飛和諸葛瑾，內心其實都有忐忑和擔憂。

鄭牧見狀，心中頓時了然，若不道出一些計劃，眼前這三人估計徹夜難眠了。

將酒樽放下，鄭牧微微斂容：“劉豫州，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牧想知道，你為何會放棄平原而選擇屯兵小沛，當一個有名無實的豫州刺史？”

“在平原，你雖然只是平原相，但行事皆可自行決斷；然而在小沛，你不過是替陶使君看門守戶罷了。”

劉備臉色微微一變，遂又輕嘆：“伯圭兄聽信小人讒言，以下犯上殺了伯安公，已然成了大漢的叛賊，備于情于理，都應當舉兵征討伯圭兄。”

“然而備跟伯圭兄年少相識，又同時拜入子干公門下，義同手足，又豈能相害？”

“正值此時，陶使君遣人求救，于是備便趁機南下，雖說是看門守戶，但一來陶使君贈了丹陽兵四千、又表奏備為豫州刺史，也算情義；二來，備也能謊稱是助伯圭兄在南部抵擋袁紹的盟友曹操。”

諸葛瑾謙厚，見劉備言及往事眼有落寞之色，連忙安慰道：“使君，這非伱之過！”

鄭牧目光灼灼，并未因為劉備的嘆氣而有所動容，又問道：“看門守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劉豫州可有未遂大志？”

未遂大志？

劉備微微一驚，下意識的挺直了身子，不假思索地道：“上報國家，下安黎庶。”

鄭牧撫掌而贊：“劉豫州之志，令人欽佩，然而想要報國安民，卻非易事。若不能據一州之地，報國安民就只是一句空談笑話。”

劉備自信泰然：“備如今為豫州刺史，又有子瑜相助，待擊退曹操后，必當勵精圖治，還百姓安寧。”

“雖然報國安民是一件很艱難的事，但備向來恪守信義，既然說了，就一定會辦到！”

諸葛瑾肅然起敬：“使君有此大志，瑾定當竭盡全力！”

言談間，鄭牧已經逐漸摸清了劉備的性格特征和此時的志向。

誠然，劉備的上限很高，昭烈帝之名流傳千古。

然而現在的劉備，雖然有報國安民的志向，但對于前途卻還處于迷茫之中，僅憑直覺在走一步看一步。

來小沛給陶謙看門守戶，也是因為劉備在河北難以立足了。

“時機未至，現在的劉豫州，其志向還未真正明確。”鄭牧心中有了答案，于是將話鋒一轉，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劉豫州方才問牧，應當如何應對曹操。”

“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這次劉豫州跟牧都損失了不少的糧草軍械，若讓曹操從容返回兗州，未免太便宜他了。”

“不如劉豫州跟牧一道，讓曹操留下一半的糧草輜重，對半而分，如何？”

諸葛瑾還好，畢竟提前聽鄭牧說過，此刻也不是驚訝，然而劉備和張飛卻被鄭牧的想法給驚住了。

“曹操怎么會留下一半的錢糧輜重？”

“鄭縣尉，這襄賁城目前加起來，也不過六千余眾，守城尚可，可要出城搶奪曹操的錢糧輜重，這根本不可能！”

曹操奸詐，曹兵驍勇。

這種極不對等的情況下，還想要搶奪曹操的糧草輜重，這想法太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