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學舍要見行云宗的少宗主……是來找師姐的嗎?
李忘情想了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停下步子觀望,只見那自稱葳蕤門的修士看了看自家要賣的比翼鳥,大約是同在這觀瀾城競業, 臉上多少帶著些不服氣。
“我道是誰, 原來是半夏學舍,貴門如今靠‘如意鏡’此寶風靡燃角風原與百朝遼疆,弄得敝門的靈藥生意不得不跟著降價,沒想到都躲到罰圣山川了, 貴門還是不放過我等。”
那半夏學舍的修士聞言, 正了正臉上的水晶鏡, 笑道:“道友說的哪里話, 敝門一向都是些書呆子, 素來以和為貴, 只做些法寶生意,怎會打擾到葳蕤門的靈藥呢?”
“真敢說啊!本來百朝遼疆以東的靈藥都是我們定價, 你們那如意鏡上消息傳得這般廣, 連那些小門小戶的也敢拿低價的靈藥過來搶客, 我……”
葳蕤門的修士越說越氣,直到他同宗的人拍了他一下, 提醒他道“這人背后有靠山”,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怒意。
“總之,這比翼鳥的啼血絲我等是取定了,道友出多少靈石都不賣。”
原來是動了老牌宗門的大餅了。
眾圍觀的修士一陣恍然, 竊竊議論起來:
“聽說這半夏學舍半年前還只是一個快散了的小宗門,偏偏運氣好, 造出如意鏡此寶, 御龍京那邊數月前就已經是人手一件了。”
“這么厲害, 就沒人把這東西學過去嗎?”
“有啊,照著抄的可太多了,可他們也挺果斷的,直接傍上御龍京的二太子,人家一看這是個好東西,當即就把如意鏡所用的靈材產地全買下來了,現在整個大陸,就只有罰圣山川的靈材還沒有被買斷吧。”
……頭腦真好啊,哪怕是個凡人,也能成個身價不菲的富家翁吧。
李忘情如斯感嘆了一下,又見那半夏學舍的修士聽了聽比翼鳥的哀鳴,臉上不禁浮現些可惜之色。
“若非我原本尋的白蹄烏不幸染病拿不出手,今日也不會為難道友。為了尋合適的伴手禮,在下已經在觀瀾城等了三日了……不知給道友這個數,可否再考慮考慮?”
他比了個二,這已是雙倍出價了。
葳蕤門的修士也是高傲,當即沉下臉來:“你們這些底蘊薄弱的小宗門,別以為憑著一時得意就能躋身上宗。憑你還想拜見行云宗的少宗主,我葳蕤門和少宗主倒是頗有故交,人家可是百朝遼疆的十王貴胄出身,豈會因一對比翼鳥見你這下九流的宗門?”
倒也不是,師姐挺喜歡海桑國的舊物的。
葳蕤門修士繼續道:“若是真有用,我宗少主早幾百年就搭上行云宗少主了!”
哦,又是一家追愛不得的少主。
這洪爐界追求羽挽情的少主海了去了,不知道三都劍會上,又是怎樣一副爭奇斗艷的修羅場。
李忘情偶爾也會想著,要不然等師姐繼承行云宗了之后,自己就搬出四忘川吧,也像御龍京掃霞城那樣蓋個宮殿,分個東宮娘娘西宮娘娘,讓這些追愛的少主們替自己去孝敬師尊。
然后她自己遠走高飛,當一個飄零浪客,再也不替釣魚佬菜市場買魚餌。
就在她悠然神往之際,半夏學舍的修士疑惑道:“道友此言過甚了,再者言,我要見的行云宗少宗主恐怕和道友所知的并不是同一個——”
“喔,原來你們就是那個少主在山門外用靈藥擺求愛之言,結果被趕出百里外的葳蕤門啊。”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人群另一邊響起,只見丹靈不知何時從人群里擠出來,“你們家少主求見不得,就到處說羽師……少宗主貌丑不敢見人,是不是因為這樣,就拿這對比翼鳥出氣呀?”
葳蕤門的修士一噎。
這
不知道哪兒來的小丫頭還真的猜中了,這對比翼鳥原本捉來打算送給行云宗羽挽情的,他們家少主大張旗鼓地用珍貴的白頭槿擺滿了山道,為表深情在山門前長候七日。
然后第八日的時候,被外出回來的行云宗肅法師像掃垃圾一樣掃走了。
回來之后,少主心中不忿,覺得傷了顏面,便四處說人家其實長得丑,名不副實,還讓他去把這對比翼鳥處理了泄憤。
大庭廣眾下,他當然不可能承認,手里原本要去斬比翼鳥的彎刀威脅似的對丹靈比劃過去:“哪里來的臭丫頭,敢在這里大放厥詞,快滾!”
丹靈道:“還不止呢,剛才有人拿如意鏡傳言說百崎國飛花谷內亂時被人趁機走了一對比翼鳥,人家都告到行云宗這里了,還敢把贓物拿出來吶。”
剛才那些到還沒什么,說到這一點上時,四周的議論聲轟然炸了開來。
“你胡說什么!”那葳蕤門修士惱羞成怒,見丹靈修為薄弱,一掌向她拍去,“你找死!”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一道霽青色的身影閃至,隨手接過他擲出的彎刀,在指間輪轉一周,彈指丟了回去。
他反應不及,只見彎刀飛旋著擦過他的臉頰,在一陣驚呼聲中精準地削斷了比翼鳥的籠子頂。
下一刻,那對比翼鳥眼見籠子被打開,雙翅一振,登時飛上天去。
“馬管事!比翼鳥跑了!”同門的修士大驚失色,紛紛想御劍去追,無奈比翼鳥本就擅長遁速,一獲自由便直接沖天而去,轉眼間消失在云層中。
“大膽!誰敢放走我葳蕤門的鳥!”旁邊的同門慢了一步,各自將法寶提在手中,但看清楚那擋在丹靈身前女子的修為之后,步子怎么也邁不出去。
“切金境……”
丹靈剛才也有點害怕,看李忘情出來幫她擋住后,一時有些訕訕:“師姐……”
回應她的是一個不留手的腦瓜崩,打得她“嗷”地叫了一聲。
她剛想辯駁,看見李忘情皺起眉來,登時驚懼地捂住了嘴。
李忘情平時不會生氣,可一旦動怒,眉眼便凜如霜雪,甚至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這般焦躁易怒,三年內不會帶你出門了,回去后自己反省去。”李忘情沉聲教訓了一句,不過看在丹靈還算懂得維護羽挽情的名譽,也沒有多作計較。
言罷,她往前走了一步,同時葳蕤門的修士們也都緊張地后退了一步。
“敝宗晚輩行事莽撞,我愿照價賠償。”李忘情道。
聽她自稱“敝宗”,那葳蕤門的修士盡管只是個筑基期修士,平日里仗著葳蕤門的聲威,也沒少欺壓一些小宗門,看李忘情客氣,登時膽氣又上來了,高聲道:
“你又是哪里的野門野戶?!今日你可闖下大禍了,別想善了,叫你們宗主來葳蕤門請罪!”
丹靈:“……”
素魄:“……”
李忘情想了想,道:“這不合適吧,又不是什么大事,私了不好嗎。”
葳蕤門修士看那丹靈都不敢說話了,更加篤定已經嚇住了對方,叫囂道:“我宗老祖是化神后期大修士,你敢得罪我葳蕤門,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了你!不讓你們宗主奉茶賠禮道歉,信不信葳蕤門踏平了你們的道場!”
李忘情眼神復雜地抬頭望了一眼遠天盡頭,行云宗那隱沒于云層中的五道浮山,有些為難道:“有點難,還是私了吧。”
“馬管事,跟她說什么廢話,讓她留下名來,改日請少主出面為咱們討回這口惡氣!”
馬管事覺得在理,剛要提出來,便聽見身后半夏學舍的修士顫聲道——
“敢問,可是行云宗的少宗主?”
馬管事:?
這里是觀
瀾城,沒有哪個傻子敢在行云宗眼皮子底下冒充少主的。
李忘情已然默認找行云宗少宗主的都是來找羽挽情的,便道:“我不是羽挽情。”
馬管事的心剛一放下來,便聽李忘情補充道:
“那是我師姐,不過眼下她還在閉關,你們怕是見不到。”
“……”
“嗨呀!”半夏學舍的修士擠開葳蕤門眾人,上前去熱情道,“在下找的就是李少宗主,您如今已是切金境修士,還在御龍京名聲大噪,在下險些不敢認出來!”
李忘情茫然道:“我們見過?”
“李少宗主真是貴人多忘事,若不是您半年前慷慨解囊,相助半夏學舍完善如意鏡,哪有敝宗今日的光景!”他說道,“您哪怕不記得小人,也該記得帶走的那兩頁天書吧。”
李忘情的瞳孔微微一縮。
腦內那熟悉的鈍痛又涌了上來,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師姐?”素魄看她臉色蒼白,又擔心了起來,向那半夏學舍的修士小聲道,“我師姐半年前修為提升太快,落下了心魔,有些舊事記不得了,還請讓我們離開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吧。”
“原來如此!”半夏學舍的修士道,“上回見少宗主還在開刃初期,這么快切金確實聞所未聞,若蒙不棄,請到敝宗在觀瀾城開設的商館小坐片刻如何?”
“倒是可以,但……”眾人再回過頭來看葳蕤門的修士,卻見原地只留下那滾落在地上的籠子,人早就趁機跑了。
走了也好,省了好大一筆靈石。
她們也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不多時,便來到了半夏學舍的商館。
這里大大小小掛著各色如意鏡,其中最大的如同一面匾額,懸在正堂中央,上面分門別類如同書冊一樣不停閃動著文字。
大到靈材報價,小到閑聊八卦,哪怕不是來買如意鏡的,也愿意在這里多留一陣。
坐下來喝了一杯清心靜氣的靈茶后,李忘情好了許多,環顧這商館四周,問道:“這幾個月來,行云宗里面也逐漸泛用起來了,我只覺得方便,連出門都省了許多事,此寶當真是百年難得的巧思,不知是貴宗哪位器宗的大作?”
半夏學舍修士笑道:“敝宗那時哪里供得起器宗,若說為什么要做這如意鏡,乃是本門喜好收集先民古籍,偶然得到的一頁天書上,就寫著有一樣東西,能納八方之言于一鏡之中,門內上下覺得這樣的法寶方便,一時興起,沒想到能讓敝宗從一個連傳送陣都養不起的小門小派,到如今的成就。”
他說著,又拱了拱手,道:“說來慚愧,上回少宗主相助我等劈開那死壤圣子的藤蘿封印,我等卻只給您了兩頁拓本,還不是全部的天書。今次前來有兩件事,其一是請少宗主收下敝宗全部的天書原本。”
一共三頁天書排在了李忘情眼前,其中兩頁她的乾坤囊里就有拓本。
半年前,她乾坤囊里多出了不少來路不明的東西,導致她自己也沒辦法否認半年前她那些根本就沒有什么印象的戰績……就是那么牛逼。
而且加上這些,她手上就有足足十二頁天書之多,已經算是很厚的一沓。
放眼洪爐界,幾乎已經沒有哪個宗門能無聊到收集這么多天書的了。
李忘情沒有馬上去接:“那‘其二’呢?”
他再度深深一揖,道:“敝宗與您有約在先,您先前以十五萬靈石助我們完成如意鏡之研制,今后如意鏡三成所售皆歸行云宗,當時是記在您名下。”
李忘情看著他拿出的一張紙,上面所寫的數額,慢慢睜大了眼睛。
“怎么會有這么多?”
他咽了咽口水,緊張道:“可如今事態有變,御龍京二太子要求半夏學舍帶著如意鏡并入掃
霞城,要用這個數買這當時約定的三成分成,我等沒敢說是和您做的約定,考慮到馬上三都劍會就要來了……敝宗怕行云宗誤會,故而特地前來賠禮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