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币淮笄逶纾靡郾慵臣郴袒糖皝眢A館尋找陸璇。
她原本正翻看著縣衙歷年來的賬目,此時聞聲隨即開門出來:“如此倉皇,可是有何事?”
只見衙役喘著粗氣、越說越心急:“大人快回衙里瞧瞧吧,那羅家拖欠稅款,惹得幾戶尚未交稅的商賈紛紛效仿,如今甚至有交過稅的正在府衙門口嚷嚷著要求大人償還稅款呢?!?br/>
陸璇霎然一驚,本以為羅玉金區區一個粗鄙商賈,即便身后倚靠著朝廷命官,大抵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沒想到他的事情尚未解決,倒是又新添了不少湊熱鬧的。
瞧衙役這心急的模樣,想來事情必定刻不容緩,這幾個人若不盡早解決,只怕縣衙門口圍觀鬧事的百姓會越來越多。
這樣想來,陸璇來不及細思,只好先動身前往府衙一探究竟。
到府衙時,門口果然零零星星地堵著幾個面露憤慨的人。
“陸縣令來了!”還沒等陸璇出聲,其中一位眼尖的便高聲喊叫起來,惹得眾人紛紛將目光落到她身上。
陸璇本也無意躲藏,既然被人瞧見,她索性徑直上前:“諸位可是為了稅款之事而來?”
聞言,方才喊話那人連忙點頭:“是啊,聽說城里好幾戶人家都未曾賦稅,為何單單收取我們的?”
一人語出,便引來接連的應和:“他們那些人有錢有勢,官府收稅不收他們的,反而來欺負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難道官府也欺軟怕硬嗎?”
一時間,眾人無一不橫眉怒目地朝陸璇討要說法。
陸璇來時本以為不過是些蠻橫無理之輩趁火打劫,可如今一見卻似乎并非如此。
其實外面那些富商效仿羅玉金拒稅說到底不過是求個公正罷了,此刻站在這里的百姓亦是如此,論及是非,倒也怨不得他們。
畢竟昨日羅府門外,羅玉金公然拒稅,那么多雙眼睛也都看著,若換作是陸璇自己獨獨賦稅,多半她也會心生不平。
這樣想來,若要其余富商及百姓心服口服、遵律交稅,恐怕還是要從羅府這根源處著手。
如今有顧桓禮相助,羅玉金背后那個兵部尚書陸璇也無須理會。
不過事已至此,羅玉金本人這里,陸璇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任其發展下去了。
念此,陸璇方才開口:“官府收稅向來都是在體恤民情的基礎之上,本官問一句,往年爾等所交稅款可有超過商賈、超過官家?可有危及爾等生計?”
面前幾位聞言搖頭,陸璇所言這幾點,朝廷確實都做的甚是妥當。
可即便如此,卻依舊有人憤憤不平:“往年是往年,可現如今你們放任商賈,唯獨拿我們這些本分之人開刀,實在是……”
如此回答便好,說明這些人倒還不算胡攪蠻纏。
陸璇隨即順勢說下去:“那依各位之言,是否只要那些富商如往年般與你們一同賦稅,你們心中便無怨尤了?”
其中一人點頭:“若一切依律,朝廷章法我等自當遵從。”
聞言,陸璇提唇一笑:“好,那本官在此向諸位立誓,三日之內必然收齊所有稅款,三日后仍抗稅不交之人雙倍責罰?!?br/>
“雙倍?這……”面前眾人聽聞陸璇所言,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輕易言語。
良久方才有人應允:“好,既然陸大人都這樣說了,我等便靜候佳音,可若三日之后仍有人徇私枉法、以高官為由拒絕交稅呢?”
“那本官便將所有稅款悉數奉還?!标戣f得斬釘截鐵,短短一句話簡直是壓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惹得一旁的衙役都替她戰栗。
得到陸璇如此承諾,幾位鬧事的百姓這才紛紛散去,與此同時,陸璇方才所言也在城中漸漸傳開。
“三日?還雙倍責罰?我才不信。”茶樓中一位效仿羅玉金逃稅的富商聽聞陸璇所言一臉蔑笑、絲毫不以為意。
另一位也隨之附和:“有本事她就先收了羅家的稅款,若她一個區區縣令有本事動得了兵部尚書的人,莫說是雙倍,讓我給她交十倍稅款都不成問題?!?br/>
“是嗎?”聽聞如此猖狂之言,原本靜坐在一旁的男子忍不住加入進來。
這聲音冷冽而輕蔑,惹得談天這幾位霎然怒意勃勃。
“你什么意思。”方才出言不遜那位氣勢洶洶地朝譏笑那人身邊走來。
那人也不畏懼,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不知這位公子可敢跟在下立下字據?”
“立什么字據?”那人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睨著眼前這位更加沒來由的人。
譏笑那人這才開口:“若是縣衙有本事收到羅家的稅款,便依公子方才所言,繳納十倍?!?br/>
聞言,那狂妄之徒蔑然一笑:“你算老幾,我憑什么聽你的?!?br/>
說完正要回到座位,卻聞得身后那人又是一聲譏笑:“從商之人最重信譽,公子如此敢說不敢做,可真是令商賈蒙羞啊?!?br/>
這么明顯的激將法,那人惱怒之下卻還是中招。
只見他愕然回首:“好,立就立,那若是她縣衙辦不到呢?”
“二十倍,辦不到我贈你稅款的二十倍,如何?”他說的異常輕松,仿佛那二十倍稅款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許是礙于面子,亦或是受這二十倍的引誘,那位仁兄當即便爽快應下。
“好了,字據在這里,公子我的大名,杜澈,你呢?簽字吧?!倍懦簩⒆砸詾楸刭嵉淖謸淘谀侨嗣媲?。
立罷,杜澈隨意睨了一眼便將字據收好,一邊問道:“那我去何處尋你要這二十倍稅款?”
那人起身:“三日后,此時,此處,若你贏了,二十倍稅款自會悉數奉上,若你輸了,那十倍也切莫忘記送到縣衙?!?br/>
“我怎么相信你,你若是跑了不認賬呢?”杜澈追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問及。
只見那人提唇一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只要杜公子不賴賬便好。”
另一邊,陸璇命人幾番對羅玉金威逼利誘、甚至將他的家底都查了個遍,卻依舊毫無成效,一時間頭疼不已。
直到清培找上門來:“聽聞大人近日在追查的羅家,可是上回在望春樓那位?”
陸璇點頭,她此時滿腦子都是允諾百姓的三日期限,若三日后還是如此,她恐怕就要成為陸氏的不肖子孫了。
陸璇正頭疼著,清培倒是想起什么:“清培有一事不知對大人查案可有幫助?!?br/>
聞言,陸璇瞬間打起精神:“何事,快說來聽聽?!?br/>
清培這才開口:“先前羅家派人前來為我贖身之時我曾偶然聽媽媽提起過,那羅玉金是否還有位名叫玉嬌的姐姐?”
陸璇點頭:“的確如此,她姐姐還是兵部尚書的正妻呢,也正因如此,羅玉金才敢如此公然與官府作對?!?br/>
說起來陸璇便又談起氣,這些狗仗人勢的敗類最是讓人心煩。
可清培聞言卻嫣然一笑:“若是照大人這般說辭,那清培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便有幾分用處了?!?br/>
“你且說說。”陸璇如此手足無措,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聽一句算一句。
可清培所言卻是救命良藥:“清培先前好奇羅玉金堂堂富貴人家怎么愿意要我這青嘍女子,后來才聽媽媽談及,羅家那位長女也并非良人?!?br/>
陸璇詫異:“此話怎講?”
“那羅玉嬌雖是兵部尚書之妻,卻生性放浪,據媽媽所言,她早已在盛京有了情復,大人派人一查便知?!鼻迮嗳缡钦f。
陸璇這才想到應對之策:“若能查到此人,引得兵部尚書與羅家決裂,羅玉金不就沒了靠山,只能乖乖聽話納稅了嗎?”
清培點頭:“正是此意,此法雖為下下之策,不過想來或許可解大人燃眉之急,還望大人不會覺得清培多事。”
陸璇哪里會這樣想?自打在望春樓初識清培之日起,清培便屢屢幫助她梳理案情、功不可沒,此番無異于救了她身家性命,她感激還來不及呢。
陸璇方才還為此事愁眉不展,此時已霎然綻開笑顏:“清培真不愧是陸某的知己,此事若能順利解決,你功不可沒啊!”
興奮之下,陸璇不免有些口無遮攔,清培卻不在意是否居功,她在意的,自始至終不過是那一聲“知己”罷了。
見清培神色異常,陸璇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言似有不妥,連忙佯裝生疏起來:“此事陸某感激不盡,來日若順利解決,必然重金答謝?!?br/>
陸璇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錢于清培而言根本就是浮云幻象,此言一出,清培難得的喜悅又轉瞬成空。
沉默片刻,清培這才開口:“清培只能盡綿薄之力,若大人無旁的話可說,清培便先行告退,不打攪大人處理公務了?!?br/>
語罷,見陸璇當真無話可說,清培心中黯然失色,隨即轉身落寞離去。
陸璇心中雖頗有幾分愧疚,可眼下大局為重,她也只能暫且擱下此事,隨即召來衙役徹查羅玉嬌情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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