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最新章節...
手在玻璃上摸索了兩下,繼而一張臉慢慢從窗下探了上來,扒拉著玻璃朝客廳里看。
那是張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臉,眼睛和嘴唇全都燒沒了,遠看過去好像它在瞪大了眼睛沖你笑,以一種很扭曲的表情。但它其實是憤怒著的,因為那雙被燒空了的眼睛,它們令它無論靠玻璃有多,近始終什么也看不見,于是不出片刻它焦躁了起來,一邊用力扭著脖子,一邊用那只枯枝般的手用力砸向玻璃,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而同時敲門聲也在繼續著。持久得不到回應,它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急迫,咚咚咚的仿佛擂鼓似的一下下砸在門板上,直聽得人心臟也跟著快速震動了起來。
“那是什么東西……”下意識回頭問铘,但話還沒說完他捂住了我的嘴。這時突然發覺窗外那片雨變得有點奇怪,原本霧蒙蒙的,一團白色的雨氣,此時不知怎的突然變成一大團灰褐色的東西,濃重而密集,沉甸甸壓迫在窗外那條空無一人的馬路上。以致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那條馬路,那些路燈,還有那片勉強在雨里勾勒出一點輪廓的房子的身影……除了那張被燒焦的臉。
它無比清晰地映在窗口上,用它那雙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看”著我的方向,一邊用力拍打著玻璃。
直拍得窗玻璃微微震動,片刻貼在窗角一道符噗的聲斷掉了,斜斜從窗框上耷拉了下來,眼看著隨時就要掉落,铘突然一把將我開,緊走兩步到窗臺邊伸手朝那道窗框上用力一抹。
一道猩紅色的血隨即沿著窗框滑落到窗玻璃上,與此同時,窗外那燒焦了的頭顱猛地朝后一仰,觸電般朝急速后退開。
離遠后才看清它整個兒的身體,瘦瘦小小的,幾乎是副骨架,粘連著一些尚未燒光的皮肉。它飛快地跳開數步遠后停下,嘴一張從喉嚨里一口噴出團灰色的煙霧。
霧被雨水淋成了泥漿跌落到地上,也有一些濺到了窗玻璃上,它們嘶的下凝聚成了一團團水泡,然后在雨水的沖擊下消失殆盡。而那東西留在原地沒再繼續有什么動作,似乎铘弄在玻璃上的血令它有所忌諱,它張大著嘴朝著窗口的方向發著一些嘶嘶的、幾乎細不可聞的叫聲,卻始終不敢再次靠近。
可就在我心跳剛剛因此而略微平緩了些的時候,突然猛的一幕景象映入我眼里,把我震得全身一激靈。
窗外那團吞沒了整街道和房子的灰褐色東西,它們哪里是雨啊,竟然是人!
一個個被燒焦了的,身體各部位嚴重扭曲擠壓在一起的人!
他們一個連著一個聚集在我家門外那片空地上,少說也有成百個,伸長了脖子,伸長了手,朝著窗臺的方向看著,一邊張大了嘴,從喉嚨里噴出一團團灰色的霧氣。
“它們來了……”耳邊響起清慈的話音。他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臉色鐵青,一張臉因為過度的緊張而顯得微微有點扭曲。
“你見過它們??”我問他。
他緊盯著窗外那些蠕動的人群,手指神經質地攪動著,以致手背幾乎要被他掐出血來。“是的,那些東西,無時無刻盯著我的東西……之前就在那兒了,難道你現在才看到么!”
我呆了呆。
他說的這是什么意思,之前就在這里了?但它們明明是剛剛才出現的不是么。
沒來得及開口再問,頭頂突然一道驚雷炸響,震得我耳膜微微一陣疼痛。同時窗外急速閃過兩道霹靂,光照極強,仿佛被兩臺巨大的探照燈同時掃過。
強光退卻后,窗外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我一陣駭然。
那些原本匍匐聚集在地上蠕動著的人群全都站起來了,并且離窗極近,幾乎是咫尺間的距離。他們擁擠在窗口前,張著嘴,直愣愣看著窗內。窗外的風此時陡然變強,呼嘯著上下攢動,仿佛一只脫韁的野獸,那野獸周身彌漫著濃烈的硫磺味,吹開漫天瓢潑的雨絲,吹起那些人口里不斷噴射出來的灰霧,隨即呼的聲巨響,一道炎炎烈火頂著大雨逆風而起,直撲向我家的窗臺!
“看來你逃不出今晚這個劫了,連帶我們都要被你連累。”身后突然響起狐貍的話音。
不知幾時他已經從店鋪返回了客廳,手里拎著樣東西,側頭斜睨著清慈那張鐵青的臉。窗外的烈焰映得他那雙眼睛綠光閃閃,仿佛兩團燃燒的妖火,他將手里的東西朝清慈指了指,冷聲道:“難怪此生踏入空門,你前世好大的孽障。”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清慈因他的話而皺眉。
“知道外面那是什么東西么,它們是黃泉地藏。前生死得慘烈,死后又不得超脫,游蕩陰陽道至今,反復受著死時那瞬的痛苦,你被這種東西纏上了,即使佛門也護你不得。偏又碰上蒼龍過境,小子,我們要被你玩死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
“嘖,你的臉,你的臉。”
沒回答清慈的問話,卻連說了兩遍“你的臉”。我不知道狐貍為什么要強調這三個字,于是不由自主順著他的視線再次朝清慈的臉上看了一眼,這一看,把我驚得朝后連退兩步。
清慈那張臉變得好奇怪。
似乎整個輪廓被什么給用力擠壓過了,它變得有點窄,原本造型漂亮的鼻子也變了,變尖,變長,從側面看去……好像鳥的喙。最詭異的是他的眼睛。或許是因為臉變窄的緣故,那雙眼睛不知怎的看起來仿佛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了,這詭異的排列令人不自禁一陣惡寒。
卻又同時有種說不清的熟悉感。
奇怪,他這張臉不僅變得極度奇怪,還很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張臉……
“鳥人……”片刻脫口而出,嘴里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清慈有些莫名地看著我,看上去他被我的表情給驚到了,卻又不明白我這過度的反應究竟是意味著什么。他摸著自己的臉,看著我,又看了看狐貍。
狐貍沒有理會,只是將手里的東西咚的聲丟到他的腳下,對他道:“彈吧。”
“你開什么玩笑……”狐貍的話令清慈眉頭一瞬間皺緊。他緊盯著狐貍的臉,一邊俯身從地上撿起那樣東西。
那是一把琴,一把包著鱗片狀的表皮,沒有弦的古琴。
鳳凰弦。
“我沒開玩笑。”狐貍道。
“這種時候讓我彈琴??”
“是的。”
“你瘋了。”說著一把將琴丟到地上,他將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沖天的火焰以及那些燒焦的人群:“沒弦的琴怎么彈,哪怕它是鳳凰弦。”
“是么。”眉梢輕輕一挑,狐貍將那把琴從地上撿了起來,抬手將它脫在掌心里放平,另一只手抬起,朝琴身上輕輕一抹。
“當……”琴輕輕發出一陣顫音,婉轉悠揚,分明是琴弦才能發出來的曼妙聲響。而同時門砰的聲響,突然開了,冰冷的帶著濃重硫磺味的風瞬間從門外卷了進來,夾雜著雨絲,還有同樣熊熊的火焰。
奇怪的是那火焰竟然也是冰冷的,撲面而來的森冷,仿佛地府之門驟然在我眼前被打開。
火焰里那些被燒焦了的人嘶嘶哀嚎著,伸著又細又尖的枯枝般的手,朝清慈猛地撲了過去,團團將他包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的身影吞沒在它們焦黑的身體中間。
而清慈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叫。
混亂中我只看到他驚恐的眼神朝我的方向迅速掃了一眼,隨即人就消失了,被那些人急速拖出門外,消失在一片冰冷的火海之中。
“彈不了你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再次讓那沒弦的琴發出一聲低吟,狐貍對著那團火道。“不然你就要把那東西從東海引來了……”
話音未落,臉色陡然一邊,他猛地朝我一指:“過來!”
我一呆。
還沒反應過來,那團本已經開始朝門外退去的火焰突然間像被人猛潑了桶汽油似的轟的聲暴漲起來!
與此同時頭頂再次一道驚雷劈下,簡直天搖地動般的震蕩感,將窗上的玻璃嘩啦一聲震得粉碎,碎片被氣浪直掀而起,眼看著就要像堆刀子似的朝我飛過來,一旁铘的身影閃電般掠過,抓著我就地一滾險險避開。
就在這時突然周圍一點聲音都沒了。
風聲,雷聲,雨聲……
窗外變得很亮,明媚而燦爛的顏色,將原本昏暗混亂的世界照得一片通透。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勉強抬起頭,透過铘的肩膀,看到門外那群燒焦了的人一個個抬頭仰望著天。
天上璀璨的光將他們的臉也映得很璀璨,藍的綠的,黃的紫的……
突然一道極亮的光唰地閃過,那些人一個都不見了。
空蕩蕩的馬路上依舊閃著那層璀璨耀眼的光,伴隨著瓢潑的大雨和呼嘯的風,卻依舊沒有一點點聲音。
這太奇怪了不是么。
那么風和雨,雷和閃電,怎么會沒有一點點聲音?
這時,仿佛是在回答我的疑問,天邊突然響起一陣沉悶的響聲。
轟……隆隆……
仿佛悶雷,卻又更像某種動物遠遠發出來的咆哮聲。
接著一切突然暗了下來,一片昏暗,就連頭頂的燈光也在剎那間消失了,整個世界一下子陷入了一團寂靜的黑暗。
轟……隆隆……隆隆……
黑暗里再次響起那陣沉悶巨大的聲音,這次仿佛就在頭頂,離得如此之近。
我發覺铘抓著我的手指變緊了,很緊很緊,緊得讓我肩膀微微發疼。
轟……隆隆……
這時眼前一片幽光微微一閃,我發覺門口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很大很大一團,幽幽的,一片片閃著烏油油的光。
鱗片么?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會想到這種東西。可那斑駁的,片狀的一大團烏油油的光,真的很像某種爬行動物的鱗片。可是什么樣的爬行動物有那么大的鱗片呢……那該有多大的身體……
我驚駭地盯著門。
門洞外那片烏油油的光一閃而過,似乎那爬行動物輕輕扭動了一下它柔軟的身軀。
令人窒息的是,從門洞里顯示出來的那部□體,很顯然只是它身軀間極小的……極小的……一部分……窗外同樣光澤的鱗片亦在滑動,它擋在窗口間,而透過它,我一眼望不見天。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句留言:四年時間有人來了又走有一扇門開了又關
真感慨,一轉眼寶珠都連載那么久了,其間一度想放棄,也因為出版的事情有過很多不愉快,但回頭看看,依舊很多人在原地等著,仿佛等候一個老友。
圣誕節要到了,在文案里貼了首歌,是我很喜歡的,送給你們~~祝大家節日快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