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這皇甫道友是不是有點怪?怎么總是在獻(xiàn)殷勤。”
“怪?”羽挽情面無表情道,“見怪不怪了,御龍京大太子喪期還這般如常玩鬧,看來掃霞城里也不是一股繩。”
“是啊,我也想不通他們怎么敢的,難道說太上侯壽歲已盡、御龍京局勢有變的傳聞是真的?”
“你也別事不關(guān)己,御龍京失去一個滅虛尊主,對洪爐界的大勢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成于思聽了之后,對羽挽情更加敬佩。
不愧是行云宗未來的宗主,格局就不一樣。
說話間,他們已跟著皇甫緒上了二樓,還沒等走上去,就聽見皇甫緒驚怒的聲音響起。
“這是我二叔皇甫錕的煉器鼎,怎么會在你手上?!”
眾人心里疑惑,走上去一看。
只見二樓窗邊的梨木椅上悠閑地坐著個清雋的人影。
在他手邊,有著一只巴掌大小的三足銅鼎,而他膝上,正臥著一頭正在朝他呲牙的雪白異獸。
“剛買來的。”障月隨意回了一聲,修長的手指試圖去戳九不象的肚皮,被它抱起來狠狠咬了一口。
店內(nèi)的筑基修士這會兒才上來,見狀道:“剛才與這位貴客同行的女伴說,是在蛟相府同錕二爺一個煉器師同僚那里買來的,呃……剛才那位女客呢?”
“她有急事先離開了。”障月慢慢地捋著九不象的軟毛,起身道,“既然銀貨兩訖,還請快點把石頭開了。”
“慢。”皇甫緒余光瞥見羽挽情上來了,攔在障月面前道,“皇甫錕乃是我二叔,他這兩日正在沖擊元嬰期,我正愁不知該選什么賀禮,不如你再把這煉器鼎轉(zhuǎn)賣于我,價錢好說。”
障月倒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絕,而是慢悠悠地從上至下打量了皇甫緒一遭,才說道:
“你不值。”
皇甫緒一陣錯愕:“你說什么?!”
“少主人、少主人。”看店的修士連忙打圓場,“一點小事,外客面前,沒必要起沖突,何況……”
何況,這是自家門店。
要砸,出去砸。
那邊羽挽情卻是皺著眉,臉上露出少許困惑。
她覺得眼前這位年輕修士很像一個人,回憶良久,實在想不起來,只覺得這位修士的氣質(zhì)神秘,而且……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不大順眼。
而那邊皇甫緒已經(jīng)不準(zhǔn)備善罷甘休了。
他伸手一抓,一張桌子被他凌空攝來,啪一聲拍在面前,“賭石街有賭石街的規(guī)矩,三局兩勝,敢不敢跟我賭石!輸了你奉上煉器鼎,你敢不敢?!”
障月沒有馬上答應(yīng),垂眸似乎在征求胳膊上趴著的雪白異獸的意見。
“你說呢?”
雪白異獸只得氣哼哼地嚶嚶了兩聲。
障月這才理會他:“那,你的彩頭?”
“小爺我富甲一方,你要是贏了,這間鋪子輸給你都可以!”
“我不要你這些外物。”障月打量了他片刻,道,“這樣吧,我贏了的話,你的本命劍——”
他回指了指了指手上的異獸。
“就喂給她。”
“……”
一直在悄咪咪看羽挽情的李忘情聞言,一下子彈坐起來,她本體被收進(jìn)了煉器鼎,所附身九不象的情況下也只能焦躁地拍打著尾巴。
【什么叫“喂給我”?】
【上回殺過人之后,你再也沒叫餓了,我覺得,這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不是嗎?】
李忘情一噎,無話可說。
而那邊,皇甫緒看了看這異獸,一時無法理解:“我的劍喂給這只牲口?也不怕崩了它的牙。”
“那你答應(yīng)嗎?”
“有什么不好答應(yīng)的,人要找死,我有什么辦法。”
障月靜靜地看著他:“很好。”
皇甫緒嗤笑一聲,雖是這么說,但他答應(yīng)的時候,總覺得怪怪的。
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一只虛無的大手從身體里捉去了一樣。
“規(guī)矩是這樣的,剛才你挑的不算,這里有一箱新貨,價格各不相同,你要自己買下三顆來,一一開出來比對價值,法寶、靈材皆按市價計,最后合計之下,價高者得。”
“這不太好吧。”旁邊看熱鬧的成于思看著推上來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难b著隕石的箱子,“斗財力,他一個散客如何比得過皇甫氏族。”
察覺到羽挽情的目光也不大贊同,皇甫緒補充道:“為免你說我欺負(fù)你們,你們?nèi)糈A,我挑出的隕石可以由你們帶走,我贏則分毫不取,只要煉器鼎。另外,無論價值高下,萬一開出三連彩,便算贏,如何?”
障月無所謂:“可以。”
而李忘情看皇甫緒的目光已經(jīng)像是在看死人一樣。
你為什么要挑戰(zhàn)一個用老婆餅來給萬物標(biāo)價的邪神。
此時,樓梯上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上來,李忘情一看,又是個熟人。
“緒兒,聽下面的人通報,你怎么不去招待行云宗,還在這里玩兒?”
“二叔。”皇甫緒一回頭,剛要解釋,忽然感知到老者修為,登時大喜,“恭喜二叔進(jìn)階元嬰修士!”
元嬰修士!
臥在障月胳膊上的李忘情微微一怔,轉(zhuǎn)念便知曉了這是那煉器師皇甫老者那天晚上從魏鶴容那里換得了元嬰丹的結(jié)果。
沒想到這么快。
“境界還未穩(wěn),同道的還有很多前輩。”
皇甫緒笑道:“煉器師進(jìn)階元嬰何等之難,試問天下又有幾個?二叔成為器宗也是指日可待了。”
皇甫老者哈哈一笑,先是和羽挽情等人寒暄了一聲,繼而注意到障月的存在,當(dāng)然也看到了他手上的煉器鼎。
“我的煉器鼎才剛賣給魏鶴容,怎會在你這里?你又是誰?”
皇甫緒連忙去跟他解釋了一番,這皇甫錕冷下臉來。
當(dāng)著羽挽情的面,他也不好發(fā)作,只能坐下來道:“既然是賭石玩樂,那老夫也出個彩頭。”
說著,他一拍乾坤囊,拿出一只黑檀木匣,當(dāng)眾打開后,一陣耀眼的七彩光芒閃爍而出。
正是萬年槐每年一落的金葉。
“三連彩畢竟太過難得,還得去賭石街公證,還得耗時兩日才能拿到。恰巧老夫手上就有一片,無論今日有沒有三連彩,你們誰贏了,就可以得到這片金葉。”
好!
皇甫緒心花怒放。
這一下天時地利人和皆占全了,一定要在羽挽情面前好生表現(xiàn)一番。
作為經(jīng)營賭石鋪的東家,他家所售的隕石都帶有暗記,外人不曉得個中區(qū)別,他卻是一眼即成。
雖然也不是全然確定,但十有八九是會出寶貝的。
“傳我的話,去把街尾總行的藏石取一箱出來。”他吩咐道。
店中修士一驚,得到皇甫錕點頭之后,立馬以最快速度飛了出去,片刻后,皇甫家這條街賭石總行派了兩個修士護(hù)送著一箱隕石前來。
將所藏的隕石一一擺在桌上,大約有幾十顆,大小、成色不一而足,全都沒有低于五千以下的。
“這一箱隕石產(chǎn)地、年份各不相同,上面有標(biāo)價,還請閣下量力而行。”
“我后選,你先挑。”皇甫緒故作姿態(tài)道。
成于思等人紛紛好奇地投來目光。
“這一桌子按市價來看,得有幾十萬靈石吧。”
“得開出來寶物才值,真正價值肯定沒這么多。”
“那肯定是價格越高的,越有可能出貨啊……”
障月抱著李忘情,繞著桌子看了兩眼,低頭無聲傳音。
“里面有一樣?xùn)|西值五百張老婆餅,你要嗎?”
李忘情擺了擺尾巴:“哪個?”
隨著障月的手一指,李忘情一眼看到了上面的標(biāo)價:一萬四千靈石。
那還好,可以賭一把。
然而障月又接著道:“不止,它是一樣物品碎成三塊,你得再買兩塊湊起來,正巧,這些碎片都在。”
李忘情再一看,登時感到乾坤囊發(fā)出了哀鳴。
他指的還有兩塊,價格都不低,加一起,五萬靈石。
“買。”李忘情豁出去了,“大不了我再去搞點兒靈石來,你看著挑。”
難得皇甫家把藏品級的隕石都拿出來,往后可能沒這個機(jī)會了。反正現(xiàn)在在蛟相府,到時候問問魏鶴容有沒有別的路子。
另外,開出來的寶物也可以拿去拍賣場換靈石,一進(jìn)一出未必會虧。
皇甫緒看著障月挑出了三塊隕石,價位在中品、下品左右,只有一塊上品,心里一陣放心。
這些隕石輕易不示人,今日為了在羽挽情面前展現(xiàn)家族底蘊,他算是下了血本了。
“羽少宗主,我所選的這三顆價值不菲,石皮光潤、年份很新,必能出寶物。”皇甫緒目光灼灼道,“最重要的是,它所誕生年限在百年以內(nèi)。”
百年以內(nèi)的火隕天災(zāi)。
羽挽情淡漠的雙眼里陡然起了漣漪。
近百年內(nèi),最大的一場火隕天災(zāi),就是在七十年前的海桑國,那個如今還深陷在一片火海當(dāng)中的海桑國。
羽挽情并不喜歡把自己的苦難當(dāng)眾說出來,回道:“有心了。”
“只要是為了羽少宗主,再賭幾把也……”
“太陽要落山了。”障月在一旁道,“可以快點嗎?”
皇甫緒瞪了他一眼,催促那些負(fù)責(zé)開石頭的修士動作快點。
只見他選的三塊隕石中,第一塊很快被特制的砂搓洗下來一塊,其紫色的寶光綻出時,皇甫家的修士道:
“出自蘇息獄海的乙酉捌佰貳號隕石,雷云珠,可媲美化神期修士全力一擊!”
成于思是經(jīng)歷過花云郡大戰(zhàn)的,對擅長雷法的術(shù)修鱗千古頗有印象:“單這珠子就可以橫行保命,用得好的話能越階斬殺上位修士!”
“差強(qiáng)人意。”沒有出彩光,皇甫緒頗為失望,他看向另一邊,正要奚落一番,卻立時睜大了眼睛。“那是……”
是什么,炫了他的眼。
沒等眾人對雷云珠欣賞一番,就看見了一團(tuán)刺目的光芒。
七色寶光下,旁邊的皇甫錕立馬站起來,道:“當(dāng)心著點兒開!”
七色寶光的法寶,皇甫家不是沒有,他之前的煉器鼎就是開出來這樣的寶光,但可惜還沒摸明白用法,就為了晉升元嬰拿去換了元嬰丹。
負(fù)責(zé)開隕石的修士手抖著一點點把隕石的碎屑搓落下來,然而最終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并不是什么稀世奇珍,而是五串石珠子。
“這是何物?”
一把石珠串子死氣沉沉地被排列開,相較起那晶瑩剔透的雷云珠,它看上去毫無靈性。
“此物已損壞。”皇甫錕扼腕不已,“怕是藏久了,靈性損毀了,可惜!”
這也是開隕石常見的事,好不容易開出來有寶光,結(jié)果是回光返照,并沒有什么用處。
嘆息罷,皇甫錕又看向障月懷里的九不象。
這異獸器靈在他那兒時,日夜悉心照料,端茶送水捏肩捶腿,一直都是愛答不理的,到了此人手上卻靈動非常,給擼給抱就差給親了,豈有此理。
大約察覺了他的目光,李忘情被這老頭兒盯得毛都炸了起來。
“他怎么看我的眼神兒那么怨恨。”
“他想擼你,抱你,親你。”障月回道。
“……”李忘情,“沒想到這老家伙竟對異類有這等癖好。”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輸出去的。”障月淡然道,“這事只能我做。”
李忘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