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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方崛起

    蓄謀已久的越王勾踐,
    不會放過乘虛而入的大好機會。
    當夫差傾巢而出到中原爭霸時,
    勾踐便在他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
    九頭鳥
    秦穆公去世前五年,楚成王也死了。
    楚成王死不瞑目。
    成王是楚國的第三個王。之前,有他的祖父武王,以及父親文王。楚國的基業,就是他們祖孫三代創下的。至于成王本人,在位四十六年,親眼看著齊桓和晉文相繼稱霸,宋襄和秦穆躍躍欲試,自己也當仁不讓地積極參與。召陵之盟,與齊桓公分庭抗禮的是他;城濮之戰,與晉文公一決雌雄的也是他;綁架宋襄公,又在第二年把宋軍打得滿地找牙的,還是他。春秋前期的爭霸,處處都有他的痕跡和影子。
    然而英雄一世的楚成王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死在自己的親兒子手上。
    成王的兒子叫商臣。
    商臣本是成王的太子。可惜成王跟許多有為或無為的君主一樣,好色。妻妾成群又愛屋及烏的結果,往往是廢嫡立庶,廢長立幼,立儲以喜。何況楚國原本就有傳統,喜歡立年輕力壯的公子為君。這跟他們一貫好戰好斗,專一與諸夏作對有關。年老力衰的君主,是領導不了這個尚武霸蠻之邦的。
    于是,魯文公元年(前626),楚成王決定廢掉商臣,另立姬妾之子為儲。這個消息后來得到了證實,商臣便去求教于自己的師傅潘崇。
    潘崇問:讓位服軟,做得到嗎?
    商臣說:做不到。
    潘崇又問:流亡國外,做得到嗎?
    商臣又說:做不到。
    潘崇再問:那么,干一件大事,做得到嗎?
    商臣說:做得到。
    這就是只有蠻夷才說得出的話了。宮廷政變,搶班奪權,諸夏的公子們也會做,但不會這么講。只有楚人毫無顧忌。他們的身上流著蠻夷的血,根本就不把君臣父子那一套放在眼里,也不認為大逆不道是多么嚴重的罪名。
    十月,主意已定的商臣帶兵包圍了王宮,逼楚成王自殺。成王提出吃了熊掌再死,也不被批準。成王無奈,只好自縊。但他吊死以后卻不肯閉眼睛,因為拿不準這些不肖子孫會給自己上一個什么樣的謚號。
    謚號是最后的面子,死了也得要。
    這事在葬禮之前就討論了,最先定的是“靈”。這是“惡謚”。比如后來的晉靈公、鄭靈公、陳靈公,便都是既為君不道,又死于非命。因此成王聽了,便不肯閉眼睛。商臣等人無奈,只好改謚為“成”,成王這才滿意地升天。
    商臣即位,是為穆王。[1]
    穆王雖然弒君弒父,要算亂臣賊子,但列祖列宗的基業卻在他手上得以拓展。穆王在位十二年間,滅江(在今河南息縣),滅六(讀如陸,在今安徽六安縣),滅蓼(在今河南固始縣),伐鄭,侵陳,伐麇(讀如君,在今湖北鄖縣),圍巢(在今安徽巢縣),干得有聲有色。可以說,穆王去世時,是把一個即將成功的霸業,交到了兒子手上。[2]
    他的兒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楚莊王。
    楚莊王聲色犬馬。
    沒人告訴我們,莊王即位之初為什么會這樣。我們只知道,三年之間,此君不理朝政,不出軍令,一味地驕奢淫逸。大夫伍舉忍無可忍入宮進諫,莊王卻左手抱著鄭姬,右手摟著越女,嬉皮笑臉坐在樂隊中,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這可真如伍舉所說,有只鳥待在高高的山上,三年不飛,三年不鳴。
    請問這是什么鳥?
    九頭鳥。
    是啊!按照莊王的說法,這只鳥“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如此以靜制動蓄勢而發,豈非生命力、創造力和破壞力都極強的九頭神鳥?[3]
    實際上莊王心里很清楚,楚人的精神是“霸蠻”,楚人的心氣是“不服周”,楚人的傳統是“我蠻夷也”,而楚君的使命則是開疆辟土,抗衡華夏,圖謀中原。這是一個艱難的歷程,必須付出畢生的精力。看來,他是想在大干一場之前先玩個夠,然后收心。
    收心之后的莊王果然一鳴驚人。頭一年,他就聯合秦國和巴國滅了庸(在今湖北竹山縣)。三年后,又聯合鄭國侵陳侵宋,后來更命令鄭國痛打背楚降晉的宋國。可見這時鄭國已經變成楚的小弟,晉國則由于靈公被殺國內動亂,幾乎無暇多顧。于是莊王一路凱歌,把隊伍開到了周王室的眼皮底下,聲稱要在王畿之內搞軍事演習。
    楚莊王耀武揚威。
    此時的天子已不是襄王,也沒有齊桓和晉文這樣的華夏霸主來護駕。外強中干的周定王擺不起架子,只好放下身段派王孫滿去勞軍。楚莊王則志得意滿,竟向天子的代表王孫滿問起九鼎的大小輕重來。
    這實在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我們知道,九鼎傳為夏禹所鑄,使用的青銅則來自天下九州,象征著夏對各部落國家和部落聯盟的領導權。后來夏桀失德,九鼎遷商;殷紂失德,九鼎遷周。鼎之所在,即權力中心所在。楚莊問鼎,什么意思?
    王孫滿不能不義正詞嚴。
    決心捍衛王室尊嚴的王孫滿告訴楚莊王:政權的合法性在德不在鼎,上天是視德授權的。現在周德雖衰,卻天命未改。鼎的大小輕重,還是不問為好。
    楚莊王聽了,一言不發,收兵回國。[4]
    其實莊王心知肚明。什么“在德不在鼎”云云,全是扯淡。權力的獲得,霸業的完成,不在鼎,也不在德,在力。他現在,不過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兵強馬壯戰無不勝,稱霸就是遲早的事,沒準還會奪了天下。
    血染的霸業
    楚莊的稱霸,很艱難。
    的確,如果說齊桓公是“不戰而霸”,晉文公是“一戰而霸”,宋襄公是“戰而未霸”,秦穆公是“戰而半霸”,那么楚莊王則是屢戰而霸,血戰而霸,苦戰而霸。其中最慘烈也最悲壯的,是成就了莊王霸業的圍宋之役。
    說起來這場戰爭的禍端,其實在楚莊王。起因是有一次莊王同時派出兩個使節,分別出使晉國和齊國。出使晉國的,要路過鄭國;出使齊國的,要路過宋國。莊王卻吩咐二人直接過境,不得向鄭宋兩國借道。
    這就是蠻不講理了。因為即便是周王的天使,哪怕路過蕞爾小邦,也要借道,以示對該國領土和主權的尊重。楚莊王不準自己的使節借道,豈非霸道?
    沒人知道莊王當時怎么想。只不過鄭國在此刻,早已被打得服服帖帖,多半會忍氣吞聲。宋國則不同。他們在兩年前,跟晉、衛、曹三國建立了攻守同盟。盟約規定,如果有誰被人欺負,當共救之,叫“恤病”;如果有誰背叛同盟,則共討之,叫“討貳”。這個條約,宋國執行得很到位,而且也只有宋國執行到位。以宋人之刻板叫真,豈能容忍楚國的此等行徑?何況那位過路的使節申舟,以前還得罪過宋。
    于是申舟叫苦不迭:鄭國聰明,宋國糊涂,路過鄭國的肯定沒事,我死定了!
    莊王卻說:敢?他要殺了你,我就滅了他!
    楚莊說這話,實在是太小看宋國了。一個士人,尚且可殺不可辱,何況是一個邦國?面對楚人的蠻橫無理,宋國的執政華元說:途經我國而不借道,這是把我國看作他們的邊陲小鎮,等于是亡國。得罪楚人,引來兵禍,也要亡國。如果同樣是亡國,那就寧肯死得體面而有尊嚴。
    結果申舟被殺。
    楚莊王聞訊,一甩袖子就往外沖,隨從們追到前院才送上鞋子,追到宮門才送上佩劍,追到街上才扶他上車。氣得發抖的楚莊王,下令立即發兵圍宋。而九頭鳥沖冠一怒,宋人是抵擋不住的。魯國甚至趕緊表態,站在楚國一邊。
    被圍的宋人依約向晉國告急。
    然而讓華元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晉國這回做了縮頭烏龜。晉景公倒是打算救宋,卻被一位大夫攔住。這位大夫說:雖鞭之長,不及馬腹,這事我們管不了。上天正眷顧楚國,我們豈能爭鋒?是河流湖泊,就要容納污泥濁水;是山林草野,就要藏匿毒蛇猛獸;是美玉,就一定隱含瑕疵;是國君,就必須忍受屈辱。這是天道,君上還是等等吧!
    于是晉國按兵不動一箭不發,只派了一個名叫解揚的使節去安撫忽悠宋國。
    可惜解揚路過鄭國時,卻被鄭人抓獲送進楚營。楚人用重金賄賂解揚,要他去送假情報。解揚三拒不成,只好答應。然而當解揚登上樓車向宋城喊話時,喊出的卻是:宋國弟兄們頂住!我軍全部集結完畢,馬上就到!
    上當受騙的楚莊王勃然大怒,下令要殺解揚。莊王對解揚說,出爾反爾,什么意思?非我無情,是你無信。上刑場吧!
    解揚從容應對。
    面不改色的解揚說,君能發布命令,叫義;臣能完成使命,叫信;以誠信實現道義,叫利。義無二信,信無二命,哪有同時完成兩種不同使命的?一個使臣受命而出,使命就是生命,又豈能被人收買?先前應付君上,只不過為了把寡君的話帶到宋國。那才叫作守信!
    于是莊王放解揚回國。
    其實解揚喊不喊話都無所謂。事實上,到魯宣公十五年(前594)的五月,楚人軍糧已盡,也熬不住了,莊王只好下令收兵。
    申舟的兒子卻跪在了莊王的馬前。
    前面說過,申舟是明知必死無疑,也硬著頭皮前往宋國的。他這樣做,一方面固然因為王命難違臣道有責,另一方面也因為莊王夸下海口許下諾言。現在,申舟已慷慨赴死,莊王卻言而無信,此話怎講?
    楚莊王無言以對,也無顏以對。
    這時,楚國的另一位大夫出了一個主意:在宋國的郊野蓋房子,修水利,開荒種地,而且說干就干。傳遞給宋人的信息也很明確:申舟之仇,非報不可。你們一天不投降,我們一天不走;一年不投降,一年不走;一輩子不投降,一輩子不走。反正我就跟你們杠上了,看誰扛得過誰!
    宋人聞訊,舉國震驚,欲哭無淚。因為從去年九月至今,宋都被圍已八九個月,城中早已粒米無存。國人只能交換孩子殺了吃掉,拆解尸骨作為燃料,哪里還能再堅守?
    此刻,請問誰能救宋?
    也只有他們自己。宋國執政華元挺身而出,半夜三更潛入楚營,把楚軍統帥子反從床上叫起來。華元說,寡君派元來實言相告:敝國彈盡糧絕,只能易子而食,析骸以炊。但即便如此,要我們簽訂城下之盟,則無異于亡國,斷然不能。如果貴軍能夠后退三十里,惟命是從。
    現在輪到楚人震驚了。他們退軍三十里,與宋國簽訂了條約,相約“我無爾詐,爾無我虞”,并以華元為人質。至此,魯、宋、鄭、陳皆從楚,楚霸業成。[5]
    但,這是怎樣的霸業!
    兩筆賬
    圍宋之役,有兩個邦國的態度值得玩味。
    這兩個邦國,就是晉和鄭。
    照理說,晉國是應該救宋的。這不但因為晉宋之間有盟約,也因為晉楚兩國有如冷戰時期的蘇美,既是霸權的代表,又是爭霸的勁敵。實際上楚莊王稱霸之難,就在于有晉。我們知道,春秋時期有條件、有資格、有能力爭霸的邦國,不是五個,而是四個,即齊、楚、秦、晉。其中,晉國又最霸道。從文公創霸,襄公繼霸,到厲公復霸,悼公定霸,霸權二字始終不離晉國,伴隨他們走完春秋。
    晉,是楚的死對頭。
    不過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晉國維持霸權之難,就在于有楚。楚,是從華夏誕生霸主之日起,就強行摻和進來的。跟齊桓公爭霸的是他們,跟晉文公爭霸的也是他們。所以,無論于情于理,于義于利,晉都應該抗楚援宋。
    那么,晉國為什么作壁上觀?
    因為邲之戰。
    邲之戰,是城濮之戰后晉楚兩國的第二次大戰。它的故事,我們在《青春志》中已經講過,這里要說的是背景。背景,就是春秋的爭霸跟戰國的兼并不同。戰國,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滅掉一國是一國,吞并一家是一家。春秋卻像黑社會掰手腕搶地盤,誰的小弟多,誰就是老大。小弟的想法也很簡單,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大哥。鄭國大夫子良就說,反正晉楚兩個大國都是不講道德只講武力的,那就誰打過來我們跟誰吧!大國都不講信用,我們守什么信?[6]
    可惜中小邦國做墻頭草的結果,是挨打的次數更多。因為沒有哪個大哥會縱容小弟叛變,也沒有哪個小弟會連巴掌都沒挨過,世面都沒見過,就乖乖地跟了某個大哥。何況跟了以后也不消停,得在大哥身邊鞍前馬后。結果是什么呢?不服軟,要挨打;服了以后轉變立場,也要挨打;服了以后不轉變立場,則要跟著去打別人。如果是中等邦國,則還可能仗勢欺人,欺負一下小國,順便撈點油水。
    因此,中小邦國卷入戰爭的次數,不會少于大國。比如春秋時期,鄭國參戰的次數是七十二,宋國是四十六。這些戰爭,有的是自衛,有的是侵略,有的是因為要服從霸主的命令,還有的是因為左右搖擺。
    搖擺也不奇怪,因為沒有誰永遠強勢,永遠勝利,永遠是老大。比如城濮之戰晉勝,邲之戰就是楚勝。一方勝利后,另一方的小弟,就會自動或被動地臣服和依附于勝利者。失敗的大國當然不干,就要教訓這些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小弟。小弟扛不住,又歸順原來的老大。新的老大當然也不干,就要來找他們算賬。這個賬當然總也算不清,最后只好兩個大國再打一仗,算總賬。
    這就是所謂“晉楚爭霸模式”。夾在當中兩邊挨打的,只能是中小邦國。[7]
    鄭國就是如此。
    說起來鄭在春秋早期,也是一條漢子。但到楚莊王時代,卻已是沒毛的鳳凰不如雞。魯文公十七年(前610),鄭國雖然追隨晉國、伙同衛國和陳國伐宋,但晉國仍然懷疑他們與楚國私通。鄭國無奈,只好寫信向晉國再三解釋,那語氣簡直就是哀鳴。信的最后說,“居大國之間而從于強令”,難道是我們的罪過?大國如果總是不能體諒,那我們小國真是走投無路了。[8]
    可惜大國從來就不體諒,而中小邦國也不能不替自己打算。兩年后(前608),宋國由于被晉國痛打,從了晉。鄭國跟宋國是世仇。宋國從晉,鄭國就從了楚。陳國和蔡國歷來是宋國的跟班,于是陳國也從了晉。楚莊王見陳國和宋國叛變,就起兵侵陳侵宋。晉國為了救陳救宋,則起兵伐鄭。楚國為了救鄭,在北林(今河南新鄭市)跟晉軍打了一場遭遇戰,俘虜了晉國大夫解揚(后被釋放)。鄭國則在第二年(前607)奉楚國之命伐宋,大獲全勝,還俘虜了宋國執政華元(后來逃走)。
    這下子晉國火冒三丈,一連幾次伐鄭,一直打得鄭國投降。鄭國與晉國結了盟,楚國當然要教訓他。于是從魯宣公三年(前606)起,楚國接二連三伐鄭,也一直打得他投降。不過這回鄭國服楚以后又叛楚。楚莊王豈能容他,便在魯宣公十二年(前597)春天將鄭都團團圍定。
    于是被圍的鄭人進行了占卜,然后在太廟里和城墻上放聲大哭。三個月后,鄭都淪陷。鄭襄公光著膀子牽著羊,遞交了投降書。前來救援的晉國三軍咽不下這口氣,與楚軍開戰,也被打得一敗涂地。而這場戰爭,就是邲之戰。
    有邲之戰,才有宋之圍。實際上,楚莊王圍宋之前,晉景公已在同一年伐過鄭了。只不過沒有真打,而是陳列部隊,耀武揚威。晉人公開的說法,是要不戰而屈人之兵。但實際情況,多半是被楚人打怕了。所以,圍宋之役,晉國袖手旁觀,鄭國則甘當楚國的馬仔。
    邲之戰是一個轉折點。一方面,楚國成就了霸業。今后的歷史,將是晉楚繼續爭霸。這是一筆賬。另一方面,則是晉國開始聯吳,楚國開始聯越。這是另一筆賬。晉與楚是對手,吳與越是世仇。他們的背后,又有齊與秦。齊國常常幫助晉國,秦國則往往幫助楚國。齊助晉,秦助楚,結果是培養出兩個大霸國。晉聯吳,楚聯越,結果是培養出兩個小霸主。有了他們,爭霸戰爭的戲碼將變得更加驚心動魄;而華夏文化的雨露,也將滋潤到長江下游。[9]
    這兩個小霸主,就是吳王闔閭和越王勾踐。
    闔閭伐楚
    闔閭稱霸,是在楚莊之后八十八年。
    這當然是楚莊王想不到的。他想不到,他的兒子共王也想不到。否則,莊王沒準就會成全了巫臣和夏姬,共王也不會聽任子重和子反殺光巫臣的族人,瓜分巫臣的財產,逼得巫臣成為死對頭(故事詳見《青春志》)。
    總之,叛逃到晉又家破人亡的楚國大夫巫臣為了報仇雪恨,不但鼓動晉國聯吳,而且親自帶著兵車到吳國,擔任吳軍的教官,教他們車戰,教他們布陣,教他們反楚。[10]
    吳國勃然興起。
    巫臣的叛楚助吳,有那么重要嗎?有。事實上,吳國雖然號稱周文王兩位伯父之后,其實卻是蠻夷,與中原諸夏并無交往,文化相當落后,在國際社會中也沒有地位。他們作為長江下游的水鄉之國,以舟船逆流而戰,亦非上游楚國之對手。然而巫臣使吳之后,吳人不但有了靠山,而且有了陸軍,便對楚國不再客氣。他們舍舟登陸,由淮南江北俯楚之背,楚國的東北部從此再無寧日。[11]
    吳國崛起的同時,楚國卻開始內亂。
    楚之亂,是從公元前546年的弭兵大會之后開始的。這次大會,楚人雖然爭得了歃血的優先權,卻也由此盛極而衰。最早,是康王的弟弟王子圍謀殺了當時的楚君郟敖,自立為君,這就是楚靈王。此君的驕奢淫逸和專橫跋扈,我們在《青春志》中已經領教過了。結果是,當靈王在州來(今安徽鳳臺縣)閱兵圍徐威脅吳國時,國內發生動亂。亂黨殺死了靈王的太子,靈王的部隊則在聞警回國的路上撇下君王一哄而散,逼得靈王只好孤零零地自己吊死。
    靈王死了以后,楚國繼續動亂。統治集團自相殘殺的結果,是公子棄疾奪取了王位,改名熊居,這就是楚平王。正是這位平王,給吳國送去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也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強勁的敵人,最后弄得楚國一敗涂地。
    這個勁敵,就是伍子胥。
    伍子胥名員(讀如云),字子胥。他的祖父,就是輔佐楚莊王稱霸、支持楚靈王上臺的伍舉。伍舉的兒子是伍奢,伍奢的兒子是伍尚和伍員(子胥)。但伍奢的運氣顯然不如伍舉。伍舉輔佐的楚君,莊王是霸主,靈王是梟雄。伍奢事奉的平王,卻是混蛋。這個混蛋先是受人慫恿,霸占了原本為太子迎娶的女人;然后又聽信這奸人的讒言,要殺太子,以及太子的師傅伍奢全家。為此,平王抓住伍奢做人質,聲稱只要伍尚和伍員回來,就免伍奢一死。
    伍尚和伍員,回還是不回?
    很難抉擇。不回,等于見死不救;回,則肯定同歸于盡。這一點,就連傻子都看得明白。于是哥哥伍尚對弟弟伍員說:你快走,我去死。父親危在旦夕,總要有人盡孝;我家慘遭不幸,總要有人報仇。依你我的能力,我能送死,你能復仇。兄弟你好自為之,你我各盡其責。
    結果,伍尚和伍奢被殺,伍員則逃往吳國。[12]
    這時的吳王,是僚。但伍子胥很快就看出,王僚其實幫不了自己。反倒是蟄伏已久的公子光,必將取僚而代之。為此,伍子胥替光找到了一位殺手,自己則暫時隱居起來。魯昭公二十七年(前515)四月,也就是伍子胥逃到吳國的第七年,公子光趁吳國出兵伐楚,國內空虛,發動了宮廷政變。吳王僚在宴席上被伍子胥收買的殺手刺死,公子光自立為君,是為吳王闔閭。[13]
    闔閭決定與伍子胥聯手倒楚。
    子胥為闔閭定下的戰略,是先打運動戰,再打殲滅戰。伍子胥說,楚國的執政,人多嘴雜,離心離德,還都不負責任。請君上組建三支軍隊,分別在不同的時候從不同的地方進行突然襲擊。第一支部隊出擊時,楚軍必定傾巢而出。敵軍一出動,我軍就撤退。敵軍撤退,我軍第二支部隊就從另一個地方出擊。敵軍又會傾巢而出,我軍再撤退,然后在第三個地方出擊。總之,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打疲勞戰和消耗戰,永遠摸不清我軍的意圖和動向。這樣用不了幾年,楚軍就會被我們拖垮。那時,吳國三軍齊發,便可一舉成功。
    闔閭采納了伍子胥的建議,楚軍也果然疲于奔命。僅魯昭公三十一年(前511)一年間,他們就至少奔走于六(今安徽六安縣)、潛(今安徽霍山縣)、弦(今河南息縣)等地,伍子胥的策略成功了。[14]
    與此同時,楚人也在自取滅亡。
    我們知道,闔閭即位時,楚平王已經去世。繼位的昭王是個孩子,哪里會治國?也根本聽不進良言。楚國的執政令尹子常,則是個貪得無厭的家伙。蔡昭侯朝楚,子常向他索要玉佩。蔡侯不給,子常就把他扣留軟禁了三年。唐成公朝楚,子常向他索要好馬。唐侯不給,子常也把他扣留軟禁了三年。蔡人和唐人無奈,只好交出玉佩和好馬。但虎口脫險后,蔡侯就一狀告到了晉國那里。晉國不肯受理,便又求教于吳。原因很簡單:“楚自昭王即位,無歲不有吳師”。[15]
    自作孽不可活,伐楚的時候到了。
    魯定公四年(前506)冬,吳王闔閭聯合蔡國和唐國大舉進攻,步步為營深入楚境,從淮河打到漢水,從小別山打到大別山,再打到柏舉(今湖北麻城縣)、清發(今湖北安陸縣)、雍澨(澨讀如士,今湖北京山縣)。
    楚軍節節敗退,吳軍則銳不可當,直逼郢都。子常一敗再敗逃往鄭國。昭王聞風喪膽逃往云夢。吳軍將領大模大樣地住進了楚國王宮。如果不是后來秦國出兵,越人襲吳,吳國又發生了內亂,楚人差一點就會亡國。[16]
    伍子胥總算報了仇。[17]
    當然,闔閭也稱了霸。可惜他這個霸主,堪稱曇花一現。因為十年之后他就兵敗身亡,吳國也很快被滅。從稱霸到亡國,他們只風光了三十三年。
    這又是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
    夫差亡國
    吳亡,是在魯哀公二十二年(前473)。
    滅吳之人,是越王勾踐。
    亡國之君,是吳王夫差(讀如拆)。
    這是一個霸權大國的瞬間隕落和徹底滅亡。從此,歷史的舞臺上再也不會出現他們的身影。實際上這時春秋已經結束,只剩下余音裊裊。而另一個超級大國晉,則即將被趙魏韓三家瓜分。吳國之亡,可謂時當末世之秋,亂世之始。歷史傳遞給我們的,又會是怎樣的感覺?[18]
    悲壯,還有凄涼。
    凄涼之情籠罩著吳國國都姑蘇城。事實上從魯哀公二十年(前475)起,吳都就被越軍團團圍定。如果說當年楚莊王的圍宋之役,還只是揚言要在宋都郊外蓋房子,那么,越王勾踐的伐吳,卻是當真筑起了城墻。[19]
    這下子,幾乎誰都知道吳國要亡了。晉國的執政趙無恤(亦即趙襄子),甚至把自己的飲食規格降到比死去父親還低,以表示對一個邦國即將滅亡的哀悼。
    無恤的家臣楚隆,則專程前往吳國送達慰問。
    楚隆說:敝國寡德之君的老臣無恤,謹派卑微的陪臣楚隆,前來為他的不恭賠禮道歉。貴我兩國先前確實有過盟約,誓言“好惡同之”。現在貴國蒙難,無恤并不敢推卸責任,只不過今日之事,實在不是敝國力所能及的。
    夫差跪下來磕頭說:寡人無能,沒有事奉好越國,讓貴大夫操心,愧不敢當!然后站起來送上禮物說:勾踐是要讓寡人生不如死,要讓寡人不得好死啊!
    說完這些需要使節傳達的外交辭令,夫差又苦笑著對楚隆說了一句私房話:
    快淹死的人,肯定會笑吧?[20]
    這笑,凄厲瘆人。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的確,夫差原本不會敗,吳國也原本不會亡,因為越國根本就不是對手。沒錯,在魯定公十四年(前496)的槜李之戰(槜讀如醉,在今浙江嘉興市)中,越王勾踐不但大敗吳軍,還讓闔閭受傷身亡,可謂第一次亮相就出手不凡。但是戰敗的吳人并沒有氣餒。接過闔閭戰劍的夫差甚至命令部下站在院子里,只要自己進出,就大喝一聲:夫差,你忘了殺父之仇嗎?
    夫差則一定肅然回答:不敢!
    這時的夫差,是剛毅的,果敢的,奮發圖強和天天向上的,他又怎么會亡國?
    驕狂放縱,剛愎自用,好大喜功。
    實際上夫差曾經兌現了自己的諾言。魯哀公元年(前494),吳王夫差大敗越軍于夫椒(當在今浙江紹興市境內),兵臨越國國都會稽城下,越王勾踐帶著甲士五千人退守會稽山,幾乎連招架之功都沒有。這個時候,只要夫差再接再厲,亡國的就是越,不會是吳。
    然而夫差卻選擇了放手。他牛皮哄哄地對伍子胥說,如果滅了越國,將來寡人搞軍事演習,誰當觀眾?[21]
    這就是驕狂了。
    驕狂的結果必定是自我膨脹。在夫差看來,先王打敗了楚國,自己打敗了越國,吳國當然“老子天下第一”。要稱霸,就得經營北方,讓中原諸夏服服帖帖。蕞爾小邦越,不過大年三十的一盤涼菜,有沒有它都過年。
    于是,夫差不惜窮兵黷武大動干戈,北上伐陳,伐魯,伐齊;又不惜勞民傷財大興土木,在邗江邊筑城挖溝,連通了長江與淮河。伐齊之后兩年,他甚至不肯等到莊稼成熟就迫不及待地帶領三軍北上,與諸侯會盟于黃池(今河南封丘縣)。為此,他在宋魯之間開通河道,連接起沂水和濟水。[22]
    夫差躊躇滿志。
    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此時的越國,早已完成了自己的復興計劃,單等夫差犯大錯誤。
    這一點,其實早就有人看出。夫差與越媾和時,伍子胥就說越國一定會“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伐齊時,伍子胥又告誡夫差“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可惜夫差聽不進去,還賜給伍子胥一柄寶劍讓他去死。[23]
    如此忘乎所以一意孤行,當然只有死路一條。蓄謀已久的越王勾踐,也當然不會放過乘虛而入的大好機會。事實上,當夫差趾高氣揚前往黃池,與晉定公爭當盟主時,吳國國內只留下了守國的太子和老弱病殘。于是勾踐便在他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當年六月十一日,越軍兵分兩路,大舉伐吳。二十一日,越人大敗吳軍,俘虜了吳國太子。二十二日,越軍攻入吳都。[24]
    這時的夫差,卻仍在做他的霸主夢。他甚至一連親手殺了七個國內前來報信的人,以防吳國兵敗的信息泄露。然而在七月六日的盟會上,晉國大夫還是從他的臉色上看出了問題,堅持不肯讓步。夫差的霸主夢,成了一枕黃粱。[25]
    稱霸不成的夫差匆匆回國與越議和。
    勾踐放過了他。夫差也以為越人既已撈回面子,就應該心滿意足。于是黃池之會以后,夫差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又做起和平夢來。這在夫差,也許是因為懺悔自己的好大喜功,要與民休息;或者是心灰意懶,要安享晚年。可惜越國君臣并不這么看。在他們看來,夫差的放棄戰備,更是滅吳的大好機會。越國大夫文種甚至對勾踐說,臣不用占卜,就知時機已到。[26]
    越王勾踐笑了,他的心里當然也很清楚。而且這一回,他絕不會像夫差那樣貪圖虛名心慈手軟,一定要置吳國于死地。
    因為勾踐不是夫差。
    勾踐滅吳
    勾踐與夫差,有什么不同?
    夫差天真,勾踐殘忍。
    越王勾踐的名字,在華人圈內可謂耳熟能詳,盡人皆知。他那“臥薪嘗膽”的故事,常常被當作勵志的案例口口相傳。然而這是可疑的。不但《左傳》和《國語》均無記載,就連司馬遷也只說了嘗膽,沒說臥薪。[27]
    事實上關于勾踐的可靠史料并不多。《左傳》中只有寥寥幾筆,《國語》的記載便已多疑團,《呂氏春秋》是戰國末年書,《吳越春秋》更不靠譜。《左傳》、《國語》之后坊間流傳的種種故事,包括大名鼎鼎的色情間諜西施,更是民間傳說和文學想象,姑妄聽之可也,信以為真不行。
    但可以肯定,勾踐非同凡響。
    勾踐是第一位越王,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越王。因為勾踐之前,越君并未稱王;勾踐之后,諸王毫無業績。從這個意義上講,越國的歷史,就是勾踐的歷史;越國的故事,就是勾踐的故事。
    實際上勾踐之前的越國,其歷史幾乎一片空白;勾踐之前的越軍,在世人眼里也只算小股土匪。所謂“允常之時,與吳王闔閭戰而相怨伐”,不過相互摩擦。就連越軍趁吳人伐楚之機襲吳,估計也就是騷擾了一把,所以《春秋》和《左傳》都只一筆帶過,沒留下翔實的記載。[28]
    然而允常去世后,勾踐的亮相就讓天下刮目了。
    亮相是在槜李之戰。
    這是勾踐即位后的第一戰,也是越國對吳的第一次勝仗。正是由于這一仗,越國君主的名字也才得以第一次出現在正史,開始引起中原諸夏的注意。其實這時的越國,根本就不是吳國的對手。剛剛戰勝了霸權大國楚的吳王闔閭,也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他之所以趁越國新喪之機伐越,大約是想把這些搗亂分子一舉剿滅,從此落個清靜吧!
    可惜闔閭看錯了人。
    是的,勾踐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前面說過,春秋的戰爭,是兩軍對壘,列陣而戰。像宋襄公那樣的,還要遵守規則,講究禮儀。這種打法,越軍當然不行。勾踐的第一招,是先發制人,組織敢死隊沖鋒陷陣,一再挑戰,結果訓練有素的吳軍陣營嚴整,紋絲不動。勾踐便使出第二招,讓罪人們在陣前排成三行,每個人都把劍架在脖子上,一齊向吳軍喊話說:兩國君王交戰,我等觸犯軍令,不敢逃避刑罰,謹此自裁謝罪!說完,齊刷刷地集體自殺于吳軍陣前。
    吳軍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當時就看呆看傻了。越軍趁著吳軍發愣,呼呼啦啦沖了過去。吳軍猝不及防,當場潰敗,稀里糊涂就輸了戰爭。[29]
    如此狠招,也就勾踐使得出吧?
    也許,作為弱國和小國,勾踐只能打“超限戰”。但作為禮儀之邦的華夏邦國,再小再弱,恐怕想都不敢想。這是只有心狠手辣之人才做得出的。
    實際上勾踐的所謂“罪人三行”,很可能就像二戰后期日本軍國主義的神風隊員,是真正的敢死隊。墨子就說,勾踐訓練軍隊時,為了考驗他們的勇猛,故意放火燒船,同時擂鼓命令前進。結果,越軍將士前赴后繼赴湯蹈火,死在火里水里的不計其數。墨子距離勾踐時間并不久,他的話應該多少有些根據。[30]
    勾踐也很懂得恩威并用。在滅吳戰爭中,他是這樣帶兵的:第一天,三軍將士列隊完畢,勾踐在軍鼓聲中走到陣前,先將犯罪分子斬首示眾,然后宣布父母年邁又沒有兄弟的,回家贍養父母。第二天,又殺一批罪犯,然后宣布兄弟數人都在軍中的,自己挑選一人回家。第三天,又殺一批罪犯,然后宣布眼睛不好的回家養病。第四天,又殺一批罪犯,然后宣布體力不支智力不高的統統回家,不必報告。第五天,再殺一批罪犯,然后宣布:所有自愿留在軍中的,如果上了戰場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本人殺無赦,妻子為妾為奴。于是全軍將士,人人都有必死的決心。[31]
    越國的虎狼之師,就是這樣煉成的。
    這樣看,勾踐在報仇雪恨之前一直對夫差卑躬屈膝,并不奇怪。他把吳都整整圍了三年,也不奇怪。拒絕吳國投降,毫不留情地滅國,就更不奇怪。據說,吳王夫差曾派人向勾踐求和。夫差說,當年寡人聽從君上您的命令,沒敢斷了越國的祭祀,現在能不能也不要毀了敝國的宗廟和社稷呢?勾踐卻冷笑一聲回答說,當年上天把越國賜給吳國,吳國不肯接受,如今寡人又豈敢對抗天命?君上如果需要養老,寡人倒是把地方準備好了。[32]
    心高氣傲的夫差只好自殺。
    夫差死了,吳國亡了。勾踐要殺的,就只有自己人。這一點,他的得力助手范蠡(讀如李)比誰都清楚。于是范蠡大夫逃離了越國。臨走前,范蠡寫信給同事文種大夫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先生快走。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最早的出處就在這里。
    可是文種沒有走。
    果然,做人沒有底線的勾踐送去了自己的佩劍,并一臉無恥地對文種大夫說,先生教給寡人伐吳之術一共七種,寡人只用了三種就滅亡了吳國,還有四種在先生手里,要不要到先王那里在自己身上試試?
    文種也只好自殺。[33]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這句名言,用在勾踐身上或勾踐的時代,難道果真是應驗的?[34]
    是。因為禮壞樂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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