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里,胤祥和胤禵正并肩在正殿里站著,這兒不冷但也不暖和,足夠讓腦袋和身子都冷靜下來,好好清醒清醒。
那個(gè)被九阿哥輸來的小太監(jiān),反而沒受到為難,綠珠帶著他去洗臉換衣裳,讓烤著火吃點(diǎn)心,等主子們的安排。
小和子已從寧壽宮回來,高娃嬤嬤要他傳話,請娘娘和四阿哥放心,她會照顧好公主和其他阿哥公子們,十阿哥也會派人跟著。太后的意思是,小孩子難免淘氣,大過節(jié)的,既然沒事就不要再計(jì)較。
此刻,胤禛在門外聽小和子說完,獨(dú)自進(jìn)門來,故意在門口問了聲:“戒尺放哪兒了?”
胤祥和胤禵聽見,彼此偷偷看了眼,眼神交匯下,決心硬著頭皮接受懲罰。
聽見兒子的動靜,德妃從暖閣里出來,胤禛便先來向母親請安,并告知他已經(jīng)去過翊坤宮,向宜妃娘娘賠不是了。
“往后這樣的事,讓額娘去處置,宜妃為人爽快,不會刻薄為難你,可換做別人,哪怕兩句難聽的怪話,也舍不得我兒子受委屈?!钡洛鷮⑹譅t塞入胤禛的懷里,母子倆有默契,她故意道,“何況是為了那些不懂事的小家伙,不值得?!宝卅卅?ΧしεωēN.CoM
十四好不服氣,忍不住爭辯:“那小太監(jiān)不是我要的,是九阿哥硬留下,四哥答應(yīng)的嘛,我又沒要……”
平日里,胤祥總是勸著弟弟,可今天的事他也有份,且站在弟弟這一邊,于是一面將胤禵護(hù)在身后,生怕四哥要動手揍他們,一面也爭辯道:“不是故意和他們過不去,難道讓五姐姐給九阿哥磕頭嗎,五姐姐打彈弓可打不過他們?!?br/>
“誰說我打不過?”
驕傲的話語隨著俏麗身影進(jìn)門來,今日一襲鮮紅宮裝的溫憲,走到哪兒都是最惹人矚目的。
溫憲徑直來到母親跟前,毫不猶豫地跪下道,“額娘,是我的錯(cuò),您罰我吧,別怪胤祥和胤禵,他們是怕我吃虧,才和老九老十打賭。”
見丫頭還喘著大氣,像是跑著來的,果然沒多久,嬌柔的小宸兒也著急地闖進(jìn)來,跑得她上氣不接下氣,扶著門框才能站穩(wěn)。
德妃趕忙過來,摟過小閨女為她順氣,這樣吃一路的寒風(fēng)來,真怕夜里要病了。
溫憲自然沒事,還嚷嚷著:“額娘,要打要罵都沖我來,求您別罰胤祥和胤禵,都是我的錯(cuò)。”
德妃摟著小女兒在一旁坐下,喂她喝一口熱茶,小宸兒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軟乎乎地望著母親,不敢開口央求,但憑誰也招架不住這眼睛里的可憐樣兒。
“宮里不能跑,你也淘氣,和他們一樣氣額娘?!钡洛蝗特?zé)備,輕輕拍了小女兒的腦門,繼續(xù)摟在懷里,嫌棄地看了眼那三個(gè)不服氣的小家伙,故意道,“胤禛,你拿了戒尺,領(lǐng)他們?nèi)テ畲颍瑒e叫我看見?!?br/>
胤禛卻走上前,笑道:“額娘,大過節(jié)的,看在兒子的面子上,饒了他們吧?!?br/>
德妃一愣,不禁嗔道:“我說呢,你就等著這會子做好人是不是?”
見這光景,便知道沒事了,溫憲趕緊起來,拉上十三十四,姐弟三人在額娘面前站成一排。
小宸兒也跟著下地,和姐姐站在一起。
兒女都在跟前,姑娘漂亮可愛,兒子結(jié)實(shí)健壯,胤禛都是當(dāng)?shù)娜肆?,德妃看著看著,眼底不禁浮起淚花,于她而言,還有什么比眼前的光景更美好的。
“過了年又大一歲,額娘本該說,你們該更懂事才對,但想想……”德妃道,“越長大,越?jīng)]有這胡鬧淘氣的時(shí)候,那今日的事,就不計(jì)較了?!?br/>
幾個(gè)小家伙剛要?dú)g呼,胤禛干咳了一聲,將他們都鎮(zhèn)住了。
德妃嚴(yán)肅地說:“可你們記著,若再有與兄弟或外人做賭之事,不論為了什么,我絕不輕饒。今日你們賭弓箭、賭奴才,來日賭什么,身家性命嗎?”
十四敬畏母親,但不懼怕,有什么就問什么:“額娘,什么才叫賭,皇阿瑪命我們比試時(shí),也有賞罰,那算不算賭?我雖贏了九阿哥,并不想要他的東西,只是不愿他和十阿哥糾纏姐姐,這也算賭嗎?”
德妃冷聲道:“你都把人家小太監(jiān)贏回來了,還不算賭?”
十四皺著眉頭,依舊不服氣:“不是我要的?!?br/>
德妃道:“這就是賭博之惡,一旦你把自己卷進(jìn)去,事情如何發(fā)展就再由不得你,今日是你贏了個(gè)小太監(jiān)回來,將來會不會把額娘輸出去?”
胤禵嚇到了,用力搖頭:“怎么會,怎么會輸額娘……”
德妃繼續(xù)道:“皇阿瑪命你們比武比學(xué)識,即便有賞罰,為的是選拔人才,為的是敦促你們上進(jìn)。而你們私下做賭,皆因恩怨而起,你嘴上都掛著打賭二字,還要問我什么是賭,什么是比試?”
十四無言以對,愧疚地低下腦袋,胤禛見了,說道:“額娘,他們這次好歹是為了護(hù)著姐姐,一碼歸一碼,您也夸幾句吧?!?br/>
德妃惱道:“怎么忘了,你是長兄,他們犯了錯(cuò),也該罰你,屋檐底下站著去,要你多嘴?!?br/>
才說罷,姑娘們就纏上來撒嬌求饒,胤祥和胤禵則站在邊上傻笑,德妃被溫憲揉搓得受不了,攆他們道:“去向皇祖母賠不是,又惹太后為你們操心,額娘再和四哥說幾句話,一會兒就過來?!?br/>
弟弟妹妹猜想母親有正經(jīng)事要和哥哥商量,不敢耽誤,嘰嘰喳喳地離開了,隔著宮門還能聽見笑聲。
“額娘,大正月里,您別生氣?!毙〖一飩円蛔?,胤禛便攙扶母親往暖閣去坐。
“今日怎么一味袒護(hù)他們?”德妃問。
胤禛道:“兒子去園子里見著光景,沒打架沒生事,與人做賭是不好,但不至于打罵教訓(xùn),和他們講道理便是了?!?br/>
德妃嗔道:“你啊,將來教導(dǎo)自己的孩子,也要這樣冷靜有耐心。對了,有件事,你自己去和皇阿瑪商量吧。”
胤禛忙收斂起玩笑的模樣:“請額娘吩咐。”
且說四阿哥府中,毓溪因有心事,大半天都沒吃東西,意外的是,居然在日落前見到丈夫歸來,不免擔(dān)心胤禛遇到了什么事。
胤禛便把宮里的事,都告訴了她,從進(jìn)門更衣,到這會兒坐下喝茶,還在說胤禵如何,溫憲如何。
毓溪本沒有心思聽這些,可看到胤禛高興,深知他珍惜手足情,也就耐著性子,打算等他說完了再提隨駕出征的事。
她如此耐心體貼,反惹來胤禛的心疼,忽然止了話題,愛憐地望著妻子,道:“我說半天了,你不嫌煩?”
毓溪愣愣地?fù)u頭,笑道:“你這么高興,我煩什么呀。”
胤禛道:“那我是不是也該說一件,讓我家福晉高興的事?”
毓溪卻不敢期盼什么,只道:“先說來聽聽?!?br/>
小心捧過毓溪的手,胤禛親了兩口,才笑道:“我向皇阿瑪坦言,我不善行軍打仗,下個(gè)月再征漠西,我不去,我在京城守著?!?br/>
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被妥善安放回原處,毓溪又高興又委屈,孕婦本易多愁善感,便忍不住熱淚盈眶,哽咽道:“就數(shù)你壞,知道我著急,怎么不一進(jìn)門就告訴我,難道還要看我的表現(xiàn)嗎?”
胤禛笑道:“我求皇阿瑪?shù)臅r(shí)候,看你表現(xiàn)了嗎?是你先問我,為何早回來,福晉問話,我哪里敢不回答?”
“你欺負(fù)人……”
“毓溪,別怕,有我在。”
毓溪含淚點(diǎn)頭:“你要不在身邊,留我自己在家生,就算額娘嫂嫂都圍著我,我也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