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習(xí)習(xí),卷起窗口白紗,也拂過陽臺上男人柔軟的黑色發(fā)絲。
“......對,38.5℃,還有意識,吃過藥了。”
“他自己選的藥,沒有問題。接下來還是保持身體干凈和物理降溫就行了是么?”
“......”
“不用了。”他回答電話那頭的人:“你不用過來了。”
謝寅掛斷電話,才拉開玻璃門看向屋里的人。沈?qū)師妹悦院模瑴喩戆l(fā)燙沒有力氣,謝寅給他換了衣服,抱他到床上休息。他迅速地把自己卷入被子里,過了一會又開始踢被子,哼哧哼哧地喘氣,難過地發(fā)出小動物般的囈語。
謝寅回憶著上次麗姨照顧他的情景,接了溫水放在邊上,從冰箱里拿出冰塊,裹在干凈的布里放在他額頭,四肢。
沈?qū)幒懿慌浜希稚夏弥粔K冰塊迷迷糊糊地往身上擦,冰塊接觸滾燙的皮膚化作液體,順著他的上半身流下來。謝寅怕他凍傷皮膚,干脆把冰塊撤了下來,倒了杯水給他:
“喝水。”
沈?qū)幈灰浑p手扶著仰起燒腫的喉嚨,他難受地皺眉:
“我,我想吐。”
謝寅臉色一變,瞬間放手。
沈?qū)幍乖诖策吘墸瑢χ餐庾鲊I吐狀。謝寅嫌棄以及拋棄的姿態(tài)都做好了,結(jié)果沈?qū)幹皇歉蓢I了幾下,很快又痛苦地倒回了床上。
“難受,嗚,難受。”
他一拳頭錘在枕頭上,兩只腳胡亂地蹬著,把謝寅好不容易重新給他蓋上的被子又踢了下去。謝寅額頭青筋直爆,深呼吸了兩次才忍下把床上的人扔出門外的沖動。
“不要動,退燒就好了。”
謝寅雖然很嫌棄他,但也怕他真的燒壞了,只能重新上陣,壓制住他的手腳,用冰塊降溫。
沈?qū)庪m然迷迷糊糊,卻沒上次燒得厲害,還能勉強保持清醒,他半睜著腫脹的眼睛,眼中無神,虛弱地說:
“抱歉哦,我的身體太差了。”
原來你知道。
謝寅眼角爆出幾個隱約的十字,不想跟病人計較。他深吸了口氣,緩緩?fù)鲁觯ひ舻统恋卣f:
“算了,你睡吧。你盡快睡覺,盡快退燒,明天醒來就好了。”
沈?qū)幑郧傻攸c頭,眼皮子無力地闔上,滿臉虛弱的潮紅,歪著腦袋靠在謝寅手臂上睡了過去。
然而事與愿違,這一晚,沈?qū)幍牟》捶磸?fù)復(fù)了好幾次,他一會睡著喊熱,一會醒來了要喝水,喝的水多了要上廁所,回來之后又睡不著了,這來來回回的折騰讓謝寅都開始懷疑人生。
我今晚不是在主宅吃飯的么?不是一家人開開心心團聚的么?為什么要回來?
我為什么要回來?
沈?qū)幍谌胃蓢I的時候,終于發(fā)表了一個具有重要意義的講話:
“我覺得,我可能是餓的。”
他說:“從中午起,我就只喝了一杯牛奶。”
謝寅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沈?qū)帲肷魏笏鹕硐聵牵_步聲緩緩地在樓梯口消失。沈?qū)幤鋵嵰呀?jīng)不怎么燒了,就是熱,加餓。他怕他炸了廚房,為了消防員來救人的時候能方便點,他勉強打起精神下樓。
出乎意料的是,廚房里謝大總裁一手挽著袖子,另一只手伸進(jìn)水槽里,在刷刷的水聲下洗菜。麗姨做飯都是買的當(dāng)天的菜,家里只有干面條,雞蛋和沒用完的青菜,食材足夠作一碗面。謝大總裁竟然還懂得用火,往左邊一打,就點著了。
火焰滋滋地跳動著,水漸漸沸騰了起來,噗噗的聲音讓人暈暈欲睡。沈?qū)幾诳蛷d里,盯著廚房那盞溫暖的光芒又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起來。”
聲音略微加重:“起來,吃飯了。”
“嗯......”
男聲實在太吵了,沈?qū)幦嘀劬ψ饋恚狼胺帕艘煌朊妫鏃l蒸騰著熱氣,在幾根綠油油的青菜上方蓋著一個極其厚實的雞蛋,碗里還擱著一雙筷子,服務(wù)十分周到。
沈?qū)幱X得自己或許應(yīng)該感動,或者生出些他鄉(xiāng)異客般柔軟的情緒,但他實在是太餓了,大腦已經(jīng)無法分泌矯情所需激素了。
他快速往嘴里扒了一口面條......
青年鼓著臉頰嘟著嘴突然靜默了,這一刻的鏡頭猶如電影被按下了暫停鍵,數(shù)秒后他才慢騰騰地把嘴里的面條吞下去,平靜地放下筷子,說道:
“謝先生,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如果我有罪,可以讓法律來制裁我。虐待一個病人并不符合人道主義。”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背影祥和,步履堅定。過了一會,廚房里就發(fā)出刷刷刷的刷鍋聲和快速沖水的響聲,緊接著,火苗躥了起來。
謝寅一瞬間陷入了自我懷疑,他的臉龐在客廳淺金色的光芒下,猶如一片無波無浪的大海,沉寂中蘊含未知的危機,如果答案沒有讓他滿意,他的怒火將會湮滅一切生靈——
他就著沈?qū)幱眠^的同一雙筷子吃了一口蛋下面的面條。
兩秒后他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仰頭艱難地做了一個吞咽動作,無比迅速果斷地放下了筷子。
......
瑩白燈光下,沈?qū)幰豢谝豢诰徛爻灾肜锏拿鏃l。
他的動作很慢,表情呆然,讓人很難判定這個面到底好吃不好吃。坐在他面前花了十分鐘看他吃面的謝寅再一次對他今晚的決定產(chǎn)生了懷疑,這是他接任謝氏,或者更早之前,成年的時候就沒有過了的。
“吃完了么?”一會后,他終于問道。
沈?qū)幠灸镜攸c了點頭,他這碗面已經(jīng)做的非常清淡了,但對還在發(fā)炎的喉嚨依然是巨大的壓力,他艱難地吞咽著,和著面喝了好幾口水。
“嗯,吃完了。”沈?qū)幠X袋發(fā)脹,恨不得立刻睡到明天早上,然后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好了。
他喉嚨喑啞,想必現(xiàn)在的聲音會很難聽:“多謝謝先生照顧了。”
謝寅冷冰冰道:“你沒事就好。”
然而命運似乎就是要跟他們作對,因為吃了面喝了水,沈?qū)幫黹g又要上廁所,但沈?qū)幊粤嗣嬷蟛还軟]好轉(zhuǎn),反而燒得更重了,整個人滾燙滾燙地腳尖踩不穩(wěn)地板。
謝寅只能半摟半抱地帶他去洗手間,結(jié)果過了會聽到里頭啪嗒一聲,他火速開門進(jìn)去。
燒成一只煮沸的蝦的青年軟趴趴跪倒在地上,膝蓋都磕紅了,張著唇滿眼迷蒙地看向他,一只手掌緩緩地伸出......
謝寅:“......”
謝大總裁頭疼欲裂,幫人干干凈凈洗了手,再把人“運”回床上。
這一夜,謝寅幾近絕望,直到他聽到一陣漸入安穩(wěn)的呼吸,看著床上青年切實入眠的臉,才終于松了口氣。
無盡的黑夜,總算是過去了。
——
第二天沈?qū)幮褋淼臅r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側(cè)臥在沙發(fā)上睡著的謝寅。初晨的光芒從半拉開窗簾的窗口投射而進(jìn),像一層靜謐的金粉灑在男人的側(cè)臉,讓他的容貌仿佛希臘神話里的太陽神。沈?qū)幵诖采习l(fā)了會呆,才下床慢吞吞地走過去。
人家是一場病要半條命,沈?qū)幨巧眢w疲勞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生病,病好后身體重新獲得力量,再慢慢地消耗,循環(huán)往復(fù),直至最終沒有藍(lán)可以消耗為之。
高大的年輕男人身體在沙發(fā)上顯得有些滑稽,沈?qū)幧焓殖蛩寡系拿海植艅偵斐觯紫碌哪腥司捅犻_了眼睛。
這個場景......
沈?qū)幩妓髁讼拢话氵@種情況男女主感情會上升,但他們都是男性,這還是本虐受文,為了不讓BOSS誤會自己對他有想法而產(chǎn)生些斬斷情緣的念頭,還是證明下清白的好。
沈?qū)幠笾簝蛇叄昧Φ負(fù)]了揮,然后輕輕放下,直起身子。
看,就是這樣!
謝寅:“……”
謝寅慢慢地坐起來,他的身體深處發(fā)出一整夜睡在沙發(fā)的控訴。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起身朝洗手間走去。沈?qū)幵谒砗笊炝藗€懶腰,拉開陽臺的玻璃門,盡情地呼吸早晨的空氣。
“嗚,富豪區(qū)果然不一樣,連空氣質(zhì)量都不一樣。”
沈?qū)幒喍痰刈隽艘惶捉∩聿伲咛咛ぬげ戎闲叩较词珠g門口敲了敲門。
“老板,吃早餐么?”
洗手間門從里面被打開,謝寅沖了個澡,他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半敞的領(lǐng)口露出胸部大片肌肉,鼓鼓掌掌,充滿男性力量。
沈?qū)幒椭x寅,一個坦然一個淡定,謝寅道:“你做?”
“當(dāng)然了。”沈?qū)幣d致還算不錯地說:
“要報答老板的嘛。”
作者有話要說:出現(xiàn)了,消耗生命的回藍(lán)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