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城回來的那天晚上,蘇鶯被蘇宏遠接回家后就進了房間洗澡。</br> 等她洗完澡出來,打算倒杯水喝然后就去睡覺的時候,發現父親還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甚至在抽平常都不碰的煙。</br> 蘇鶯站在那兒,有些怔愣。</br> 她望著父親,這才發覺父親和辛姨一樣,不知道何時滿頭白發,而且還瘦了一大圈。</br> 她也不知道父親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br> 她心里酸澀,肯定是自己前段時間的病情讓父親擔心,才把他累成這般。</br> 蘇宏遠看到蘇鶯,立刻就掐滅了煙,把半支煙扔進了煙灰缸。</br> “怎么還不去睡?”蘇宏遠嗓音溫和地問蘇鶯。</br> 蘇鶯這才抬腳走過來,她倒了杯水,在蘇宏遠的身旁坐下來,回道:“喝點水。”</br> 蘇宏遠望著女兒的模樣,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br> 這段時間來,他就沒有見蘇鶯有多開心過,似乎自從那件事發生后,她的情感就淡薄了許多,不知道等時間長了,會不會好一點。</br> 父女倆沉默了片刻,蘇宏遠問蘇鶯:“鶯鶯你打算……”</br> 蘇鶯扭頭,看向他。</br> 蘇宏遠頓了頓,才又問出口:“你對他,是什么意思?”</br> “是打算和他重歸于好,還是……”</br> 蘇鶯的眼眸緩慢地眨了下,她平靜地說:“不知道。”</br> “暫時不想去想這件事。”</br> 蘇宏遠憂心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和之前那樣強硬地命令蘇鶯就是不準和單羲衍來往,只是道:“看你自己吧,爸爸不管了。”</br> 也許這就是命,他們兩個人兜兜轉轉,最后還是會有牽連。</br> 既然人為阻止不了,何必再去強行幫他們劃清界限。</br> 之后要怎么發展,是他們自己的事。</br> .</br> 接下來的幾天,蘇鶯一直都在和穆棉一起準備畢業論文和畢業答辯。</br> 秦城來學校找過她一次。</br> 六月份的天氣炎熱,太陽照在頭頂,讓人渾身燥熱。</br> 蘇鶯和穆棉在圖書館出來后正打算去學校的餐廳吃午飯,忽然就聽到一聲喇叭聲,兩個人回頭,看到停在路邊的藍色跑車里下來一個人。</br> 男人穿著精致的西褲和白襯衫,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在看向蘇鶯的時候眼中含著笑。</br> 是蘇鶯很熟悉的漫不經心的笑容。</br> 穆棉還沒說話識趣地要走,蘇鶯率先對她說:“棉棉你等我一下。”</br> 說完她就朝秦城走去。</br> “找我什么事?”蘇鶯淡淡笑著問秦城。</br> 秦城似是輕嘆了聲,說:“來看看你過得怎么樣。”</br> “還好。”</br> 他的眼眸直直地凝視著她,女孩仿佛在經歷過那場事后就變得淡然很多,曾經籠罩在她身上的那層活潑開朗的光已經消失了,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找回那個肆意張揚的蘇鶯來。</br> “過幾天D站的那個畢業晚會,你真的不參加了嗎?”秦城問道。</br> 畢業晚會的嘉賓名單是年后一早就確定好的,本來定的是五一假期回來后就陸陸續續地要進行彩排了,然而蘇鶯出了事,所以這段時間的彩排她根本沒去過,而且在前段期間她病情好轉后還退出了畢業晚會。</br> 蘇鶯抿著嘴牽出一絲笑,點了點頭,“不參加了。”</br> “這段時間事情有點多,應付不過來。抱歉。”</br> “沒事。”秦城說:“我就是問問,尊重你的決定。”</br> “那沒其他事……我就走了,”蘇鶯略有歉意,“我舍友還在等我。”</br> 秦城點了點頭,“好。”</br> 蘇鶯對他微微一笑,然后就轉身,在朝穆棉走去的前一刻又回過頭來,對秦城說:“以后這種小事不用特意跑一趟來找我的。”</br> “讓林若知道了不好,雖然你們只是父母之言,但畢竟她是你女朋友,也是我朋友。”</br> 秦城站在原地,看著蘇鶯和她舍友離開,倚靠住車門沉了沉氣。</br> 蘇鶯好像,越走越遠了。</br> 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br> .</br> 單羲衍醒過來后就想找蘇鶯,但是他行動受限,還需要在病床上躺著修養,只能讓妹妹幫忙聯系蘇鶯。</br> 他記得蘇鶯在他昏迷時說的話,她要解釋,他給。</br> 單曦微讓他先好好休息,可她不幫他聯系,單羲衍就不配合治療,單曦微沒有辦法,只能用自己的手機給蘇鶯打了電話。</br> 蘇鶯接通,喊了聲微微。</br> 單曦微問她:“鶯鶯你這幾天怎么樣?”</br> 蘇鶯和回答別人一樣回答單曦微:“還好。”</br> 然后又笑著說:“你不用擔心我。”</br> 單曦微輕應了聲,然后有點小心翼翼地對蘇鶯說:“鶯鶯,我哥他醒了,也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了。”</br> 蘇鶯在那邊沉默了下,然后才話語平靜地說:“啊,那挺好的。”</br> 單曦微抿抿唇,在哥哥的眼神緊盯下繼續說:“他想和你說句話可以嗎?”</br> 蘇鶯心平氣和地婉拒:“不用了,他脫離了危險就好。”</br> 單曦微沖單羲衍輕蹙眉搖了搖頭,可還是在幫他爭取機會:“鶯鶯,我哥有話想和你說,你那天在重癥監護室對他說的話他都聽到了,所以想……向你解釋……”</br> 蘇鶯仿佛深深吐出一口氣來,“我那樣說,只是想刺激他,至于解釋,不重要了。”</br> “微微,我要去找導師進行組內答辯檢查了,先掛了。”</br> 單曦微拿著被掛掉通話的手機,對躺在病床上的單羲衍說:“鶯鶯說解釋已經不重要了,她去找導師進行組內答辯了。”</br> 單羲衍偏過頭,望向窗外,沉默著一言不發。</br> 她果然還是不肯原諒他。</br> 在旁邊削蘋果的辛素嫻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會兒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對單羲衍淡淡道:“你要是想解釋,就盡快好起來,親自到她面前去解釋。”</br> “打電話算什么解釋。”</br> 單羲衍轉頭看向辛素嫻,問:“媽,我什么時候能辦理轉院?”</br> “過個一兩周吧,”辛素嫻把蘋果削成一塊一塊的放在盤子里,繼續道:“到時候得給你做全身檢查,主治醫生確認恢復的好,沒什么危險性,就可以轉回帝都的醫院住院休養。”</br> 單羲衍抿了抿唇。</br> 他要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傷好出院,去見她。</br> 又過了幾天,單羲衍實在忍不下去,背對著母親和妹妹偷偷拿手機給蘇鶯發消息。</br> 雖然右手骨折打了鋼板鋼釘,左手還是好的。</br> 能發出去,但是蘇鶯從沒給他回過一個字。</br> 電話和短信也是一樣的,電話不接,短信不回。</br> 但并沒有把他拉黑。</br> 單羲衍一邊慶幸她沒把自己的另一個號拉黑,一邊又怕她下一秒就把自己加入黑名單。</br> 也不敢多給她發消息。</br> 而在帝都的蘇鶯,已經畢業答辯完順利畢業了,接下來的幾天是拍畢業照和處理其他一些瑣碎的事情,在畢業典禮結束后他們這屆畢業生就可以離校了。</br> 離校的前幾天,蘇鶯簽了一份文件,是關于去山區短期支教的。</br> 穆棉知道她打算去山區支教,問她為什么要簽,蘇鶯淡淡地說:“想換個環境換種生活,就當暫時換心情了。”</br> 穆棉沒多說什么,只是囑咐蘇鶯到時候到了那邊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訴她。</br> 蘇鶯笑著點了點頭。</br> 單羲衍被準許轉院回帝都的當天,蘇鶯踏上了去山村支教的飛機。</br> 謝景臣也是當天才知道蘇鶯前幾日簽了那個文件,現在人已經坐飛機離開了帝都。</br> 單羲衍剛躺到帝都醫院的病床上,身上的疼痛還沒完全緩解,就被謝景臣告知,蘇鶯去山區了。</br> 男人愣了下,然后就給單曦微要了自己的手機,這次也不背著他們聯系蘇鶯了,他急忙打了蘇鶯的電話,依舊是沒人接聽的狀態。</br> 單羲衍給她發微信發短信,還是沒有被回復。</br> 單曦微這才注意到單羲衍和蘇鶯的聊天框里全都是他一個人給蘇鶯發的消息。</br> 她怔愣地看著單羲衍,“哥,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聯系鶯鶯?”</br> 單羲衍還未說話,單曦微又道:“鶯鶯換號碼了……”</br> “不過她只是說原來的號不常用,應該沒銷掉。”</br> “她有回過你嗎?”</br> 單羲衍:“……”怪不得她不回復他也沒有把他拉黑。</br> “新號多少?”男人憋屈地問。</br> “你等下,我找找。”單曦微翻開手機的聯系人,找到蘇鶯的另一個號碼,告訴了單羲衍。</br> 單羲衍立刻就保存了起來,還向她發送了微信好友申請。</br> 然而,對方卻遲遲沒有通過,導致他發送的好友申請過期了。</br> ……</br> 蘇鶯坐飛機到了云城后轉乘汽車繼續往山村里行駛,一路上不知道經過多少個隧道,又繞著盤山公路一圈一圈地轉,轉的蘇鶯頭暈惡心,忍不住想要嘔吐。</br> 從機場到山里的縣城,蘇鶯坐了四五個小時的汽車,因為到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只能在縣城的賓館住一晚,明早再出發去更偏僻的山村小學。</br> 這天晚上蘇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飯菜也吃不太習慣,沒什么胃口。</br> 這邊總是愛下雨,幾乎常年陰雨連綿,哪怕平常有陽光是晴天也要隨身帶雨傘,因為說不準下一刻會不會直接澆下傾盆大雨來。</br> 她一個人閉著眼躺在賓館的房間,聽著外面的雨點敲打著玻璃。</br> 和帝都的干燥完全不一樣,身下的褥子和身上的被子都有些潮,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br> 這樣的雨夜又讓她想起一個多月以前在海城的那個夜晚。</br> 她的腦海中總是忍不住閃過車飛速行駛過來的那一刻,他把她用盡全力推開,自己被車沖撞后渾身是血地趴在地上的場景。</br> 很奇怪,明明當時她喪失了感知,意識混亂,而且車禍就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她幾乎都沒有捕捉到,可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場景卻頻繁地涌入她的腦海中,從一開始的一輛車兩個人,到現在的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她都能夠很清晰地捕捉到。</br> 他在被撞倒后,滿臉是血地望著她,那種滿足安心的目光和神情,總是在她的腦子里揮之不去。</br> 那是單羲衍嗎?</br> 是他。</br> 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那是他。</br> 但,絕不是她認知中的那個單羲衍。</br> 他好像變了。</br> 她也變了。</br> 他們都在變。</br> .</br> 蘇鶯隔天一早就拉著行李箱去了山村里的小學。</br> 出了縣城后路途越來越不平坦,顛簸一路,終于到了山村里的小學。</br> 校長親自接待的她,和她一天到的還有另外一所學校的一男一女。</br> 他們是情侶,本來校長是想女老師住一間宿舍,男老師住一間宿舍,但知道對方兩個人是小情侶后,就問蘇鶯介不介意一個人住一個宿舍。</br> 蘇鶯笑了笑說不介意。</br> 就這樣,三位新來短期支教的老師就在學校里給老師準備的宿舍住下了。</br> 蘇鶯和另外一對情侶被校長帶著去班里介紹給孩子們認識,蘇鶯要教他們語文,聽說蘇鶯的特長是跳舞,校長還特意囑咐讓蘇鶯可以教孩子們跳舞。</br> 而且蘇鶯還要擔任三年級學生的臨時班主任。</br> 蘇鶯穿著牛仔褲和白襯衣,站在講臺上,看向臺下乖巧坐著的一群孩子,他們每個人的眼睛都很明亮,熠熠生輝地望著她。</br> 她對他們淺然笑了下,自我介紹說:“大家好,我叫蘇鶯,蘇是萬物復蘇的蘇,鶯是草長鶯飛的鶯。”</br> 她說著,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娟秀大氣的兩個字,蘇鶯。</br> 然后又回過頭來,繼續說:“我來自帝都,畢業于清大,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將擔任你們的班主任,并教你們語文。如果你們想學舞蹈的話,可以找我,我親自教你們。”</br> ……</br> 之后的好幾天,蘇鶯都會面對這些小孩子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br> “蘇老師,帝都的長城很長嗎?”</br> “對呀,很長。”</br> “老師,你看過大海嗎?大海真的很藍嗎?”</br> “對,很藍,還很遼闊。”</br> “蘇老師,坐飛機是什么感受啊?”</br> “嗯……第一次多少會感到新奇吧,習慣了就沒什么感覺了。”</br> “那你坐過多少次飛機啊?”</br> “好多次。”</br> “哇……我也想有一天坐飛機,不,我想去開飛機!”</br> ……</br> 蘇鶯到了這里,近距離地接觸了這群被大山養大的孩子,才意識到在他們的眼中,大山外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們好奇,也想出去,所以才會在城里孩子們放暑假的時節,格外珍惜能夠被城里來的老師教授知識。</br> 在這里的每一天,蘇鶯不是在給他們講課,就是在教他們跳舞,或許就這樣和這樣一群孩子坐在一起,休息休息,聊聊天。</br> 手機幾乎全天都處在沒信號的狀態中,偶爾信號好一點,能收到來自親朋好友的消息,給家人和朋友回消息能不能成功也要看信號給不給面子。</br> 更不要說試圖用這種信號上網。</br> 蘇鶯幾乎就沒有打開過網頁,因為打開了也加載不出來。</br> 脫離了網絡,可她卻并沒有覺得生活無聊枯燥,反而很充實。</br> 每天的生物鐘固定,上課,下課,吃飯,睡覺,每一件事都做的井井有條。</br> 而且心確實靜了下來。</br> .</br> 單羲衍給蘇鶯發的添加好友請求,一次次過期,他一次次重新添加,不厭其煩。</br> 終于有一天,他收到了對方的回應。</br> 蘇鶯并沒有同意他好友的申請,只是在回復框里回了他一句:“消停點。”</br> 單羲衍聽話了,消停了,也不敢再一遍遍地加她。</br> 可他確并沒有什么都不做。</br> 單羲衍在醫院休養了好些日子,從五月份出事,到七月下旬,將近三個月,他都沒能離開醫院。</br> 而這兩個多月里,除了蘇鶯在重癥監護室看過他一次,后來她再也沒來過,也沒和他聯系過。</br> 就連他想聯系她,她都不想讓他聯系。</br> 她所有的消息,單羲衍都是從妹妹嘴里聽來的。</br> 蘇鶯還拍了張照片,據說發了好多次才發到朋友圈,單曦微見他可憐,就把照片發給了他。</br> 單羲衍就抱著手機對著那張照片翻來覆去的看。</br>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著特別簡單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白色的板鞋。</br> 她的頭發已經長長及腰,被她梳成了干凈利落的高馬尾。</br> 女孩子站在晴朗的天空下,右眼下方的那顆淚痣被陽光照的閃閃發亮。</br> 她在對鏡頭笑。</br> 讓他好像看到了從前最愛笑的蘇鶯。</br> 單羲衍出了院后就處理了一些公司里最緊要的公事,之前由于他出事而擱置下來的開發直播平臺的項目也重新啟動進行。</br> 然后,這個右手手臂骨折還沒好的男人就再也坐不住,帶著一卡車送給山區孩子們的書本和文學用品甚至毛絨玩具,去了蘇鶯在的那個山區。</br> 單羲衍先是坐飛機到了云城,然后再跟著裝箱的卡車一路往山區小學前行。</br> 本來身體就是剛恢復,這下又鬧了個水土不服,還沒到學校前一晚就在路上被盤山公路繞的暈車,吐了兩三次。</br> 長達半天的路程,到學校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傍晚,也到了孩子們放學的時候。</br> 單羲衍從車上下來后就又忍不住找了個角落吐,校長關切地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在單羲衍再三說自己沒事后校長才去教室讓老師們帶著自己班的孩子們出來排好隊,說是有愛心人士給孩子們送東西來了。</br> 蘇鶯在見到單羲衍之前,完全沒想過來獻愛心幫助貧困山區孩子們的居然是他。</br> 她組織著自己班的孩子們排隊的時候,聽到路過的校長說了句:“我去看看那位先生還有沒有吐,這反應太大了……”</br> 蘇鶯也沒怎么在意,直到她把學生們都安排好,自己走到停在學校院子里的卡車的另一邊,才看到彎腰對著墻角正往塑料袋里嘔吐的男人很熟悉。</br> 他吐完后接過校長遞給他的水,漱了漱口,然后將塑料袋捆好扔進垃圾桶,正用紙巾擦著手,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這邊的她。</br> 單羲衍是來找她的,也知道她在這里。</br> 但真的見到了她,他卻有些不知道該作什么反應。</br> 女孩子的頭發長長了,長發及腰,和照片里一樣,她扎著干凈利落的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來。</br> 兩個人誰都沒有動,只是望著對方。</br> 過了片刻,有孩子大聲喊:“蘇老師!”</br> 蘇鶯這才轉了身繞過卡車,走向另一邊。</br> 單羲衍在往這邊走的時候,聽到蘇鶯和小孩兒說話的聲音,她的嗓音還是那么清亮,帶著笑意和溫柔。</br> 之后有和單羲衍一起來的人員幫忙給孩子們分發書包、文具、書本以及玩偶玩具,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天色開始陰沉起來,校長怕一會兒下起雨來孩子們會淋在回家的路上,就加入了其中幫忙,想快點給大家發完,好讓這群孩子早點回家。</br> 蘇鶯和其他老師也陸陸續續地幫起忙來,單羲衍雖然有只手不太方便,但還是沒閑著。</br> 在他給一個小女孩書包的時候,小姑娘盯著他戴著護具的胳膊,問他:“叔叔,你的胳膊怎么啦?”</br> 單羲衍笑了笑,對她溫聲說:“不小心摔了一跤。”</br> “摔跤會摔骨折嗎?”</br> “叔叔摔得比較厲害。”他幫小女孩兒背好新書包,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說:“好了,去蘇老師那邊領玩具去吧。”</br> 小女孩說了句謝謝,就往旁邊小跑去,然后又突然生生停下腳步,扭頭對單羲衍說:“叔叔,我長大了當醫生,治你的傷。”</br> 然后對他鞠躬,特別誠懇道:“謝謝你送我們東西。”</br> 單羲衍望著這么單純可愛的孩子,說不出話來。</br> 好在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單羲衍帶來的東西全都分給了孩子們,一群群小孩兒背著鼓囊囊的新書包懷里抱著可愛的玩具玩偶往各自的家里跑去。</br> 一個小時后,雷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br> 而此時,卡車和其他幫單羲衍運送東西的工作人員已經離開,只有他還在這里。</br> 可是……</br> 校長為難地說:“沒有空余的房間了。”</br> 校長自己的房間還有一個身體不方便經常臥床的老公,其他的房間有其他老師,就只有蘇鶯的房間還有一個空床。</br> “但你們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也不太方便……”校長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br> “要不,我去和另一對情侶談談,看看能不能讓女孩子和蘇鶯一個房間,你去跟那個男生一起住一間房。”</br> 單羲衍說:“不用了校長,我有個地方避雨就行。”</br> “我可以去教室嗎?在教室坐著就成。”</br> “這……太委屈你了……”</br> “不委屈,沒事。”</br> 單羲衍去了一間教室,不偏不倚,正是蘇鶯教的那個班級。</br> 因為黑板的一個角落里寫著——班主任:蘇鶯。</br> 他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上,望著黑板上工整的板書,正在失神發呆,校長就敲了下門,走了進來,給他送了一盒飯菜。</br> 是晚飯。</br> 餓了一天都沒吃東西的單羲衍看到飯才發覺自己真的很餓,正要打開蓋子吃飯,在要拿筷子的前一刻,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右胳膊還戴著護具。</br> 本來已經可以摘掉護具了,但因為從帝都到這邊路途比較遠,家人和醫生都不太放心,就先讓他戴著,說到了這邊后再摘下來,甚至都幫他聯系好了醫生給他做繼續康復訓練。</br> 只不過他還沒去醫院,所以護具也就沒摘,而且戴著這個東西,也許能多給他在蘇鶯那里博一下同情,讓她心軟一點。</br> 可,他左手……只會用勺子。</br> .</br> 蘇鶯走到教室外面時,就透過窗戶看到單羲衍坐教室里,動作僵硬笨拙地想要用筷子去夾青菜。</br> 然而每次都還沒吃進嘴里青菜就又掉回了飯盒里。</br> 來回幾次,他一口菜都沒吃上。</br> 只能對著飯盒里的飯菜干瞪眼。</br> 蘇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