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廳,下午周末的人潮涌入眼中,暖洋洋的光線直射在男生臉上。
沈?qū)庌D過身,平靜地問:“謝先生,你要去公司么?”
“不,這周休息。晚上展白要在他的私家莊園開圣誕趴,去么?”
沈?qū)幣d趣淡淡地問:
“有什么好玩的么?”
“有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可以在湖上坐船吃海鮮。”
生鮮海鮮對沈?qū)庍€是有吸引力的,他想了想,說:
“去。”
等到了地方,沈?qū)幉爬淠叵耄裁慈斯ず?什么坐船吃海鮮,你指的是坐在幾千萬的私人游艇上在近乎江河般的水上,享受著十來個專業(yè)廚師&服務生的服務,一邊看著對面草坪上的人玩高爾夫賽車滑板,或者看著湖里帆船競賽么?
沈?qū)幍搅说胤街?才知道展白這樣傻白甜的人,到底是怎么占據(jù)海城富n代圈的頂端地位的,主要還是兩個字:
有錢。
與他的私人莊園一比較,之前去的秦夫人家別墅都只能說普普通通了。
空闊的草坪停車場,豪車一眼望不到邊。展白還叫了其他朋友,見到沈?qū)幒笠荒槻豢蜌獾卣f:“沈?qū)帲阕约弘S便玩啊,要開船還是賽車你找教練就行,我這人多,要哪個傻逼惹了你,你直接報我名字,我招待其他朋友去了啊。”
沈?qū)帗]揮了小手。
沈?qū)幐x寅到了湖邊,就看到一艘巨大的白色游艇,游艇共有三層,粗看約有二三十米長,外部噴漆極為炫酷,在陽光和水波反射呈現(xiàn)凌冽姿態(tài),高冷不可褻瀆。這一點,和它的主人差不多。
船身上還有一個類似謝氏集團的標志,沈?qū)幍故侵肋@個,這是謝氏還沒發(fā)展到今天規(guī)模前,謝家最初做生意的商標,現(xiàn)在也算謝氏的代表符號了。
沈?qū)庌D過頭問:“這是你的船?”
“嗯。”
沈?qū)幰苫蟮溃骸澳阍趺床环旁诟劭冢俊?br/>
謝寅以一種帶著不明顯無辜的語氣說:“已經(jīng)放了兩艘了,沒地方放。”
主要是太占地方。
沈?qū)帲骸?.....”
好吧。
游艇內(nèi)部就是海上豪房,溫暖舒適,密不透風,生活用品也是一應俱全。
謝寅說道:“我出去見幾個朋友,你隨便玩,有事叫我。”
沈?qū)幘透驼拱讚]別一樣跟謝寅拜了。
沈?qū)帉浑H毫無興趣,但出于男性本身對速度的盲目追求,他還是忍受不住誘惑地下了船,跑去賽車場玩。謝寅臨走的時候給他衣服上別了一個徽章,就仿佛是通行牌,讓沈?qū)幉还艿绞裁吹胤蕉加刑貏e照顧,這個點子倒是很不錯。
一個仿露天的透明玻璃臺中,男人和面前的人聊了幾句,他目光微微一移,眼神定在草坪上一個在教練指導下坐進駕駛位的年輕男生。
暖金色光線下,男生的身影就仿佛發(fā)著光。
“謝總,怎么了?”
“沒什么。”謝寅淡淡收回視線,微笑道:“您繼續(xù)。”
......
沈?qū)幫媪藘扇ε苘嚕驗楹ε滦奶^速,只能過過癮就下來了。別的項目不是人太多就是不適合他玩,轉了一圈,沈?qū)庍€是回去了。
謝寅的游艇沒人擅自上去,船艙隔音效果又很好,他躺著玩游戲,玩膩了就去外邊蹭燒烤和甜點吃,一下午時間飛快過去。到了晚上,這一整座山中城堡更是奢華,燈火比天上繁星還要密盛,歡笑聲和各式豪船豪車豪宅驅(qū)散冬日冰冷,從炭火中緩緩升騰的美食香氣忍不住讓沈?qū)幭氲搅恕熬瞥厝饬帧边@個詞。
謝寅早就已經(jīng)回來了,陪著沈?qū)幵谏嘲l(fā)上玩了一會游戲,沒過多久,就開餐了。他們兩人坐在船艙中央,船頭位置,有服務生源源不斷地將最新?lián)破鸬暮ur送上,三個廚師同時操作,還有專門負責擺盤的員工。
奢侈,太奢侈了。
謝寅才吃了不到一半,忽然起身說:
“去見個朋友。”
沈?qū)帒醒笱蟮負]揮爪子,反正有專人幫忙剝蟹殼,就不需要謝寅了。
他神情專注地坐在一排長桌椅上對付被剪碎了外殼的蟹肉,都沒注意到謝寅什么時候離開的,因為有電視不斷傳來的聲音,還有好幾個人在身邊走來走去,他甚至都無法感覺“孤單”這個詞。
又過了一會,他仿佛聽到敲門聲,但并沒有在意,直到一位服務生走向船頭,回來畢恭畢敬地說:
“先生,有客人到了,是否請他們進來?”
沈?qū)幷卣酒饋恚叩酱撻T口,他驚訝地張開嘴:
“你們?”
站在門外的,赫然是一周多不見的李昌雅和陳蒼南,還有之前在秦夫人那見過的幾個畫家。
陳蒼南笑呵呵道:“這地方真不錯。”
沈?qū)帲骸澳銈冊趺磥砹耍俊?br/>
“當然是有人邀請的,否則我們怎么過的來。”
陳蒼南向他眨了眨眼睛,道:“我可是從北京被邀請來的,坐的專機,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李昌雅冷冷道:“我還是從國外飛過來的呢。”
“那我們沒有,我們就是在別的城市,哈哈,反正有人負責安排行程,大家一起過一個圣誕節(jié)也挺不錯的。”
陳蒼南笑道:“有人一擲千金啊。”
這幾位是沈?qū)庪y得的在這個世界真心想要認識的人,雖然還不到朋友的程度,但作為畫家他們有共同的語言,也能夠彼此理解,是能讓他暢所欲言的人。
幾個人一邊走進一邊夸張地喊:“這里面真大啊,第一手新鮮加工的海鮮,有福了。”
李昌雅不爽地說:“怎么來了這么多人。”
“放心,夠你吃的......”
......
百米開外,另一艘巨大游艇上,展白從幾個朋友那吹噓回來,坐下攬住身旁謝寅的脖子,喊:“哥,來,哥,我們喝酒!”
謝寅一手把他酒氣直沖的嘴擰了過去,搖搖頭,往嘴里倒了杯烏龍茶。
......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沈?qū)幉艔纳硇姆潘傻陌裁咧行褋怼?br/>
他昨天晚上聊得太嗨,聊著聊著就直接睡著了,也幸虧里面什么都有,好幾個男人躺了一地也沒事。
有人比如李昌雅就半夜直接飛回去了,還有人睡著,有的人也起床溜達去覓食了。沈?qū)幋蜷_船艙門時被凍了一下,忍不住裹在身上的大棉襖,走出游艇。
偌大草坪此時終于恢復了寧靜,玩了一宿的男人女人這時候還在美夢當中,只有意志力比較強,比如謝寅這樣的人,這個點還一邊散步一邊掛著藍牙耳機,嘴唇微微動著,似乎正在和耳機那頭的人下達什么命令。
沈?qū)幙吹街x寅的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地在外面套一件大衣。可能上午八點半的空氣實在太冷了,他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羽絨服,顏色也不是黑色或者棕色灰色系,而是一種藍色系,領口部位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有幾分說不出的溫柔。
他看到沈?qū)幒笠餐A艘凰玻俅芜~步向他走去,慢悠悠走到面前。
“吃過早飯了么?”
“還沒有。”
“那一起去么?”
“好啊。”
靠近別墅的時候,慢慢地能見到人了,沈?qū)帍膬蓚€穿著清涼的男人身旁走過,說道:
“昨晚過的還算開心,謝謝先生給了我一個快樂的圣誕節(jié)。”
謝寅點點頭道:“你喜歡就好。”
因為大家起床時間不一致,可以后叫也可以吃自助餐,沈?qū)庪S便拿了點熱乎乎的食物,一邊剝雞蛋殼一邊問:
“今天還有什么安排么?”
“今天送有事的幾位回去,上午大家再玩會,下午我會去一個朋友家里做會客,要一起去么?”
沈?qū)幭肓讼耄?br/>
“有什么好玩的么?”
謝寅在烤吐司上涂抹著色澤誘人的蜂蜜,說道:“那里有一個跑馬場,你可能會喜歡。”
......
沈?qū)幑缓芟矚g這么馬場,他對于自由的空氣一向喜歡,更何況這里還有更加自由的馬匹,毛發(fā)油光發(fā)亮,臀肉結實可靠,矯健的前腿和茁壯的后腿讓沈?qū)幰欢瘸撩栽谶@種神奇的生物下。
他一瞬間忘記了所有不快,目光循著馬廄前安然休憩著的馬匹一匹匹看過去,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在碰觸到那匹馬黝黑的瞳孔時,就好像有一道寒光從他身上閃過,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他的身邊跟著一個馬場負責人,負責馴馬的師傅微笑著道:“她叫藤光,是這里最乖的孩子。”
沈?qū)幧斐鍪郑趲煾档膸椭聯(lián)崦牟弊樱终凭徛嘏鲇|它的臉頰。
“他看起來真帥氣。”
是這里最英俊,最帥氣,也最和他眼緣的馬。
師傅笑道:“那當然了,她可是這里的王,不過她非常的溫順,從來不會傷害人。”
沈?qū)幪岢稣埱螅骸拔铱梢则T一騎他么?”
“當然可以了,不過你還需要一點幫助。”
師傅所說的幫助不只是馴馬,還有馬術服裝。他提出請求后,很快有人拿了衣服過來,尺寸合得就仿佛為他量身定做,沈?qū)幷硪路臅r候,看到領口內(nèi)部繡著一個“S”的英文字符。
“......”
這一套騎士服實在太襯他了,就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比它更好的服裝了。陽光下,他身著白色襯衫,黑色外套,長靴蓋過膝蓋,牛皮柔軟細膩。
沈?qū)幵隈R術師傅的幫助下戴好帽子,慢悠悠地先牽著馬一邊溜達一邊聽師傅講解。
遠處高臺上正有人低笑著,臉龐反射出淡金色光芒,烏黑的短發(fā)閃閃發(fā)亮。沈?qū)巸A聽著師傅的指導,目光順著陽光遠遠地望過去,看到高臺上的兩個人。他們仿佛只是隨心站著,但所有人都圍繞著他們,隨時準備接收他們的命令。
沈?qū)幨栈匾暰€,專注在自己今天的朋友上。
高臺上。
男人微笑著說:“難得你想到我的地方來,你怎么不去自己的馬場?”
謝寅低聲著說:“嗯,需要一些特殊原因。”
“什么特殊原因?”
“能把人騙過來的原因。”
“......”
......
沈?qū)幗?jīng)過半下午的指導,終于脫離教練自己在馬背上慢慢走著,身旁跑道一匹通體純黑的駿馬忽然飛奔而來,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強大氣勢沖向前方。馬背上男人英姿勃發(fā),意氣飛揚,那種肆意姿態(tài),就仿佛故意來和只能慢慢走的沈?qū)幾鰧Ρ取?br/>
“......”
他是來特意氣他的么?
沈?qū)幍皖^撫摸著棗紅馬的脖子,輕聲道:“乖,我們不跟他學,我們還是孩子。”
藤光溫順地蹭著他的手。
......
太可愛了!
......
謝寅可能是嘲諷完了他,自覺舒心了,騎著馬慢慢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凝視了一人一馬一會,從馬背上下來。
很快有人將馬牽走。
“這匹馬很帥氣。”
“是帥啊。”
“只可惜,她馬上就要被賣掉了。”
“......”
沈?qū)幤届o著一張臉,扭頭看向謝寅。
謝寅沒有看他的眼睛,只是瞧著藤光,仿佛真心為她可惜般地說:“有人看中了她,非常不巧。”
“......沒什么不巧的,這也是她的歸宿,或許她會得到一個很好的主人。”
是的,他已經(jīng)知道她是一匹母馬了,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的英俊帥氣。
然而謝寅就是不想他好過:“很不巧,買她的人是個賭徒,經(jīng)常賭馬賺錢,她更可能被用來當作賭博工具,直到她失去價值。”
“......謝先生,你到底想說什么?”
謝寅目光平和地看向他,語氣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要跟我做一個交易嗎?”
“......你不妨說說看。”
語氣中的溫柔更濃重了些:
“我買下她,送給你,你跟我和好。”
沈?qū)幘瓦@么怔怔地看著他,過了會終于失笑,他邊笑邊搖頭,真心感嘆:
“謝先生,你可真是一個商業(yè)鬼才。”
這話對謝寅毫無作用,他濃密的眼睫在下午四點多的殘陽下猶如鍍著一層金箔,眨眼間像金蝶翻飛。
他說道:“所以呢,要和我做這筆生意么?”
沈?qū)幬丝跉猓焖俚匕阎x寅牽起的一根韁繩搶了回來。
“成交!”
......
......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麗姨已經(jīng)回來了,她像往常一樣在廚房忙活,看到兩位主人回來才高興地迎出來。
“先生們回來了啊。”
她大概是認為他們在圣誕節(jié)出去約會了,現(xiàn)在才回來。雖然過程和她想的一樣,但是總覺得哪里不對。
沈?qū)幫媪藘商欤悬c累了,他現(xiàn)在渾身酸痛,每一寸肉都在抗議他的超額運動。
“麗姨,我上去泡個澡,待會下來吃飯啊。”
“好嘞。”
沈?qū)幟摰粢路蛇M他的大浴缸里,隨著溫柔水流不斷沖刷疲憊的肌肉,他舒服地長吁了口氣。不過,自從上回謝寅警告過他,他就注意不要在浴缸里犯困,就算是現(xiàn)在,也不會讓自己睡著。
他泡了十來分鐘澡,才起身擦干,換上一套舒適的居家服下樓。
才走下樓,他就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看到謝寅在廚房里。
不是接水,不是拿碗,不是為了和麗姨交待什么,他就是單純地在廚房里,做在廚房里的人會做的事——幫忙做飯。
沈?qū)帲海浚浚浚浚?br/>
他忍不住走上前問:“謝先生,你在干嘛。”
謝寅一臉坦然地說:“如你所見,我正在學習做飯,不,做菜。”
因為做飯只要淘米加水,按開關就行,他會了。
然而這個理所當然的回答反而讓沈?qū)幐苫罅恕?br/>
“為什么?”他追問道。
謝寅平靜地看著他。
大多數(shù)時候,謝寅都是不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的,或許是他覺得對一個一切受他所控的人隱藏內(nèi)心毫無意義,或許是他厭倦了在商界的勾心斗角,總之他基本是不對沈?qū)庪[藏真實感情的,這也使得沈?qū)帋缀跄芩查g理解他的想法。
就比如此刻,他應該是想說——
“為了哄你開心。”他輕聲的說。
“......”
沈?qū)幷乜粗难劬Γ毯螅K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抱歉,抱歉,但是——”
“但是謝先生,一般人不會把自己的目的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一般來說,他們會用更加誘惑人,更加地使自己無辜且真摯,更讓人感動的語句粉飾自己。”
而不是像他這樣,不經(jīng)一切修飾,從行為到目的,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謝寅眉宇動了動,露出一個無辜表情,就好像在說“那你想讓我說么”?
他走出廚房,在麗姨忍不住八卦和奇異的笑容下說道:
“我說了你也不會信。”
“我覺得我應該對你公平一點,跟你做交易是真的,想哄你也是真的。之前的交易做成功了,那我現(xiàn)在哄你成功了么?”
沈?qū)幮牟辉谘傻乜戳搜勰_上的鞋子,心說你這會兒倒是跟我講“公平”了啊,人生第一次啊。
他抬頭道:“或許有一點點,但是不好說。”
謝寅頗感興趣地詢問道:“哪方面不好說?”
“就是,我知道謝先生是什么樣的人了,也知道謝先生對我并沒有惡意。只不過......”
他老實說道:
“還是會有點不爽。”這種不爽他無法用理智去控制。
謝寅沉吟了一會,說道:“那,如果我買幾幅你喜歡的大師的作品,都掛在你房間的墻上,讓你每天早上醒來第一眼,晚上睡覺前都能看到,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沈?qū)帥]有經(jīng)過第二秒思考,在問號落下時就斬釘截鐵地說:
“會!”
謝寅矜持地點點頭:
“了解了。”
“等一等——”謝寅即將轉身,沈?qū)幪崆耙徊浇凶×怂?br/>
“什么事?”他眼神平靜且溫和地看著面前男生。
沈?qū)幍哪X中閃過繡在襯衫領口的英文字母:
“謝先生,那兩套騎士服是你早就準備好的吧?”
謝寅:“是。”
“然后其實你本來就打算帶我去騎馬的吧?”
謝寅沒有否認:“是。”
沈?qū)巵砹伺d致:“那你會送我屬于我的馬么?”
“我不能確認。”謝寅道:
“你可以在我的馬場跑馬,但我不確認是否會送你馬,因為你看起來還沒有足夠的精力養(yǎng)一匹馬。”
沈?qū)廃c點頭:“我知道了,我允許謝先生來哄我開心。”
謝寅也了解般點了點頭,轉過身,繼續(xù)往廚房走去。不多時,廚房就響起陶瓷碗掉在地上的聲音。
麗姨:“謝先生——你別動!”
沈?qū)帗u了搖頭,轉身往客廳走去。
......
幾天之后,沈?qū)幍姆块g里多了好幾幅畫。
然后,他們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